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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175篇经典小小说打包下载-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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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手臂搂住了我,我像母亲嗅玫瑰般地嗅了嗅父亲。那是一股合了威士忌、刮脸后用的香精、鞋油、羊毛与成熟男性特有臭味的味道。我盼望有人看见我们父子在一起。我期望有人能给我们照一张相。我要给我们的相聚留个记录。我们出了车站,走到巷弄里的一家餐馆。时辰还早,里头没有客人。吧台调酒的正跟一个送货的年轻人吵嘴,厨房门口有个穿红外衣、很老很老的侍者。我们坐下身来,父亲扯着嗓门呼唤侍者。
                 
  “伙计!”他又是法文,又是意大利语地吼着:“侍者F保!嗨,你!”他的大声喧嚣在空空的餐馆里,显得很格格不入。
                 
  “能不能给点儿服务呵!”他嚷道。
                 
  “快点,快点!”说着,他拍了拍手掌。这才引起了侍者的注意,他慢吞吞地朝我们餐桌蹭了过来。“你是朝我拍掌的吗?”他问道。
                 
  “别急,干嘛火气那么大,冷静点,”父亲说:“如果不过分——如果没有太超越你的职责之外,我们想要两杯吉卜森马丁尼酒(译注)。”
                 
  “我不喜欢人家朝我拍掌。”
                 
  侍者说。
                 
  “那我该把我的哨子带来,”父亲说:“我有只哨子只有老伙计的耳朵听得见。好了,把你那个小本子跟小铅笔拿出来,看看这么点儿事弄不弄得清楚:两杯吉卜森马丁尼。跟我复诵一遍:两杯吉卜森马丁尼酒。”
                 
  “我想你们最好到别家去吧。”
                 
  侍者沉着地说。
                 
  “这,”父亲说:“是我一辈子听到的最了不起的主意了。走,查理,谁稀罕这个鬼地方。”
                 
  我随着父亲出了那家餐馆,进入了另一家。这次他没有那么狂嚣了。我们的酒叫来了,他盘问我有关棒球赛的点点滴滴。之后,他用餐刀敲着空酒杯的边缘又嚷了起来:“伙计!侍者!嗨,你,能不能麻烦你再给我们两杯同样的。”
                 
  “这孩子几岁了?”侍者问道。
                 
  “这,”父亲说:“干你个屁事。”
                 
  “对不起,先生,”侍者说:“我不能再卖酒给这个孩子了。”
                 
  “喔?这我倒要告诉你个大新闻,”父亲说:“非常有意思的大新闻。你们这儿可不是纽约惟一的餐馆。街口刚开了一家。走吧,查理。”
                 
  他付了账,我跟着他走出那家餐馆,又进了另一家。这家的侍者都穿粉红色的上装,像打猎时穿的那种,墙上也挂了很多马具。我们坐定之后,父亲又开始吼了:“猎犬大头目!呼呼,呀呼,反正那一套嘛。我们想叫点用马镫型杯子装的饮料。也就是,两杯吉卜森马丁尼。”
                 
  “两杯吉卜森马丁尼吗?”侍者笑着问道。
                 
  “妈的,你早知道我要什么,”父亲火大的说:“我要两杯吉卜森马丁尼,快点了。伟大的大英帝国好像东西都走了样了。反正我的公爵朋友是这么说的。我们看看英国是怎样调酒的。”
                 
  “这里不是英国。”
                 
  侍者说。
                 
  “别跟我斗嘴,”父亲说:“照我说的去作就得了。”
                 
  “我只是认为你或许想知道自己置身何处而已。”
                 
  侍者说。
                 
  “我最受不了的就是,”父亲说:“冒失无礼的庸人。走,查理。”
                 
  我们换的第四家是意大利餐馆。
                 
  “伙计,”父亲用意大利语说:“劳驾,来两杯美国式的鸡尾酒。烈点,要烈点的。多放点杜松子酒,少加点苦艾酒。”
                 
  “我不懂意大利话。”
                 
  侍者说。
                 
  “哼,少来这套,”父亲说:“你懂意大利话,你他妈的也知道你懂。”
                 
  他又用意大利话说:“来两杯美国鸡尾酒。马上来!”侍者走开之后去跟大班讲话,大班来到我们桌旁说:“对不起,这张餐桌已经有人订下了。”
                 
  “好吧,”父亲说:“给我们换一张吧。”
                 
  “所有的桌子都给客人订光了。”
                 
  大班说。
                 
  “我懂了,”父亲说:“你是不要作我们的生意。是不是?好呵,去你的。去你妈的。我们走,查理。”
                 
  “我得赶车了。”
                 
  我说。
                 
  “对不起,儿子,”父亲说:“我真的很抱歉。”
                 
  他的手臂紧紧地搂住了我。
                 
  “我送你回车站去。要是有时间我就带你去俱乐部了。”
                 
  “没关系的,爹。”
                 
  我说。
                 
  “我去给你买份报纸,”他说:“我买份报纸给你在车上看。”
                 
  他走到一个书报摊说:“仁慈的先生,能否劳驾赐给我一份你们那种混账、该死、一毛钱的晚报?”报贩不理他,转身瞪视着一本杂志的封面。
                 
  “我的请求太过分了吗,仁慈的先生?”父亲说:“请求你卖给我一份你们那种可耻的黄色新闻报,太过分了吗?”
                 
  “我得走了,爹,”我说:“要来不及了。”
                 
  “嘿,等一等嘛,儿子,”他说:“等几秒钟就好。我要逗逗这个家伙。”
                 
  “再见,爹,”说着,我走下了梯阶,上了火车,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父亲。(译注):以一小粒洋葱替代绿橄榄的马丁尼酒。 

  
  

   

仆人西蒙〔前苏联〕阿。伊萨克扬 
                  
                 
  这是许久以前的事情。我的一位朋友那里,有一个名叫西蒙的仆人。这个仆人侍候了他们好多年。主人家对他很满意,看来他对主人也很满意。有一天,西蒙跑到女主人跟前,说:“原谅我,太太,现在我要回家,回乡下去。说实话,我非常感激您,可是,我再也不能侍候您了。”
                 
  女主人吃了一惊,说:“为什么,亲爱的西蒙?我们一向待你很好。你在我们家待了这么多年,我们对你也很熟了。坦白地跟我说,——那是怎么回事啊?是不是你对工钱不满意?要是这样,那就增加好了。我们绝不会亏待你,你就照旧待在我们这儿吧。”
                 
  “不,亲爱的太太,我知道,您待我很好,工钱也不算少,不过,我还是要回家,回乡下去。说不定,过了几个月,我又会回来的。”
                 
  “为什么你在乡下要待那么久呢?那边有什么好玩的?”西蒙不说话了。
                 
  “嗯,你说,为什么你突然决定要走?”
                 
  “亲爱的太太,既然您一个劲儿追问,我倒不妨把真相说出来。”
                 
  西蒙毅然回答。
                 
  “我之所以要回家,就是因为不愿意听到我自个儿的名字。让我耳根清静些吧,要不然,我仿佛觉得自己快发疯了。成天成日我尽听到这样的声音:'西蒙,生茶炊去,要快点儿!'我生起了茶炊,不料又有谁在叫唤:'西蒙,把老爷的鞋拿去,快点儿洗一洗。'我跑去拿鞋,正洗着鞋,声音又来了:'西蒙l点跑去叫马车,小姐要出门去啦!'我就跑去叫马车,撇下了茶炊,鞋也没有洗好……我把马车叫来以后,又开始去烧茶,接着洗鞋子。可是,不一会儿又有谁在嚷嚷:'哎,西蒙老弟,你的茶在那儿呢,我口里可渴死啦l点儿跑去拿柠檬!'另外一间屋子里又传来老爷的声音:'哎,西蒙,你怎么慢腾腾地在洗鞋。赶快把鞋拿来。我急着穿呐。'”我还没有把手从鞋肚里掏出来,门铃响了!'西蒙,快去开门!'而紧跟着少爷又在叫'西蒙,跑去拿烟卷儿,要快一点儿……'“唉,亲爱的太太,请你自己评一评:这样的日子怎么不叫人送命?成天成日尽是听见:'西蒙,上这儿。''西蒙,上那儿。''西蒙,快拿来吧。''西蒙,快跑去。''西蒙,快啊。'”西蒙,西蒙,又是个西蒙……“这个名字像钻子穿孔似的,叫我耳朵直发疼——我在梦里也听得见它,就是在夜里我也没有片刻安宁过。
                 
  “当我独自一人在家的时候,我仿佛觉得四壁也在叫唤:'西蒙,西蒙!'”我憎恨自己这个名字——它弄得我又恼火、又迷糊。我真恨不得逃到天涯海角去,只是为了不再听见它。
                 
  “不,亲爱的太太,我实在再也没有力气了。太太,开开恩,允许我回到乡下去,让我耳根清静些……。” 

  
 
  

   

话的力量〔前苏联〕巴甫连科 
                  
                 
  当我感到困难,当怀疑自己力量的心情使我痛苦流泪,而生活又要求作出迅速和大胆的决定,由于意志薄弱,我却作不出这种决定来的时候,——我便想起一个老故事,这是许久以前我在巴库听一位四十年前被流放过的人说的。这故事对我起了很有用的影响,它能鼓舞我的精神,坚定我的意志,使我把这短短的故事当成我的护符和咒文,当成每个人都有的那种内心的誓言。这是我的颂歌。下面就是这篇故事,它已经缩短成能够对任何人叙述的寓言了。事情发生在四十年前的西伯利亚,在一次各党派流放者秘密举行的联席会议上,做报告的人要由邻村来参加会议。这是一个年轻的革命家,名气很大,也很特出,并且是一位前程远大的人。我不打算说出他的姓名。大家等他等了很久,他没有来。把会议延期吧,当时的情况是不允许的,而那些跟他属于不同政党的人却主张他不来也要开会,因为,他们说,这样的天气他总归是来不了的。天气也实在真是恶劣。这一年的春天来得很早,山南光秃秃的斜坡上的积雪被太阳晒软了。要想乘狗拉雪橇也办不到的。河里的冰也薄了,发了青,有些地方已经浮动起来了,在这样情形下,滑雪来很危险,要驾船逆流而上也还太早;冰块会把船挤碎的,其实,即使是最强壮的渔夫也抵不住冰块的冲击力。然而赞成等候的人并没有妥协。他们对于那个要来的人一向是深知的。
                 
  “他会来的。”
                 
  他们坚持说。
                 
  “如果他说过:'我要来',那他一定会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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