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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战争与回忆-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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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德里希那个家伙是一个党卫军头子。 报复性的措施在战争中不是新鲜事,”杰斯特罗用冷冷的、学术讨论时用的针锋相对的声调敏捷地回答。“别要求我去为德国佬有计划的军事暴行辩护。他才不需要人为他辩护呢。他公布了这个消息。他大吹大擂地公布已经消灭了那个可怜的捷克村庄。”
  卡斯泰尔诺沃用意大利语干巴巴地、迅速地说了一通。教皇知道的事情大主教并不全都知道。教皇有理由保持沉默,主要是为了保护教会在德国占领下的那些国家里的财产和影响;也是为了那条古老的基督教义:犹太人必须世世代代受苦受难,以此来证明他们曾经错怪了基督,而且有一天他们一定会承认他。米丽阿姆再也不能在德国人的魔爪中生活下去;他和他的妻子已经打定主意了。他已经在同拉宾诺维茨联系出走的办法和措施。
  那个老人这当儿又插嘴了。出走这个主意对他自己和他的妻子来说,是多可怕埃锡耶纳是他们的家。意大利语是他们的语言。更糟糕的是,阿诺多决定留下来;他同一个锡耶纳姑娘在闹恋爱。一家人会落得东分西散,攒了一辈子的财产会化为乌有。
  路易斯和米丽阿姆在一个隔开得比较远的房间里哈哈大笑。“啊呀,真叫人不能相信,这孩子到现在还没睡着,”娜塔丽说,“他从来没玩得这么畅快过,可是我得带他回家,让他去睡了。”
  “亨利太太,你为什么没跟别的美国人一起离开?”医生突然直截了当地问,“拉宾诺维茨始终摸不透,而且感到担心。他再三问起你。”
  她望望她叔叔,感到自己的脸涨红了。“我们被暂时扣留了。”
  “可是为了什么事?”
  杰斯特罗回答:“又是报复性措施。有三个德国间谍在巴西,冒充意大利新闻记者,被逮捕了,所以……”
  “德国间谍在巴西?”卡斯泰尔诺沃皱起额头,打断了他的话,“这跟你们有什么相干?你们是美国人嘛。”
  “他的妻子说:”这完全不讲道理。“
  “哪有什么道理可讲,”杰斯特罗说,“我们的国务院通过伯尔尼在对意大利政府施加压力,要他们把我们马上送到瑞士去。他们还在做工作,设法释放那几个在巴西的间谍,以防运用压力失败。我不担心。”
  “我担心,”娜塔丽说。
  杰斯特罗轻松地说:“我的侄女不能同意,除了我们获得释放以外成们的政府还有一两件别的事要考虑。就象,譬如说,看来眼下各条战线上都在打败仗。不过,我们还有别的保护。一种不同寻常的保护。”他醉醺醺地带着椰榆的神情向娜塔丽微笑了一下。“你看该怎么说,我亲爱的?咱们把秘密告诉咱们这些可爱的新朋友好吗?”
  “随你的便,埃伦。”娜塔丽把椅于往后一推。他对这些有钱但是痛苦的人摆出一副神气活现的架子,叫她恼火。“真奇怪,两个孩子突然一点声音也没有了。我得去看一看路易斯。”
  她发现他在米丽阿姆的床上睡着了,按照他喜爱的那个睡觉姿势:脸朝下,膝盖蜷缩着,屁股撅在空中,胳膊伸开着。他看上去非常不舒服。她时常 把他的姿势摆正,但是眼睁睁地看着他又恢复老样子,仍然熟睡着,好象他是一个橡皮娃娃,总是回复到制造出来的形状。米丽阿姆坐在他身旁,双手合着摆在膝上,脚踝交叉着,摇晃着两只脚。
  “他睡着有多久啦,亲爱的?”
  “才几分钟。我给他盖一点东西,好不?”
  “别盖了。我马上带他回家去。”
  “要是他能呆在这儿,那有多好!”
  “哦,明天上我们家来,跟他一起玩吧。”
  “啊,我可以来吗?”那个小姑娘轻轻地拍拍手。“请你跟我妈说一声,好不?”
  “当然啦。你应该有一个小弟弟。我希望,有一天,你会有。”
  “我有过。他死掉了,”小姑娘说,她的平静的神态使娜塔丽打了个冷战。
  她回到餐桌旁。 埃伦在讲,在犹太侨民被拘留的时候,由于维尔纳。 贝克的斡旋,秘密警察撤销了传票。“从此以后,我们一直太平无事地生活着,”杰斯特罗说,“维尔纳真是关怀备至,处处保护我们。他甚至给我带来非法传递的美国来信。请想一想!一个高级的德国外交官使两个犹太人避免被法西斯分子拘留,因为我从前帮助过一个热诚的年轻历史研究生写博士论文。压根儿没有指望得到报答!”
  那个老太太说话了。“那么,他为什么不帮助你,杰斯特罗博士,解决那个节外生枝的巴西事件呢?”
  “他在帮忙,在帮忙。他一直心急火燎地打电报给柏林。他向我们保证,这种岂有此理的做法会得到改正,我们通过瑞士得到释放只是个时间问题罢了。”
  “你相信这些话吗?”卡斯泰尔诺沃问娜塔丽。
  她咬着下嘴唇。“晤,我们知道,外交活动是在匆匆忙忙地进行,他是在关心这件事。我有一个朋友在美国驻伯尔尼的公使馆,他来信告诉我同样的情况。”
  “我的猜想是,”那个医生说,“这个贝克博士倒是在阻止你们离开意大利。”
  “多么荒谬啊!”杰斯特罗叫起来。
  但是卡斯泰尔诺沃的话在娜塔丽的心中激起了可怕的、凶多吉少的担心。“为什么?他这样做有什么好处呢?”
  “你这个问题提得好。 把大名鼎鼎的杰斯特罗博士扣在意大利,使博士一切都得依靠他,这对他是有利的。至于哪一方面对他有利,你们就会知道的。”
  “你真是一个愤世嫉俗的人,”杰斯特罗说,开始生气了。
  “想到我是一个犹太人,此时此地我只相信最坏的可能性。这不是愤世嫉俗,这是常识。现在我给你们俩传达一个阿夫兰。拉宾诺维茨托带的口信,”医生对娜塔丽说,“他说:”一有可能,就走。“‘”可是怎么走呢?“她几乎对卡斯泰尔诺沃尖叫起来。”难道你以为我不想走吗?“
  杰斯特罗看了看表,对萨切多特全家生硬地说:“你们全家象招待自己人一样招待我们。我热诚地感谢你们。我们该走了。再见。”
  第二十三章
  帕格。亨利同他的两个儿子、杰妮丝和卡塔尔。 埃斯特一起站在总督府大草坪上游园会的欢迎行列里。那位贵宾处在棕桐树、鲜艳的热带灌木丛和那一大群闹嚷嚷的时髦人士中间,显得很突出。虽然埃里斯特。塔茨伯利乘着一艘没有甲板的小船在公海上受了苦,他却并没消瘦;要不然,即使消瘦过的话,他已经把自己喂得不但恢复了老样子,而且更胖了。他穿着一套黄绸衣服,系着一条色彩鲜明的黄领带,脖子上戴着一个黄花环;他用一根黄棕榈杖支撑着身子,在将近黄昏的夏威夷的黄色阳光里,从头到脚活象个奶油人。他左眼上戴着一个黑眼罩。
  帕格走上前去的时候,塔茨伯利象熊似的把他一把紧紧抱祝“啊一哈!帕格。亨利,我的上帝!刚从柏林、伦敦和莫斯科转了一圈回来啊!我的上帝,帕格,你好啊!”
  他走上前来拥抱帕格,露出站在背后的他的女儿,她穿着一身灰色紧身连衫裙。直到那时候,帕格一直拿不准她有没有来参加游园会。虽然报纸上说她已经同塔茨伯利一起来到夏威夷。那个通讯员由于不好意思或者恶作剧,在电话上没有提到她。维克多。亨利被塔茨伯利拥抱着,眼前尽是香喷喷的黄花,看不见她了,心里想她的个于多么小,她裸露出的苗条的胳膊多么白;她在热带呆了好几个月,难道一直没晒到过阳光吗?她的淡棕色头发同以往一样高高地堆在头上,一点也不时髦。
  “好啊,美国佬,”塔茨伯利凑着他耳朵说,声音响得象打雷,嘴里喷出一股潮湿的热气,“你们现在跟我们一起陷在战争中啦!陷得齐脖子深啦!不见个你死我活不罢休啦!”他放开帕格。“啊一哈一哈!这一天总算盼到啦,总算盼到啦,我的上帝。哦!你总记得帕姆吧,是不?还是你已经把她给忘啦?”
  “你好。”低低的声音,干巴巴和简短的握手。她的花白的脸显出平静、冷淡和不认识的神情,就象他们在“不来梅号”上初次会面时那样。但是由于她父亲庞大的身躯遮住了她,他才产生她个子矮小这个错觉。帕米拉的灰绿眼睛同帕格的眼睛差不多一样高低;她的胸脯在灰色的连衫裙下比他记忆中更丰满了。
  塔茨伯利说:“总督,这位是‘诺思安普敦号’的维克多。亨利上校。我告诉过您,是许多总统和首相的亲密朋友。”他这样吹捧的介绍,对总督来说,是白白浪费;他是个满脸皱纹、神情疲劳的人,穿着一身泡泡纱,向帕格淡淡地微笑一下,这是一种适合巡洋舰舰长身份的待遇。塔茨伯利大叫着说,压倒了游园会上的闹声:“好啊,帕格,三个结实的儿于,嗯?我想我记得是两个。你好,参议员的漂亮的女儿来了。”
  帕格介绍埃斯特少校的时候,总督厌烦的眼神活泼起来。“啊,‘乌贼号’艇长?说真的!哦,好啊,我听到过你。让日本人也尝尝他们让我们尝的滋味嘛,是吗,艇长?干得好!”
  “谢谢您,总督。”埃斯特谦虚地点点头。
  塔茨伯利那只好眼睛机灵地闪闪发光。“潜艇英雄,嗯?咱们以后谈谈。”
  埃斯特冷淡地咧开嘴笑笑,算是回答。
  在花园深处一棵棕榈树下,斯普鲁恩斯站在海军上将尼米兹身旁,尼米兹双手交叉在胸前。斯普鲁恩斯的双手却放在自己的屁股上,好象他不知道还有别的地方可以放手似的。两位海军将领都用苦恼的眼光在斜视。斯普鲁恩斯向帕格招招手。他走近太平洋舰队总司令,心里有点慌张,因为他从来没见过尼米兹。
  “长官,这是亨利上校。”
  “哦!我们今天夜晚在制订计划的会议上将见到你。上校。”
  尼米兹的胸袋上佩着海豚奖章和一排排色彩鲜艳的作战勋表。剪得很短的白头发、红润的皮肤、安详的蓝眼睛、方下巴、平坦的肚子;是一个饱经风霜、身强力壮、神情温和的老潜艇人员,然而充分具有最高统帅的气派。尼米兹把脑袋向欢迎的行列斜了一下。“我听说,你是那个新闻记者的朋友。”
  “我在欧洲眼役的时候,司令,我们就认识了。”
  “有人劝我在这儿露露脸,因为陆军大规模出动了。”尼米兹指指挤在军事总督理查逊将军周围的那些穿卡其军服的人,接着他向密密匝匝地拥在草坪上那帮欢乐的夏威夷上流社会人士挥挥手。“值得用这样的场面来欢迎这个人吗?”
  “全世界都听他广播,长官。”
  “新闻处也要我明天同他谈谈。”蓝眼睛里流露出探询的神情。他这句话实际上是提出一个问题。尼米兹已经感到即将来到的战斗的份量了,帕格心里想。这个要求使他想到《综艺》上那篇吹捧梅德琳的短文。
  “司令,您要是有时间接待记者,那他倒是挺好的人眩”
  尼米兹扮了个鬼脸。“时间可是个问题埃不过他们老是对我说,我们得鼓舞国内的人心。”
  “有一个鼓舞人心的好办法,司令,就是用胜利。”
  尼米兹眼睛一亮,点点头,就让他走开了。几分钟以后,帕格看到两个海军将领一前一后穿过人群,溜出花园。塔茨伯利这个穿着黄衣眼的庞然大物现在站在帐篷酒吧前理查逊将军身旁,一圈服装鲜艳、只想往前挤的女人围着他。
  帕格独自个儿站着,没去喝酒。为了免得被熙来攘往的客人挤着,他退到那棵棕桐树前,不知不觉地象斯普鲁恩斯那样把他的手指关节贴在屁股上,用几乎同样的苦恼的斜视看着周围。帕米拉。塔茨伯利同杰妮丝、他的两个儿子和埃斯特在一起喝酒,她在讲故事;那是一件新加坡的轶事,帕格根据那些人聚精会神的模样这么猜想。他看到拜伦过得很快活,感到高兴,因为他今天下午看上去一直垂头丧气,闷闷不乐,这种心情是两天内他同国务院里一个言语支吾的小人物进行了第二次不解决问题的谈话后造成的,那个人既不肯证实,又不肯否认,娜塔丽是否已经启程回国。至于帕米拉,尽管帕格急于想同她谈谈,他不愿去打扰那群年轻人。自从他们在莫斯科分手以来,已经有半年了。再等几分钟也没什么关系。 归根结蒂,她看上去是多么年轻啊!她三十一岁了,比他那两个儿子年纪大。但是大得不多,大得不多。
  帕格的心上沉甸甸地压着一个念头:日本舰队正在公海上乘风破浪地逼近中途岛。同这个念头相比,另一个是一件可笑的微不足道的事,但是在他心头却有同样的份量,那就是帕米拉。塔茨伯利对他冷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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