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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雁飞残月天-第1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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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武林宗师,手眼绝高,立时察知其中利弊,当下一边助卓南雁导出体内膨胀的真气,一边出言指点,让他导气归元。

片刻之后,罗雪亭觉出卓南雁体内涌来的真气不似当初那般汹涌如潮,知他已无大碍,才将体内真气缓缓反送回去。两人真气贯通一处,循环流转,周流不息。卓南雁身上的烦热肿胀之感早去,心知已过了一场大劫,当下凝心静养,渐渐进入恍兮惚兮的虚无境界。

过了不多时候,似觉非觉之际,卓南雁忽听脑后响如雷鸣,一股粗壮的气流从脑顶降下,带着一路滚滚啸声,从头心透体滚下,直入丹田。待得那雷鸣般的轰响停息,卓南雁只觉周身舒畅难言,便连右臂上的伤处都不怎么痛了。

睁开眼来,却见对面盘膝而坐的罗雪亭面色也舒展了许多,只听罗雪亭笑道:“好小子,适才你因祸得福,中黄大脉已开,不久便可得窥天元之境!”卓南雁奇道:“中黄大脉?”罗雪亭正色道:“正是!中黄大脉不属奇经八脉,却是人身正中大脉,为道家修炼的不传之秘,素来知者寥寥!此脉一开,全体关窍俱开,一气遍达周身!”卓南雁大喜,忙要拜倒谢恩。

“也不必谢!”罗雪亭却挥手扶住他,摇头叹道,“老夫这一场大败亏输,只当内力大损,即便不死,也是武功尽废。哪知适才给你雄浑无比的内气贯注体内,竟觉生机勃勃,这门奇功便是天衣真气吗?”卓南雁道:“正是,这功夫好不古怪,适才晚辈妄自提升到第五重境界,忽觉无数真气从空中贯入头顶百会穴,虽然大胜了叶天候,但这内气却再也收束不住,险些丧了性命!”跟着将当日在龙吟坛内,偷读《冲凝真经》之事略略说了。

罗雪亭双目一亮,道:“这是道家修炼的天人合一之相啊!好,你且将《冲凝真经》中修炼天衣真气这一段背诵一番。”卓南雁便即老老实实地背诵,这些经文早就深印在他脑中,这时脱口而出,流畅之极。罗雪亭沉思静听,忽而眉头紧蹙,忽而拍腿低呼,有时又让卓南雁将几句话反复背诵。待卓南雁背诵之后,罗雪亭便凝眉沉思,一言不发。卓南雁也不便发问打扰。

一时只有头顶的细雪点点落下,飞雪到了卓南雁身前尺余便即融化,却在罗雪亭头脸身躯上覆了薄薄的一层白晶。罗雪亭便似木雕般一动不动,头脸上全是积雪,只一双眸子灼灼闪动。忽听“嗤”的一响,那火把燃到尽头,天地间便是一片黝黑。

卓南雁忍不住低声道:“罗堂主……”罗雪亭才“啊”了一声,缓缓道:“天下竟有如此奇功!”眼神在暗夜里熠然一闪,挥手抓住卓南雁的手臂,道,“老夫适才连催两次三昧真火,只当这身武功已废,但这天衣真气……或能使我武功尽复!”卓南雁大喜:“那晚辈这便护送您南归,回雄狮堂中静修!”罗雪亭摇头道:“只怕来不及啦!仆散腾虽败,却是受伤不重,他必不会容我顺顺当当地南下。你武功虽高,但若带上我这个老累赘,走不出两日便会误事!况且,这时我真元大亏,须得及早修习天衣真气,半日都耽搁不得。”说着仰头望着浩淼苍穹,缓缓道,“我当初选在此地决战,其实也算好了退路。此去西行三十五里,有处碧云谷,内中有座叫铁佛寺的冷清古庙。那主持苦竹上人却是我的老友,待会儿你送我去那里潜修。”

卓南雁蹙眉道:“那晚辈便也留在铁佛寺中,守护堂主直到痊愈!”罗雪亭道:“不成!龙蛇变的密令已然发出,老夫要你即刻南下,成败只怕在此一举!”卓南雁心头一凛,缓缓点头。罗雪亭又道:“龙骧楼的龙须密布江南,你回到江南,万勿轻泄老夫踪迹!十几日后,待我功力稍复,自会回归中原!”卓南雁若有所思地又应一声。两人都是爽直的汉子,也没许多话,当下卓南雁拔出雪地上的那把长剑,便送他前去铁佛寺。

这时雪早停了,罗雪亭适才吸纳了卓南雁体内的多余内气,身上元气稍复。卓南雁却仍是执意将他背在身上,展开绝顶轻功,片刻工夫便进了碧云谷。遥遥地只见一座冷冷清清的古庙孤零零地耸立在夜色之中,罗雪亭吁了口气,说声“到了”。

寺庙主持苦竹上人是个须眉幡然的老僧,与罗雪亭相见,二人均是不胜之喜。只是罗雪亭却无暇跟老友多说,先要了纸笔,在灯下刷刷地写了一封短书,交与卓南雁,沉声叹道:“雁儿,江南武林人士对你误会已深,你此次南归,只怕他们会对你多加责难。你且先回雄狮堂,将我这封短信交与残歌,信内已将你北上卧底的前后缘由说了。他们见了此信,自不会再对你生疑。你告诉残歌,让他见信之后即刻发动雄狮堂,全力看护太子和张浚的安危!”想了一想,又自腰间解下一块黑沉沉的令牌,道,“这是雄狮堂的雄狮令!危急之时,或能对你有些用处!”

卓南雁应了一声,收过短信和令牌揣入怀中,这时心绪起伏,却也不便多说,施了一礼,便即飘然出屋。罗雪亭又送他走出寺来,眼见他大步要走,却低叫了一声:“雁儿!”

“罗老,何事?”卓南雁闻声回头。两人立在浓浓的夜色里,卓南雁看不清他脸上神色,只瞧见一袭瘦小的黑影,偏这瘦小的黑影却给他铁一般刚硬的感觉。

“我罗雪亭一生都以家国大事为重,世人的毁誉荣辱,从不放在心上!”他的声音沉沉的,却透着一种说不出得坚毅,“你此次回归江南,仍要以连结天下雄豪为重,只盼咱们早见四海归心、共抗外虏那一日!”卓南雁听得心头一热,慨然道:“不错,四海归心,重振华夏雄风!”声音蓦地一哽,再不愿多说什么,拱了拱手,转身大踏步便行。

飞步转过那道山崖,却见天将放明,那钩残月薄得像纸一样斜挂天际,一抹清亮如洗的月光揉着淡紫色的薄明,洒遍天涯。

《雁飞残月天》第一部《拔剑抉云》 终

第二部 暮雨江南 第一节:风雨归途 冷酒热肠

江南的雨总是有些婉约的韵味。那雨丝说是落,不如说是挂、是飘、是绕,无声地抚摸在春草、绿树、木楼砖墙上,轻柔得如江南女子温软的眼波。暮色里的醉仙居正给这袅袅的春雨笼罩着,砖墙、门窗、檐顶,连那褪了色的酒幌子上似乎都涂上了一层淡青的迷蒙雨色。

“醉仙居”名字气派,其实不过是一间能坐上十来个人的小酒肆,但占了个好地方,自燕子矶去建康,必要从此经过。就是在这冷寂的黄昏,店里也还有几个客人。店主人柳四嫂是个二十余岁的标致女子,只是此刻她的脸上却罩着一层比暮气还浓的忧色。她就那么斜倚在靠门槛的椅子上,凝望着远处青暗的江面,泥塑般地一动不动。

从这里可以看到远处的燕子矶,长江在暮雨中变成一线青色,莽苍苍地直接远天,沿堤的老槐树在雨丝中舒展着暗绿的枝条,挡住了岸边那点点闪烁的船火。

“这鸟天气真恼人!”细雨中忽地传来一声呼喝。三个人拥着一把伞“吧嗒吧嗒”地躺着泥泞而来。先进屋的是个身子瘦长的道士,叫道:“格老子的,,还好,有个店铺能落脚,不然又给淋得净湿!”声若洪钟,惊得店内的几个客人全都举头望过来。

跟在道士身后进来的是个面色白净的书生,一边慢条斯理地收着伞,一边悠然笑道:“杨柳又如斯,驿桥春雨时。这江南三月暮雨的滋味其实跟醉酒有相似的妙处!”话未说完,最后进来的那人却将一把折扇合拢,在他头上轻轻一敲,笑道:“既这么妙,你唐公子还是出去醉雨,咱们在此醉酒!”这个人却是个身子肥胖的白面公子,身着宝蓝色对襟绣边直裰,宽袍大袖,仪态潇洒。不热的天,他手里却玩着一把檀木折扇,若不是肚子大了三圈儿,脸胖了两圈儿,眼睛小了一圈儿,倒真是个翩翩佳公子。

笑闹之间,三人已在当中一张大桌前坐下。柳四嫂便低眉冷眼地拎了坛酒过来,摆在桌上,又添了几样凉菜。那道士先仰头饮了一碗酒,赞道:“好酒!”胖公子瞧见这手脚麻利的老板娘模样标致,先自提气收了收胖胖的肚子,折扇一摇,挺潇洒地笑道:“店家这酒不错,还有什么拿手的好菜只管上来,不必在乎多少银子!”

“这几个凉菜和酒全不收钱,今日来的,全都白吃白喝!”柳四嫂紧蹙着眉梢,声音空洞洞的,“上好的菜却没了,厨子昨晚已给辞了!”胖公子将折扇一收一张,哈哈笑道:“这可有趣了,难道这位娘子要关门大吉?”那白面书生也道:“这个……无功不受禄,小生可不好吃这不要钱的酒饭!”

一位缩在角落里的瞎眼算卦老者这时从酒桌上直起了腰,长叹道:“四嫂,真是为了那王太尉的事?”柳四嫂的秀眉一抖,道:“除了他,还能有谁?咱们这醉仙居铺面虽小,却常有来往客商歇脚,买卖还算过得去。那王太尉明明看上了这地皮旺,却借口要除妖鬼!哼哼,什么妖鬼,这官府才是……”她猛然闭口,将下面的话语咽了下去,但这意思却是再明白不过。

那道士皱着眉道:“王太尉,哪个王太尉?”那书生哂到:“想必便是新到建康的都统制王权,是个外强中干之辈,不厉兵秣马,却一门心思地做买卖赚钱!”那胖公子收起折扇,在那书生头上轻轻地一拍,笑道:“你这小橘子有所不知了吧?咱大宋的官儿都好做买卖,咱那位拜了太师的清河郡王张俊做‘中兴四大将’时,便曾经营太平楼酒楼,更把赚的银子统统做成一千两一个的大银球,号称‘没奈何’!那打油诗听过吗?‘张家寨里没来由,使他花腿抬石头。二圣犹自救不得,行在盖起太平楼!’说的便是那张大帅手下的花腿军卒在临安给他盖太平楼的逸事!”转头对柳四嫂又道:“这位都统制王权,侵你这块旺地,想必也是要效法太师,盖座大酒楼,赚些‘没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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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离着大宋朝庭南渡,早过了二十年,当初号称“中兴四大将”的张俊、韩世忠、刘光世和岳飞已尽皆辞世。命最长的那位太师张俊,就是这位胖公子说的清河郡王,虽是去年才死,但人们也早忘了。甚至岳飞洒在风波亭上的血,也快给江南的怡红快绿消弭无形。

这江南淡淡的风,细细的雨,冲淡了慷慨侠士的热血,消磨了激昂书生的壮志……即便是这建康,二十多年前给金兵挥师血洗之地,这时也已惯作风月、歌舞升平了。

宋、金自绍兴议和之后,十多年不动刀兵,只是自几年前完颜亮篡位之后,大金迁都燕京,号为中都,厉兵秣马,虎视江南,有见识的宋人不免惴惴下安。但秦桧操控赵宋江山十数载,积威遍满江南,更在御史台六察司下设格天社,以八千铁卫勘察四方,朝野间无人胆敢言战。百姓能做的也只是苟延残喘,杯酒言欢之时,提起朝廷之事,也不免战战兢兢。这胖公子笑言张太师贪财的“逸事”,真可说是“直言无忌”了。

柳四嫂白净的脸上腾起一抹愤怒的红色,道:“王权说了,我若不让出这醉仙居来,今晚他便派人来拆这店铺!”她的声音突然间有些哽咽了,“拆吧!他们敢拆,我便死在这里!我那汉子去了两个月了,丁点儿音讯没有,留下我孤苦伶仃的一个人,活着没味儿!”

那算命瞎子常来柳四嫂这儿混酒喝,听后颤声道:“怎地,柳四哥还没消息?难道……”柳四嫂张口想说什么,却终究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那晚他去追那妖鬼,便一直未归。王太尉今夜若是真敢欺上门来,我就一把火烧了这店铺,说什么也不能让这铺面落在旁人手里!他走之前,王太尉便差人来过一次,却给他一口回绝了。我家官人说过的话,我……我都会听的,他说过店铺不能让给官府,那便是不能让!”

众人听她语音幽幽的,柔弱却透着一股别样的坚韧,均是一愣。寂静之中,忽听有人幽幽地叹了口气,却是靠窗坐着的一个青衫汉子。这汉子在屋内还顶着一张斗笠,全然看不清相貌,但这一声叹息,却带着说不出得孤凄痛楚。

这时忽听得屋外传来一阵人喊马嘶,跟着一道阴森森的笑声透帘钻入,道:“柳四嫂,大雨的天,你这店铺倒还是买卖兴隆啊!”

屋里的客人一惊之际,挂在门口的那道挡风遮雨的竹帘被几抹凌厉的刀光一卷,霍地四分五裂,一股潮湿的雨意随风直荡了进来。门外来的却是一队官兵,当中那乘马的绿袍军官呵呵冷笑道:“建康府在此公办,不相干的人,速速走开!”有两三个酒客本就心惊胆战,见了这群官兵的跋扈模样,哪敢言语,全贴着店门溜溜地跑开了。

那军官飞身下马,在两个兵卒簇拥下大步走入屋内,进屋后大咧咧地扯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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