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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金庸合集-第1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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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站,相距一尺八寸,帲е旁s,沉稳无比,不禁心中一动:
“说不定还真输与他了。”说道:“咱们话说明在先,我若输了,
只好对你说,但你决不能跟第二人说起。”胡斐道:“我义妹
可须跟她明言。”那老者心想:“干柴烈火好煮饭,干兄干妹
好做亲。你们干兄干妹,何等亲密?就算口中答应了不说,也
岂有不说之理?”便道:“第三人可决计不能说了。”胡斐道:
“好!便是这样。我又怎知准能赢得你老人家?”
那老者身形一起,微笑道:“有僭了!”左手挥掌劈出,右
拳成钩,正是八极拳中的“推山式”。胡斐顺手一带,觉他这
一掌力道甚厚,说道:“老爷子好掌力!”
群盗见两人拉开架子动手,纷纷赶了过来,但见两人脸
上各带微笑,当下站定了观斗。那八极拳的八极乃是“翻手、
揲腕、寸恳、抖展”,共分“搂、打、腾、封、踢、蹬、扫、
挂”八式,讲究的是狠捷敏活。那老者施展开来,但见他翻
手之灵、揲腕之巧、寸恳之精、抖展之速,的是名家高手的
风范。群盗看得暗暗佩服,心想他以八极拳扬威大河南北,成
名三十余载,果有真才实学,绝非浪得虚声。
只见那老者一步三环、三步九转、十二连环、大式变小
式,小式变中盘,“骑马式”、“鱼鳞式”、“弓步式”、“磨膝
式”,在胡斐身旁腾挪跳跃,拳脚越来越快。
胡斐却只是一味稳守,见式化式,果然双足没移动分毫。

斗到分际,那老者只感拳掌出去之时渐趋滞涩,似有一股粘
力阻在他拳掌之间,心中暗叫:“不好!”待要后跃退开,对
方不能追击,便算是没有输赢,那知他左掌回抽,胡斐右手
已抓住他的右掌,同时左手成拳,在他右肘底一下轻揉。
那老者大惊,运劲一挣没能挣脱,便知自己右臂非断不
可,心中正自冰凉,胡斐突然松手跃开,脚步一个踉跄,说
道:“老爷子掌力沉雄,佩服,佩服。”
那老者心中雪亮,好生感激,对方非但饶他一臂不断,还
故意脚步踉跄,装得打成平手,使自己不致在众兄弟前失了
面子,保全自己一生令名,实是恩德非浅,于是过去携了胡
斐之手,笑道:“小兄弟英雄了得,咱们到这边说话。”

第十三章北京众武官
两人走到树林深处,胡斐眼见四下无人,只道他要说了,
那知那老者一跃上树,向他招手。胡斐跟着上去,坐在枝干
之上。那老者道:“在这里说清静些。”胡斐应道:“是。”
那老者脸露微笑,说道:“先前听得阁下自报尊姓大名,
姓胡名斐。不知这个斐字,是斐然成章之‘斐’呢,是一飞
冲天之‘飞’呢,还是是非分明之‘非’?”胡斐听他吐属斯
文,道:“草字之斐,是一个‘文’字上面加一个‘非’字。”
那老者道:“在下姓秦,草字耐之,一生寄迹江湖,大英雄大
豪杰会过不少,但如阁下这般年纪,武功造诣竟已到了这等
地步,实是生平未见。”他顿了一顿,又道:“阁下宅心忠厚,
识见不凡,更是武林中极为希有。小兄弟,老汉算是服了你
啦!”
胡斐道:“秦爷,晚辈有一事请教。”秦耐之道:“你不用
太谦啦,这么着,我叨长你几岁,称你一声兄弟,你便叫我
一声秦大哥。你既手下容情,顾全了我这老面子,那你问什
么,我答什么便是。”
胡斐忙道:“不敢不敢,兄弟见秦大哥有一招是身子向后
微仰,上盘故示不稳,左臂置于右臂上交叉轮打,翻成阳掌,

然后两手成阴拳打出。这一招变化极是精妙,做兄弟的险些
便招架不住,心中甚是仰慕。”
秦耐之心中一喜,他拳脚上输了,依约便得将此行真情
和盘托出,只道胡斐便要诘问此事,那知他竟是请教自己的
得意武功,对方所问,正是他赖以成名的八极拳中八大绝招
之一,于是微微一笑,说道:“那是敝派武功中比较有用的一
招,叫作‘双打奇门’。”于是跟着解释这一招中的精微奥妙。
胡斐本性好武,听得津津有味,接着又请教了几个不明的疑
点。
武林中不论那一门那一派,既能授徒传技,卓然成家,总
有其独到成就,那八极拳当有清雍乾年间,武林中名头甚响,
声势也只稍逊于太极、八卦诸门。胡斐和秦耐之过招之时,留
心他的拳招掌法,这时所问的全是八极拳中的高妙之作。秦
耐之起初还恐本门秘奥泄露于人,解释时十分中只说七分,然
听对方所问,每一句都搔着痒处,神态又极恭谨,教他忍不
住要倾囊吐露,又想,反正他武功强胜于我,学了我的拳法,
也仍不过是强胜于我,又有什么大不了?而胡斐有时稍抒己
见,又对八极拳的长处更有锦上添花之妙。
两人这么一谈论,竟说了足足半个时辰,群盗远远望着,
但见秦耐之双手比划,使着他得意的拳招,胡斐有时也出手
进招,两人有说有笑,甚是亲热,显是在钻研拳术武功。众
人瞧了半天,听不见两人的说话,虽觉诧异,却也就不再瞧
了。
又说了一阵,秦耐之道:“胡兄弟,八极拳的拳招是很了
不起的,只可惜我没学得到家,折在你的手下。”胡斐道:

“秦大哥说哪里话来?咱们当真再斗下去,也不知谁胜谁败。
兄弟对贵派武功佩服得紧。今日天色已晚,一时之间也请教
不了许多,日后兄弟到北京来,定当专诚拜访,长谈几日。此
刻暂且别过。”说着双手一拱,便要下树。
秦耐之一怔,心道:“咱们有约在先,我须得说明此行的
原委,但他只和我讲论一番武功,即便告辞,天下宁有是理?
是了,这少年是给我面子,他既讲交情,我岂可说过的话不
算?”当即说道:“兄弟且慢。咱哥儿俩不打不成相识,这会
子的事,乘这时说个明白,也好有个了断啊。”
胡斐道:“不错,兄弟和那商宝震商大哥原也相识的,想
不到马姑娘竟会突然出手,给丈夫报仇。”于是把在商家堡中
如何结识马春花和商宝震之事,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
秦耐之心道:“好啊,我还没说,你倒先说了。这少年行
事,处处教人心服。”说道:“古人一饭之恩,千金以报。马
姑娘于胡兄弟有代为求情之德,你不忘旧恩,正是大丈夫本
色。你不明马姑娘何以毫不留情的杀了商宝震,难道那两个
孩子,是商宝震生的么?”胡斐搔头道:“我听徐铮临死之时,
说这两个孩儿不是他的亲生儿子。”秦耐之一拍膝头,道:
“原来他倒也不是傻子。”
胡斐一时便如堕入五里雾中。秦耐之道:“小兄弟,你在
商家堡之时,可曾见到有一位贵公子么?”
胡斐一听,登时如梦初醒。只因那日晚间,他亲眼见到
商宝震和马春花在树下手拉手的说话,一心以为两人互有情
意,而马春花和那贵公子一见锺情、互缠痴恋这一场孽缘,他
却全然不知。那日火烧商家堡后,他见到马春花和那贵公子

在郊外偎倚说话,眉梢眼角之间互蕴深情,他虽瞧在眼里,却
是丝毫不明其中含义,因此始终没想到那贵公子身上,这时
经秦耐之一点明,才恍然大悟,说道:“那八卦门的王氏兄弟
……”秦耐之道:“不错,那次是八卦门王氏兄弟跟随福公子
去商家堡的。”
在胡斐心坎儿中,福公子是何等样人,早已甚为淡漠,但
王氏兄弟的八卦刀和八卦掌,一招一式,却记得清清楚楚,说
道:“福公子,福公子……嗯,这位福公子相貌清雅,倒和那
两个小孩儿有点相像。”
秦耐之叹了一口气,道:“福公子荣华富贵,说权势,除
了皇上便是他;说豪富,他要多少皇上便给多少。可是他人
到中年,却有一件事大大不足,那便是膝下无儿。”
胡斐听他说得那福公子如此威势,心中一震,道:“那福
公子,便是福康安么?”秦耐之道:“不是他是谁?那正是平
金川大帅,做过正白旗满洲都统,盛京将军,云贵总督,四
川总督,现任太子太保,兵部尚书,总管内务府大臣的福公
子,福大帅!”
胡斐道:“嗯,那两个小孩儿,便是这位福公子的亲生骨
肉。他是差你们来接回去的了?”秦耐之道:“福大帅此时还
不知他有了这两个孩子。便是我们,也是适才听马姑娘说了
才知。”
胡斐点了点头,心想:“原来马姑娘跟他说话之时脸红,
便是为此,她所以吐露真情,是要他们不得伤了孩子。她为
了爱惜儿子,这件事虽不光采,却也不得不说。”只听秦耐之
又道:“福大帅只是差我们来瞧瞧马姑娘的情形,但我们揣摩

大帅之意,最好是迎接马姑娘赴京。马姑娘这时丈夫已经故
世,无依无靠,何不就赴京去和福大帅相聚?她两个儿子父
子相逢,从此青云直上,大富大贵,岂不强于在镖局子中低
三下四的厮混?胡兄弟,你便劝劝马姑娘?”
胡斐心中混乱,听他之言,倒也有理,只是其中总觉有
甚不妥,至于什么不妥,一时却又说不上来。
他沉吟半晌,问道:“那商宝震呢?怎么跟你们在一起了?”
秦耐之道:“商宝震得王氏兄弟的举荐,也在福大帅府中当差。
因他识得马姑娘,是以一同南下。”胡斐脸色一沉,道:“如
此说来,他打死徐铮徐大哥,是出于福大帅的授意?”秦耐之
忙道:“那倒不是,福大帅贵人事忙,怎知马姑娘已和那姓徐
的成婚?他只是心血来潮,想起了旧情,派几个当差的南来
打探一下消息。此刻已有两个兄弟飞马赴京赶报喜讯,福大
帅一知他竟有两位公子,这番高兴自是不用说的了。”
这么一说,胡斐心头许多疑团,一时尽解。只觉此事怨
不得马春花,也怨不得福康安,商宝震杀徐铮固然不该,可
是他已一命相偿,自也已无话可说,只是想到徐铮一生忠厚
老实,明知二子非己亲生,始终隐忍不言,到最后却又落得
如此下场,深为恻然,长长叹了口气,说道:“秦大哥,此事
已分剖明白,算是小弟多管闲事。”轻轻一纵,落在地下。
秦耐之见他落树之时,自己丝毫不觉树干摇动,竟是全
没在树上借力,若不细想,那也罢了,略一寻思,只觉得这
门轻功实是深邃难测,自己再练十年,也是决计不能达此境
界,不知他小小年纪,何以竟能到此地步?他又是惊异,又
感沮丧,待得跃落地下,见胡斐早已回进石屋去了。

程灵素在窗前久待胡斐不归,早已心焦万分,好容易盼
得他归来,见他神色黯然,似乎十分难过,当下也不相询,只
是和他说些闲话。
过不多时,汪铁鹗提了一大锅饭、一大锅红烧肉送来石
屋,还有三瓶烧酒。胡斐将酒倒在碗里便喝。程灵素取出银
针,要试酒菜中是否有毒。胡斐道:“有马姑娘在此,他们怎
敢下毒?”马春花脸上一红,竟不过来吃饭。胡斐也不相劝,
闷声不响的将三瓶烧酒喝了个点滴不剩,吃了一大碗肉,却
不吃饭,醉醺醺靠在桌上,纳头便睡。
胡斐次晨转醒,见自己背上披了一件长袍,想是程灵素
在晚间所盖。她站在窗口,秀发被晨风一吹,微微飞扬。
胡斐望着她苗条背影,心中混和着感激和怜惜之意,叫
了声:“二妹!”程灵素“嗯”的一声,转过身来。胡斐见她
睡眼惺忪,大有倦色,道:“你一晚没睡吗?啊,我忘了跟你
说,有马姑娘在此,他们不敢对咱们怎样。”程灵素道:“马
姑娘半夜里悄悄出屋,至今未回。她出去时轻手轻脚,怕惊
醒了你,我也便假装睡着。”胡斐微微一惊,转过身来,果见
马春花所坐之处只剩下一张空凳。
两人打开屋门,走了出去,树林中竟是寂然无人,数十
乘人马,在黑夜中退得干干净净。树上缚着两匹坐骑,自是
留给胡程二人的。
再走出数丈,只见林中堆着两个新坟,坟前并无标志,也
不知哪一个是徐铮的,哪一个是商宝震的。胡斐心想:“虽然
一个是丈夫,一个是杀丈夫的仇人,但在马姑娘心中,恐怕

两人也无多大差别,都是爱着她而她并不爱的人,都是为了
她而送命的不幸之人。”想到此处,不由得喟然长叹,于是将
秦耐之的说话都转述给程灵素听。
程灵素听了,也是黯然叹息,说道:“原来那瘦老头儿是
八极拳的掌门人秦耐之。他有个外号,叫作八臂哪吒。这种
人在权贵门下作走狗,品格儿很低,咱们今后不用理他。”胡
斐道:“是啊。”
程灵素道:“马姑娘心中喜欢福公子,徐铮便是活着,也
只有徒增苦恼。他小小一个倒霉的镖师,怎能跟人家兵部尚
书、统兵大元帅相争?”胡斐道:“不错,倒还是死了干净。”
于是在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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