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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风云小说系列-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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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风点头:“不错,我正有此意。”

断浪更为焦灼:“但……步惊云已经死了,我俩犯不着再回天下会,对于雄霸这种枭雄,我们没必要守信呀!”

聂风怅然道:“守信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却并非我的主因。”

断浪惑然:“哦?你还有别的原因?”

聂风无言地点了点头,眸子流露一股怏怏不乐之色。

因为,他心中正暗自为一个决定而踌躇,那是一个令他——异常为难的决定!

※※※

步惊云苏醒的时候,已经是第四天的清晨。

他甫张开眼睛,便发觉四周全是残破不堪的墙壁。

他原来已置身在一石屋之内。

他想坐起身子,瞧瞧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谁料甫一发力,便感到全身皆痛如刀割,他根本无法下床。

蓦地,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小兄弟,别太妄动!你全身筋脉尽皆爆裂,还有十多处骨节给撞脱了,至少也要在床上躺上半个月啊!”

话声方歇,两条虎背熊腰的粗豪汉子已从屋外步进。

步惊云定定的看着这两条汉子,一双眼睛平素的冷意居然尽失,反流露一片迷惘,他茫然问:“你们……到底是谁?”

其中一名汉子答:“我叫武大,他叫武二!”

汉子一指身畔较矮的汉子续道:“我兄弟俩在此地以狩猎为生,三日前,当我们上山狩猎时,发现你昏躺在山上,于是便把你救回来!”

那个武二也插嘴道:“不错!那时候你伤得很重,我们还以为你死定了,殊不知竟又会活过来。”

武大道:“嗯!我们两兄弟从见过一个人受了这样重的伤,依然可以不死,而且……”

他说着一指步惊云的额头,问:“是谁给你包扎的?”

步惊云霎时间不明所以,只顾抚着包在额上的白炼。

武二也道:“是呀!还有,小兄弟,你又叫什么名字?为何会昏倒在山上?”

名字?虽是如斯简单的一个问题,步惊云闻言却脸色陡变。

什么名字?

他赫然发觉……

他竟然无法记起自己的名字,亦无法记起自己从何处来,将要回何处去!

他失忆了!这里,和洪水泛滥的乐山,仿佛是两个世界。

因为,这里还下着缠绵的雪……

※※※

偌大的天下会,在漫天的风雪下,看来一片死寂。

置于天下第一关两旁的苍松,似乎也有点儿倦意,只因他等得太倦了。

雄霸正坐于关前,秦霜和文丑丑亦分别站于其左右,文丑丑更持着伞子为雄霸挡着风雪。

他们在等。

整个天下会都在等,等着三个人的回归。

半个月的限期已至,此刻更是第十五个黄昏。

只要眼前的夕阳消逝,大家都不用再等了。

秦霜开始有点急躁,低声琢磨:“怎会呢?风师弟绝不应是言而无信的人……”

文丑丑不屑地道:“谁知道啊?也许他脸上的纯真,只是一场愚弄我们的戏!”

秦霜辩道:“不会的!即使他和断浪如此,云师弟也应回来交代,我只怕他们三人遇上了意外……”

文丑丑道:“我看未必!别忘记云少爷与帮主所立的赌约,他可能早已畏罪潜逃了!”

二人虽你一言我一语,然而雄霸始终不发一言。

因为,答案已冉冉出现在天下第一关的梯阶之上。

在此最后一刻,聂风与断浪终于及时回来了。

雄霸双目绽放一股豪光,他这才咧嘴笑道:“你们果然守信回来了,好得很!”

跟着横眼一瞄正低着头的聂风,道:“惊云呢?”

聂风并没有即时回答,他只是翘首凝视雄霸。

但是他一双眼睛内的悲痛之色,似乎已告诉了雄霸一切端倪。

雄霸简直难以置信,笑容僵住,他在人前第一次如此错愕:“难……难道……”

其实,他也不用再“难道什么”了,聂风已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

一旁的秦霜与文丑丑见之亦霍然变色。

想不到三人此行的结果,不单出乎他俩意料之外,也出乎雄霸意料之外!

真是一个异常震撼的结局!

※※※

这个异常震撼的结局,迅即如旋风般传遍了天下会每一个角落。

每个门下心中亦很惊疑。

这个向被誉为战无不胜的“不哭死神”,居然会豁出一切,仅为救一群微不足道的小童?

他到底为了什么?

素来只顾争名逐利的天下会众,皆百思不得其解。

虽然众人议论纷纷,但雄霸已下了一道严令:倘有天下会以外的人问及步惊云,所有门下均不得直言其死讯,必须说步惊云正在闭关苦练,寻求更上一层的武功。

若有门下胆敢把此事泄露半句,违者——斩!

雄霸如此下令,只因近数年间,步惊云已在江湖中打响名堂,赫赫有名。

每个江湖人,尽皆听过“不哭死神”这个可怕的称号。

如今天下会仍未独霸武林,在此时传出步惊云的死讯,可谓极不合时。

一旦给武林中人知道雄霸失去了最大助力,等如给人知道他断了一条右臂。

尤其此事若给无双城主独孤一方知悉的话,恐防结盟一事有变。

更甚者,其他门派或会乘其一时势乱,群起而攻……

那就非常不妙!

※※※

此事确实令天下会乱了一阵子,不过很快便被雄霸操控大局,把一众门下不安的情绪安定下来。

“愚不可及!”

正是雄霸这种绝情枭雄,对不惜舍身救人的步惊云,在心中暗暗所下的结论!

※※※

花儿不香,月儿不停,人也不再开怀。

今夜,是一个黯然而不销魂的夜。

聂风坐在马糟畔的小庐门外,已然坐了一个时辰。

他一直都没有动,俨如一个木雕的娃娃。

因为,他心里正在不断挣扎……

他应否去干革命一件不应该干、却又义不容辞的事?

断浪并没有陪他一起呆坐,他回来后便要不停地洗马,这是他的职责,纵使遇上不如意的事,他还是要被逼如常地生活、工作下去。

然而此际他也把马儿们打理好了,他缓缓步至聂风身边,轻搭他的肩膊,道:“风,你在回程时已这样的想了好几天,如今又是如此的想,你究竟在想什么?你仍在想步惊云吗?”

聂风垂首不语。

断浪又道:“步惊云虽为救我们及那群小童而死,令我对他亦大大改观。不过,风,他真的已经死了,我们却仍活着,决不能一生都在想他,蹉跎岁月呀!”

他此番实属肺腑之言,自那事以后,断浪也是衷心的佩服步惊云。

聂风幽幽的道:“云师兄……我一生都不会忘记,只是……我在想着另一些人。”

“什么人?”

“那些灾民!”聂风道:“那些灾民仍在受着饥寒与瘟疫交逼,还有依旧留在乐山的灾民,我想合共也有十多万人吧?”

想到至少有十多万人流离失所,想到那些孩子饿死。病死的尸体,聂风只感到心头惴惴难安。

断浪答:“空想并不切实际,我们根本帮不了他们!”

聂风悒悒而道:“不!是有法子的!只要我……”

他没有把话说下去,他霍然看见了一个人正朝小庐步来。

是孔慈!

只见她正满脸死气沉沉的步近二人。

聂风并不感到意外,他算准了她在知悉步惊云的死讯后,必会前来找他们的。

但他却未料到孔慈甫一见他,劈头所说的竟是一名莫名其妙的话。

她呆呆的道:“我……偷看了。”

偷看?

她究竟偷看了什么?会令她有如此死气沉沉。静得可怕的表情?

聂风正欲相问,孔慈已把一张字条递了给他;他还未打开一看,孔慈已凄然道:“我一直都在怀疑,到底……云少爷为何会答应帮主监视你们?他为何……要接受这个无聊的任务?难道……他真的如一般天下会众所说,只想……邀功?直至我知悉他的死讯后,我不用再怀疑了。我终于忍不住偷看了……云少爷叫我别看的这张字条,方才发觉……原来他……他不但……没有些微……得益,还需要……付出……不菲……代价……”

她的嗓门已渐沙哑,眼泪也忍不住从她的眸子滑了下来,她泪眼盈盈的瞧着聂风,十分艰难地完成她犹未说完的话,道:“他为了……你们,与帮主……赌他的……一双……眼睛!”

说罢终泣不成声。

“一双眼睛”四个字恍如霹雳雷霆,狠狠轰进聂风与断浪耳内,断浪当场满脸通红,因为他当日也是自以为步惊云是为邀功才会监视他俩的。

聂风闪电般打开那张字条,他终于看见了……

那确是一纸赌约,列明了若聂风与断浪不能及时回来的话,雄霸将要挖下步惊云的一双眼睛,以示他“有眼无珠”,错看了人。

赌约上还有步惊云草而有劲的签名,可见他签时如何爽快,如何坚信,如何狠!

他终究没有错看了聂风与断浪!

他自己却反被这世界错看了!

聂风的心不禁直往下沉,一双本已干涸的眼睛又复濡湿起来,一直在他心头犹豫不决的抉择,就在此刻,他狠狠的决定了!

孔慈犹在绝望地啼哭着:“为什么?为什么云少爷要……保证……你们?为什么他宁愿……豁出……性命……也要救那些……孩子?为……什么啊?他……为什么……这样傻啊?”

聂风恻然盯着她痛如刀剐的脸,他忽然发觉这个十四岁的女孩,对步惊云竟已有一种超越主仆的感情……

她扳过她的身子,毅然道:“孔慈,难道……你还明白?云师兄如此做。只因为……他深信这样做……不但绝对正确,而且,也是此世生而为人,应该要……做的事……”

孔慈泪痕披面的看着他,悲恸地问:“应……做……的事?”

“不错。”聂风眺着漫天的风雪,十二岁的他居然唏嘘起来:“既已生而为人,若自认为应做的事,即使……死,也还是……会毫不考虑。一意孤行地去干吧?”

他言毕瞥了孔慈与断浪一眼,悠悠的道:“今日,我也恍然明白这个道理,也到了我该实行这个道理的时候!”

他说着愀然地转身,再没理会断浪与孔慈,径自步去。

断浪默默的看着聂风远去,良久良久,眼角陡地淌下了一道泪痕,神色黯伤的道:“风,我终于明白你要干什么了……”

孔慈讶然问:“断浪,风少爷……将要干些什么?”

断浪道:“他,他将要为灾民干一件他不想干,却又应该,必须去干的事。”

孔慈仍是大惑不解,惟有凝眸目送聂风渐渐远去的孤单背影。

他的头发犹在风雪中飘扬。

如雨。

如丝。

如恨。

却不如意……

天下第一楼内。

雄霸正欲就寝,忽地,楼外响起一阵落寞的敲门声。

雄霸非常讶异,这么夜了,还有谁有这样的胆子敢来骚扰他?

“谁?”他沉声问。

“我。”门外人直截了当的答。

雄霸当然认得这个声音,他想不到他竟会这么夜来找他。

“门未闩上,进来吧!”雄霸边答边把早已松弛下来的老脸再度绷紧,眨眼之间,脸上又复绽露一股不可侵犯的帮主威仪,整装待发。

“轧”的一声,门开处,他徐徐步了进来。

难怪适才的敲门声如斯落寞,因为步进的他有一颗落寞的心。

他是聂风。

※※※

“师父。”聂风木然地低唤一声。

“唔”雄霸自鼻子里沉应,问:“风儿,你这样夜来找为师,所为何事?”

聂风定定的瞧着他,依旧没有半丝表情,一字一字的道:“徒儿想和师父做一宗交易。”

“哦?交易?”雄霸微微错愕,定定盯着聂风,嘲弄道:“我的好徒儿,你怎么突然变成一个商贾,居然和为师谈起交易来了?是了,你到底想交易什么?”

聂风平静的道:“我,需要白银一百万两。”

一百万两?雄霸一双龙目睁得如铜铃般大,他的眼睛,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睁得这样大。

聂风答:“不错,一百万两,一两银子也不能少……希望这笔银两以云师兄之名……捐给乐山一带受洪水肆虐的所有村民!”

啊!原来他心中所想的……

还是那些活在水深火热的灾民?

还是——

步惊云?

这就是他认为应做的事?那不应做的事呢?

雄霸只认为聂风是个傻子,他狡狯地斜睨聂风,目如鹰隼,问:“你说这是一宗交易,那你又以什么来与为师交易?”

聂风毫不踌躇地答:“我,我自己!”

“只要你愿出这一百万两,我便代替云师兄替你打——铁桶江山!”

雄霸一怔,他至此方才知道,自己一直都太低估聂风。

他以为他过于愚仁,不懂利害,如今终于知道,聂风比他所想的更懂分析利害。

目下步惊云已死,雄霸已失一员大将,聂风要以自己来作谈判条件,现在正是千载难逢的时机。

为过,如此乘机以自己来交易,为的只是拯救灾民,只是报答步惊云这个死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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