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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解连环-第1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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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肉搏战中,骑兵弃了长枪使用军刀,几乎刀刀见血,仿似仍然不解恨,他们还要用牙齿咬伤左州军,甚至有兵生啖人肉。左州兵久来与白木军征战,也未曾提防敌军的怪异打法,渐渐地惊呼出骂声,影响了士气。
  闵安看得头皮发紧。李培南恰在此时赶进了战局之中。他手持大伞扫出一阵风,扇落两边的人马,自身却不停歇,游龙一般冲向了战车。总兵佥事识得李培南的面,先喝停了左右的战车。由于隔得太远,遮挡物又多,闵安看不清李培南的动静,只能干着急。
  两派人马胶战不休,战火已波及到山下。闵安被奔逃上来的左州兵发现了身形,无奈之下,她一咬牙囫囵滚下山去。白木州的骑兵纵马来踏,似是认出了她的官服,提缰的动作稍稍延迟。她趁机滚过马蹄,专挑帐篷栅栏处落脚,七拐八拐,在战局中逃生。
  若说要她打仗,那可比登天还难,她痛恨杀戮,只想招安。既然不能招安,她总得想个法子逃出去。若是帮不了李培南,至少她要做到不让他分心。
  闵安左冲右突,使出浑身解数,扒在一匹战马肚下,混出了站场。其中的艰险不在话下。她辨明方向,不曾歇一口气,就去寻找苗蜡地坛藏匿的地方,想着解除李培南的后顾之忧,替他找解药。
  苗蜡族祭祀时幕天席地而拜,在垒砌的石塘旁插满大大小小的旗子。闵安走过来时,见塘底豁着泥巴,露出一口陶缸,心里蓦地一动。
  这样的场景布置,似曾相识。
  当初非衣在清泉县涉案,关键证人含笑被裹在泥蜡中,是埋在地底陶缸里的,也是由苗蜡族做出的把戏。
  闵安扎紧袖口裤脚,正待沉进陶缸里,旁边传来一道低柔的女声:“我来。”应声走来一名穿着蓝染布裙的女子,身上披着一件黑鸦鸦的斗篷,罩住了头脸,使得她看起来有些神秘。
  闵安仔细打量她低垂的脸,见她容貌秀丽,不过二十三四的年纪。闵安想了又想,十分拿不定她所看见的:“尊驾是……阿循的娘亲?”
  萧冰围着陶缸转了一圈,说道:“地坛入口竟然在这个不起眼的地方,真是没想到。”她抬头看了闵安一眼:“你想得精细,很不错。”就要一头扎进去。
  闵安急声道:“王妃?王妃!不可贸然行事!”她是怕她有个什么闪失。
  萧冰淡淡道:“你去寨子里躲着,我等会来找你。”她深吸一口气,如遁入湖水的鱼儿,倏忽陷落进陶缸里,直至没顶。
  闵安呆了一呆,心想,他们母子两人行事,果真与常人不一致。说出的话不容更改,也不留人喘息的地儿。
  闵安摸向废弃的寨子里,躲进一座毡子房中,趴在窗口去听,也没听见什么厮杀声。可能李培南已经平息了两座总兵府的争战,使得他们偃旗息鼓,各自退了回去。既见无难事,闵安的担心也落了一半地。
  傍晚时,萧冰穿着一套新衣衫走进毡房,神采翩然。闵安奇道:“王妃是怎样找到我的?”
  “阿昙。”萧冰简短答道。
  “什么?”
  “我的名字。”
  闵安愣了一下,醒悟过来:“哦,好的。”随着她的心意叫她阿昙罢了。
  萧冰说:“我是江湖人,自有江湖手段。人想寻我,不可见。我寻他人,明如火烛。”
  闵安觉得阿循的娘亲太厉害了,样子又冷冷的,很有气势。虽说阿昙说话行事异于常人,可她闵安身边也不缺乏奇人,老爹和翠花不都是这样的吗?才过了短短半天,闵安就喜欢上了阿昙的性子。她告诉自己,不是爱屋及乌。
  萧冰从背囊拿出整理好的花草丛束,递给了闵安:“烦劳吴先生配解药。”
  闵安问:“你认识我师父?”
  萧冰却答:“我知道你所有的事。”
  闵安摸了摸脸,笑道:“阿昙怎会了解得这样清楚?”
  萧冰淡淡答:“我一向行踪不定,就是去了各处查探消息。”
  闵安暗道厉害。又问:“为何不见苗蜡妇孺?”几座寨子里荒无人烟。
  萧冰答道:“苗蜡妇孺相信师婆的法术,对她言听计从。我看寨子里的师婆只会妖言惑众,一刀杀了她,扮作她的样子,劝得妇孺们朝北走,去投靠冰原上的乌尔特族。”
  闵安先是一怔,再是一喜。怔的是阿昙行事不依循法理,只用江湖手段杀伐;喜的是阿昙已帮她解决后顾之忧,安置好了许多人的去处。
  萧冰指着花草说:“我落进陶缸地穴中,摸索前行,找到了一处墓地。墓地藏在香山底,不埋死人,却筑了上百个石坛。我在数年前中过尸毒,知道苗蜡族的厉害,特地割血滴进石坛中,查看坛里所培养的花草反应。其中奇枝丁香花开得硕大无比,又透出幽香,我猜解药应该出在它身上,一把采了过来。”
  闵安听后完全放心花草的来处。她与萧冰话别,萧冰说:“不用来找我,必要时我自会露面。另,解药留我一份。”

  ☆、第131章 挑拨

  暮色里,闵安背着药草爬上香山,打算循着原路返回司衙。绕山小溪旁传来一阵噪杂声,她俯下身子看了半晌,才明白是分道扬镳的温什出了事。
  先前温什被李培南支开去前山寻地坛入口,他嘴上应着,却偷懒窝在草丛里,正巧遇上了来打劫的白木州骑兵。温什一人势单,又想着报出衣久岛的名号总不至于被劫,就大大方方陷落在战团里,一时半刻不急着出来。等他察觉到眼前的骑兵堪比凶神恶煞,根本听不进他那套近乎的言辞时,再想逃出来就显得迟了。
  骑兵见人就杀,用长枪在温什身上戳了几个血窟窿,将他从山上挑下来,啪嗒一声甩在溪水里。温什失血较多,身子浸了水,体温降得快,等到管家带着众家丁寻到他这老爷时,他已是气息奄奄。
  管家给温什就地裹伤上药止血,摇晃半天,竟是没唤醒温什,吓得惊呼起来。闵安这时听见噪杂,想想李培南的解药耽误不得,又不能见死不救,她不由得叹口气,还是从山道上爬了下来,帮助家丁救助温什。
  苗蜡村寨毡子房里,还遗留着一些物什。闵安唤家丁烧柴生火,取来温热锅灰盛放在布袋里,再用布袋熨烫温什心口。温什本是手脚僵直口舌紧闭,在布袋反复熨烫之下,身子逐渐回暖。他一睁开眼,就看见闵安关切的面容在前,楞的吐出一字:“娘……”
  闵安受惊吓不少,退向一旁暗自嘀咕:依他那性子,骂我小娘皮还差不多,怎会错叫为娘……
  可是温什第二声叫的仍然是娘字。他似乎看不见别人,只管用眼睛紧紧攫住闵安的脸,迭声唤道:“娘……我饿了……”
  一刻后,闵安恨不得将温什全身扒开查验一遍,看看他到底是哪根筋出了毛病。管家见她脸色不善,连忙护住突发傻的温什,哭嚷着说:“我家老爷跟着大人走的时候还是好好的,现在变成这个模样,大人能逃得了罪责吗?不是大人钦点我家老爷去巡山,我家老爷能落到这种田地?怨就怨我家老爷心软,一个劲的跟着大人,又没寻到好东家得个福荫,这才被人坑了,连苦都说不出来……”
  闵安在管家字字句句的控诉中败下阵来,她细心查看温什脑后,摸到一处鼓起来的血包,向管家解释道:“你家老爷命大不死本是好事,可惜不走运,从山上掉下来时磕着了头,把脑子磕坏了。”
  管家看看坐在毡子上缠着头咽粥的温什,再看看一脸不以为然的闵安,心酸劲一起,又抹起老泪来。“那老爷为什么只认定大人做娘亲?”
  闵安嗤笑:“我怎知道,平日里他骂我倒是起劲,没想到一发傻,竟黏着我不放。”她隐约觉得,温什错认她的理由,与新孵出的小鸡认定第一眼见到的家禽为母鸡是一样的道理,只是她不好意思说出口——太过奇异,缺乏印证,她也没法说出口。
  两个时辰后,被耽搁了工夫的闵安来不及回司衙配置解药,径直去了格龙的总兵府。吴仁接到闵安的口信,也急匆匆朝总兵府里赶。
  府里戒备森严,气氛压抑。
  闵安留在客房里睡了半宿,晨起食用过早膳,迟迟没与格龙、李培南会到面。她暗觉惊异,询问端茶倒水的婢女,竟听到了一件奇事。
  早起时,小姐柔然在密闭的庄院里失踪了,琉璃楼四周都是好好的,未突发异情,她整个人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大额吉本来靠着家族之力与女儿的娇宠地位在府里得势,现在苗蜡族被剿灭、女儿失踪,她一下子倒了势,哪肯好相与的,在府里大肆打人放火,闹得鸡飞狗跳,甚至一度冲到李培南面前,叫骂他害了柔然,简直要拿出拼命的架势来。
  格龙怕惊扰了贵客,连忙请得李培南去偏院落脚,又将大额吉软禁了起来。
  闵安听到这里,摆出原先曾有的“芝麻道仙”架子,不准仆从通传,径直闯去了偏院。
  格龙在大厅里走来走去,一副慌张模样,还在问:“公子再仔细想想,柔然平时对你说过什么离奇话没有,说她要去哪里玩耍之类的?”
  李培南的回复千篇一律:“没有。”
  见他淡然,格龙又急:“我就这么一个女儿,现在又不见了,公子怎能安生坐在这里,没一点心急意?”
  李培南从容答道:“我能帮忙找小姐,却不便插手兵总家事。”
  格龙把手一挥:“柔然就是我家最大的事儿,公子脱不了干系,赶紧想想办法,替我找回来吧。”
  “若我找回,兵总需应允我一件事。”
  格龙皱眉:“又是什么事?”
  “推却保护柔然一年的差事。”
  “为什么?”
  “我已应允过内子,不得与柔然往来过密。”
  格龙惊异:“公子已娶妻?”
  李培南笑道:“早已定亲,未曾迎娶进门。”
  格龙连连啧嘴:“这可不好,柔然要是知道了,又得不依不饶地闹。”
  李培南见话意已说清,起身拱拱手,再不开口。门外偷听许久的闵安忙不迭地走进来,朝着格龙施礼:“下官不请自来,还望兵总恕罪。”
  格龙简直喜出望外:“道仙说到哪里去了,用八抬轿子请你来,还怕请不动咧。”
  有了格龙的尊崇与支持,闵安行走在总兵府里调查柔然失踪一事,显得便利多了。既然李培南不便插手府里的事务,那么就由她这个顶着道仙之名的按察使来接手,倒也是名正言顺。
  李培南怕闵安有闪失,寸步不离跟在她身后,乐得她一直使唤他做事,还公事公办地向他询问证词。
  李培南的回答依然掷地有声。“我没见过柔然,这次回总兵府,忙于布置讨伐苗蜡事务,并未与她搭上话。”
  是以大额吉控诉的,由他引出柔然再劫走柔然的做法,缺乏施行时间。
  闵安考虑到要平息总兵府的惶恐心,给格龙一个正大光明的交代,不得不采用官场上通行的规矩,先审问李培南,再准予大额吉出面申诉她的主张。
  堂审设置在客厅内,相关人员到场。
  大额吉说:“大家都说李公子待柔然亲厚,不可能劫走她,我认这个理。但是,你们也别忘了,柔然是见他不着,才次次私闯出去,被老爷关进院子里的!谁能担保,这次不是柔然要见他,才想着法儿逃出去的?所以说来说去,他的责任最大,问他要人哪还有委屈?”
  闵安坐在大厅主座上,看向右侧座位上的李培南:“可有此事?”
  堂审中,李培南作为被告人,与大额吉相对而坐。他离开总兵府有十数天,对府里动静了解得并不是很透彻,但他听见闵安询问,还是爽朗地应承了下来。
  闵安总结以正视听:“小姐确有私下出府寻找公子的意图,此次不见,或许正是她的意图所在,不应怪责仆从守护不力,又及误念公子诱导她出府的行为。”
  来之前,大额吉就发动二额吉站在她那边阵营里。此时听见闵安的论断,大额吉就伙同二额吉一起冷笑:“大人一张嘴伶牙俐齿,可是就连我们妇孺女子都知道,衙门里断案判事是要讲究证据的,总不能空口无凭就能撇清公子的责任吧?”
  她们争论的关键无非就是李培南先牵动了柔然的情思,后又疏于陪伴,以至于柔然失踪,应负有最大责任。
  大额吉翻出书信及小物作为呈堂物证。里面包括了闵安替李培南捉刀所写的回信,随信夹附的干花、帕子,花枝节那天收录的游方曲子……众多纷纭。
  这些女儿家的小物件,还真是能引起足不出户的闺房小姐的情思。
  闵安抿唇坐得笔直,面上淡淡的,并不去迎李培南掠过来的眼光。
  当初她回信时,随手转赠柔然一些花枝节所获的小物什,只想讨好她,哪里想到会引起后面的波折。
  李培南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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