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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谍影(出书版) 作者:新独秀-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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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点了一支烟,走到院子里。

“真是条好汉。是什么在支撑着他?他们的主义就有那么大的力量?……共产党有这样的人,难怪他们越来越强大……看来,任何酷刑都不能使他低头……他宁可在酷刑中死去,也不愿在酷刑中偷生……这不是普通人的意志啊,这是殉道者的意志……古往今来,有很多人选择在烈火中自焚。他们为什么不采用其他自杀的方法?痛苦少一点的方法?比如:溺水、上吊、服药,甚至割腕?为什么偏偏采用这种最痛楚最非人的方法?我明白了,我今天明白了,他们是在用最宝贵的生命寻求那种殉道的快感!”

想到这里,杜林甫终于感到自己失败了。

“看来,任何酷刑对他都不管用。要换一种方法……对!不是还有‘一等享受’没有使用过吗?就用在他身上……看看美国佬搞的东西是不是真的如他们所吹嘘的那样人道、科学、管用……明天就试。得让他休息一下。这个‘一等享受’需要人在清醒的状态下才有效。虚弱状态或昏迷状态下,据说都没用。”

他吐出最后一口烟雾,把烟头扔在地上,并用脚狠狠地踩了踩。

陈言躺在床上睁开眼睛的时候,他感到世界很安静。

他动了动有点发沉的头,又伸出两只手放在眼前看了看。十根手指肿胀麻木,像充了气似的。

“我这两天死了两回。”他想道。

“第一回应该是在前天夜里,我中了两颗子弹,醒来后,想举枪自杀未成。第二回就是昨天,死神缠了我很长时间。但是,它为什么没有把我带走?”他感到很费解。

他望着雪白的墙壁,又看看干净的床单,再用手掌在上面走了一下,很柔软很舒服。他活了将近30年,还没有睡过这么舒适的床,住过这么整洁的屋子。他的心里涌起了对人生的留恋之情。

然而,当他的目光接触到黑色的铁窗时,瞬间的温情一扫而光。他顿时明白,他还在监狱里,还在魔鬼的手掌中!他甚至恐惧地想到,自己现在还活着是最可怕的结果!

“我为什么没有死?我为什么还在这个世上?我是怎么挺过来的?”想到昨天的酷刑,他不寒而栗。

“再受刑我就受不了啦。这里比地狱还要恐怖。不行!我要赶紧死!”他想抬起头,可是大脑非常沉重。他只好转转眼珠,在屋内寻找可以自杀的工具。

没有枪。

没有刀。

没有绳子。

没有任何可以解脱的工具。

他要起身下床。可是当他的手掌放在床单上想撑起身体的时候,他才感到手掌如同一把肿胀的面团,大脑的指令无法通过神经传递到手上。

他叹了一口气。极度的疲惫又使他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杜林甫和张怀文走进了“自省室”。杜林甫轻轻拍了拍陈言的胳膊,低声喊道:“陈将军,陈将军。”陈言睁开眼睛。杜林甫瘦削的脸庞在他的眼里显得异常狰狞。陈言又闭上了眼睛,并把头歪向一边。

“你看你,这是何苦呢?我都替你心疼。”杜林甫望着陈言的脸,又摸了摸他肿胀的手。

陈言还是不睁眼。

“你就说了吧。说出来就什么事都没有了,我也好向上峰交差。你呢,终于可以为国效力了。”

“枪毙我。”陈言有气无力地说。

杜林甫脸一沉,不吭声了。他走出了屋子,张怀文也跟了出来。“把他弄到‘特殊咨询室’去。”

“是。”

张怀文指挥几个人将陈言抬进了“咨询室”。

“你们要遭报应的!”陈言吃力地诅咒道。

几个人并不理会这些。他们把陈言放进那个透明的有机玻璃箱中。

“你们要干什么?”

“你昨天都挺过来了,今天这一关就好过了。不疼不痛,绝无皮肉之苦。”杜林甫冷冷地说。

“用哪一种?”张怀文问道。

“用最大的。你们去把它抬出来。“杜林甫指了指最里面那间昏暗的库房。

库房里放着很多箱子。有铁皮的,有木头的,有塑料的,还有黄纸板的。有的箱子密封,有的箱子上透着孔眼。

这些箱子里装的都是动物。比如蚂蚁、蚂蟥、蚯蚓,甚至蛆虫等,而且数量都非常多,一箱半箱的。它们就是杜林甫所说的“一等享受”中的主角,这个月初刚刚从美国引进的审讯“新发明”。

最近几年来,美国的人权运动甚是厉害。这给联邦调查局(FBI)、中央情报局(CIA)之类的侦讯机构提出了一个新的课题——形势不容许他们再肆无忌惮地搞一些毫无人道、触目惊心、令人发指的刑讯逼供。他们迫切需要一些新的审讯手段,既要让受讯者乖乖就范,又不能在他们的身上留下刑讯逼供的印记,否则将给受讯人及人权组织以口实。于是,中情局想到了普林斯顿大学。

普林斯顿大学是美国的常春藤名校,文理工各科都堪称全球一流。心理学研究更是学界翘楚。该校在21世纪引人注目的“意志科学研究会”即发轫于此。当年的“心理与意志”项目研究小组发现:每个人都有他万分恐惧的事物,但每一类人恐惧的事物又各不相同。这个道理似乎不需要去研究,但是,其中的原委却耐人寻味。

比如,很多人惧怕老虎、狮子等猛兽。原因很简单,人与这些猛兽相比,无疑是弱者。谁不幸与它们狭路相逢,必然死多活少。光是血盆大口的想象就足以让人胆战心惊。

再比如,还有一些人害怕很渺小的动物,如苍蝇、蚂蚁。当然不是一两只苍蝇、蚂蚁,而是成千上万只聚集在一起的苍蝇、蚂蚁;还有的人害怕一些丑陋的动物,如鳄鱼、蟾蜍;有的人害怕一些光滑的动物,如鳗鱼、鳝鱼;有的人害怕蠕动的动物,如蚂蟥、蛆虫;有的人害怕有斑纹的动物;有的人害怕有鳞片、鳞甲的动物……不一而足。

这都不奇怪。

奇怪的是,有些人情愿被狮虎咬死,也不愿意让蚂蟥、蛆虫爬在身上。研究发现,这类人有英雄主义和完美主义的倾向。他们不害怕死亡,但害怕“恐惧”!与此相反的是,害怕狮虎不惮蛆虫的这一类人往往是世俗主义和现实主义者。

于是普林斯顿大学的研究人员和中情局的特工将这一发现运用到审讯工作中去。中情局的特工欣喜地发现,这种方法既能撬开紧闭的嘴巴,又不伤及肌肤,不会留下任何刑讯逼供的痕迹,受讯者和人权组织抓不到一点点刑讯的把柄。

很快,中情局将这一具有“人道主义”色彩的审讯方法输出到“中美情报合作所”。事实证明,“卓有成效,收获颇丰”。于是,保密局也引进了这一方法。而杜林甫仓库中的这些“刑具”就是这个月初刚刚引进的,它们由专门的管理人员负责饲养。

张怀文亲自和追子将一只黑色的铁箱抬出仓库,放到“特别咨询室”的地上。

“让这些东西陪陈将军好好地休息休息。”杜林甫说。

陈言躺在玻璃箱里。他不知道他们要搞一些什么名堂。他已经没有力气反抗了。

张怀文和一个狱警走到箱子前,剥光了陈言的衣服。陈言气喘吁吁地大骂着。追子把玻璃箱的盖子盖上,又将盖子中央的一块挡板抽开,露出了一个碗口大小的洞。然后在陈言头部这一侧拉开一块闸板,露出了十来个黄豆大的孔眼——这是让受刑人呼吸用的通风眼,以防箱子里的人窒息死亡。

接着,追子一个人将那只黑色的铁箱举到玻璃箱盖子的洞口上,然后抽开铁箱底部的闸板……

“啪嚓”。一条胳膊粗细、花纹斑斓的蟒蛇掉落到玻璃箱内!!

“啊——”陈言失声大叫,拼命地扭动身体,他恨不得立即砸碎玻璃箱。然而,他根本没有这么大的力气。

“哈哈,这是茅山青花蟒。放心,绝对无毒。一等享受,与蛇同眠。哈哈哈……”

“快!快!放我出去!”陈言万分恐惧地嘶吼着。

“这是人道主义的游戏。美国佬真会玩。哈哈。”杜林甫很得意。因为他看到了陈言绝望的表情。“效果不错。”

蟒蛇在箱子里蜿蜒蜷曲着。很快,它那游动的软体贴着陈言的大腿慢慢缠绕。冰凉的蛇腹、人的鳞片、晃眼的斑纹……尤其是蟒蛇蠕动的曲线让陈言魂飞魄散。

“放我出去——”

“你说不说?”

蟒蛇吐着舌芯,向陈言的脸上舔去。陈言闻到了一丝令人作呕的土腥味。

陈言全身胡乱扭动,企图摆脱蟒蛇的缠绕,但无济于事。

“一会儿,它就要钻到你的鼻孔里,钻到你的嘴里,甚至肛门里……”杜林甫对着陈言头部的孔眼,一字一顿地说道。

这是陈言最担心的。他从小最怕蛇,不是怕它们的毒牙,而是怕它们的斑纹,怕它们的鳞片,怕它们的软体,怕它们游走的曲线——极度柔和而又缓慢游走的曲线就是恐怖的曲线!而他最担心的就是蛇真的会钻进他的肛门!进入他的体内!他做过很多次这样的梦!噩梦!恐怖绝顶的噩梦!蛇!蛇群!缠绕的蛇群!

而现在,噩梦就在眼前!

“我说!我说!”

他崩溃了。

十三、聚焦江防

仁济医院是一所教会办的慈善医院,孙英莲在这里得到了及时而有效的救治。当她苏醒过来的时候,张千帆、李在朋欣喜异常。他们连忙向孙英莲打听事情的原委。孙英莲只是说,她是郊区的一个菜农,昨天深夜去菜田里弄些蔬菜,想赶个早市卖个好价钱。谁知半路上听到了吓人的枪声,自己一慌张,就失足跌到了管子河里。等到她拼命爬上来的时候,就什么也不知道了。两个记者听了她的话,满脸狐疑,又继续追问,孙英莲就装着很疲惫的样子,闭上眼睛不愿意再回答。两人无奈,只得暂时离开医院。

记者一走,孙英莲就瞅了个机会,悄悄地溜出了医院,然后直奔哥哥孙英平家。

阿芳见孙英平彻夜未归,第二天上午又没有消息,知道出了大事。正当她在院门口心急火燎地张望时,孙英莲一个人失魂落魄地奔回来了。她急忙迎上去想问个究竟,还未开口,孙英莲已泪如雨下。阿芳一见,双腿一软,倒在了孙英莲的脚下。

孙英莲一边抹泪,一边把阿芳搀到屋里。两人抱头大哭。

过了好久,孙英莲才打起精神对嫂子说道,肯定出了叛徒,这里太危险了,要赶紧离开。阿芳恨恨地说,哪个是叛徒?是不是“夜行”?孙英莲说,不知道啊。我在路上想了,也没有想出是什么原因,更没有想出哪个是叛徒。

是的。昨天夜里战斗打响时,陈言高呼了一声:“出了叛徒!出去的人要把情况告诉组织!”当时,孙英莲的心里是又惊又慌。慌的是中了埋伏,这么多人生死未卜;惊的是出了叛徒才有这个大祸。但当时的枪林弹雨容不得她细想,拼命冲出去是她唯一的念头。第二天上午,她在离开医院往家奔的路上,也大概地想过这个问题。“深剑”和“夜行”提供的情报是一致的,甚至和江北党组织发给游击总队的电文也是一致的,这说明情报基本是准确的,没有什么问题。但事情泄露了,肯定有叛徒。谁是叛徒?是“深剑”,还是“夜行”,或是其他人?她心里一团乱麻,想不清楚,也无暇去细想。

于是她只好对阿芳说,叛徒的事过后再说,现在要赶紧离开这里,不能在这里住了。她让阿芳先到牛首山游击总队驻地,把情况迅速告诉同志们,叫大家赶紧疏散或转移,自己还要到家中——也就是建邺路“莫愁烟酒店”——去处理一下事情。于是两个人把一些重要的东西销毁了,然后锁上门,就要分头而去。

刚要转身,孙英莲看见了挂在院门口的空菜篮。她伸手把菜篮子取下来。阿芳又打开院门,把菜篮子扔进院子里,复又锁上院门,两人这才仓皇上路。

原来,这只菜篮是一个信号。挂在门口,表示安全;门口没有菜篮,表示情况有变,危险!前来联系的同志老远看见后再决定进退,避免意外。

孙英莲匆匆赶到“莫愁烟酒店”,连忙将正对着窗玻璃的那张“红锡包”香烟招贴画取下来。同菜篮子一样,这也是一种暗号。随后,她收拾了一下屋子,考虑自己是走还是不走。

且说郑少青在宁默之的办公室没有找到他想要的东西,却意外地发现了那支有些奇怪的钢笔,心里一时理不出个头绪。

前几天,也就是16号上午,宁默之叫他到二监去督察处理共产党分子的事情。他一听这个消息,大吃一惊。于是连忙赶到西郊,将这个重要情报告诉了孙英平。原来,他是潜伏在国防部监察局的我党特工,代号“夜行”。

孙英平把营救的事和郑少青说了。郑少青说刚好有一个机会,自己要到二监去,可以将情况告诉难友们。但为了防止难友们情绪激动,误了大事,他只告诉王峰营救的事,并没有说敌人要屠杀。

现在,不但没有将难友们营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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