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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9章

英雄志-第5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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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得皇帝只是肚子痛,赵老五便也安下心来,忙道:“贵妃娘娘那儿呢?她不是一直说要瞧瞧咱们颖超么?今夜可曾碰上了面?”皇后娘娘在景泰朝时乃是贵妃,众长老们叫得顺口了,虽已复辟了,却始终改不回来。听得赵老五提起皇后,博元影却又叹了口气,道:“听福公公说,皇后娘娘法会前沭浴净身,结果像是着了凉,一直喷嚏着。”
  众人颇感诧异,没想今夜皇室处处不利,先是皇帝拉肚子,之后皇后又着凉,却不知是否有扫把星闯入了紫微垣。正纳闷间,却见扫把福颤巍巍地端来元宵,瞧这人面色青紫,却不知在怕些什么了。
  一年一度的元宵夜,今儿正是最热闹的十五,无论有多倒楣,都该吃碗元宵冲喜,傅元影累了一晚,至今还没吃饭,方才接下汤碗,却听碰地一声,房门开启,飞也似地冲入了一个姑娘,跟着打开了衣柜,一股脑儿躲了进去。
  怪事年年有,今夜透着多,看那姑娘身法快绝,行径偏又古怪无比,却不知是否与女鬼有关,众弟子一脸讶异,还不及过去察看,猛听走廊里传来大声咳嗽,众人探头去看,但见门口缓步行来一名老者,手拄拐杖,走两步、咳一咳,喷得满地痰。正是琼国丈到了。
  国丈身长九尺,可此时年老驼背,竟比常人还矮了些。众弟子正欲上前见礼,国丈却已在门口停下,就着门内便是一阵暴吼:“小妖女!你别老躲着我!给我滚出来!”众人大吃一惊,不知国丈为何动怒,又见他拿起拐杖,重重敲着地板,暴喝道:“小妖女!别以为你有伍定远撑腰,便能为所欲为!告诉你!自己嫁不掉,趁早上尼姑庵报到,少来带坏我孙女,你这怪物疯婆!听到没有!”
  国丈戟指门内,又吼又骂,却也不管赵老五等人面面相觑,全是一脸茫然。他吼得痛快了,便又咳出一口脓痰,呸地一声,却不知吐到哪儿去了。众弟子正骇然闪避,门边又行来了一人,却是“若林先生”吕应裳到了。听他劝道:“老爷子,人家已经是九华山的掌门了,再说这儿人多口杂的……您就给人家留点面子……”
  “放屁!”国丈怒道:“掌门又怎么着?自己嫁不掉,便可以拆散别人么?妈的,镇日想方设法、拆散鸳鸯、毁败姻缘,就是见不得别人成双入对,好让她那仇视天下男子的毒怨遂心!以为老头子不知道么?”国丈气血已衰,脾气却是不衰,看他袍袖一拂,气冲冲而去,兀自边走边骂,十分气愤。吕应裳干笑不已,便朝赵老五等人打了个眼讯,急急跟着走了。
  众弟子呆呆瞧着,正不知高低间,忽然衣柜打开,小妖女钻出头来,问道:“喂!老疯狗走了么?”众人定睛一看,但见这小妖女一张鹅蛋脸,大大的眼睛圆圆亮亮,带了几分调皮,果然是娟儿到了。
  娟儿年岁不小,还比众弟子大了几岁,可平日活泼没架子,颇得人缘,众弟子此时仪容不整,乍见美女,自是穿鞋的穿鞋,着裤的着裤,十分忙碌。赵老五哑然失笑:“你是干啥了?抢了国丈的钱啊?”娟儿哼了一声,俨然道:“谁理那老疯狗,镇日乱汪汪……”
  “雨枫!”正骂间,老疯狗竟又冲了回来,娟儿吓了一跳,赶忙关上了衣柜。
  听得老疯狗狂怒道:“你一会儿过来家庙,我还有话问你!”
  开家庙是一等一的大事,除开年节祭祖、科考中举、婚嫁喜庆,绝少开门,眼见国丈又气冲冲走了,赵老五更是讶异了,便问傅元影道:“到底怎么回事?吵成这德行?”
  傅元影长叹一声,拿着汤匙搅了搅元宵,便自起身离房。赵老五满心茫然,正在此时,衣橱又打开了,娟儿跳了出来,喘道:“老疯狗,乱汪汪……有种再来吓我啊……”
  话声甫毕,背后真来了“汪”地一声,娟儿吓得魂飞魄散,正要跳回衣柜里,却见一条小黑犬扑到了腿上,摇头摆尾,挨着她又跳又叫。娟儿吓得魂飞魄散,尖叫道:“救命啊!”
  打狗要看主人面,不过主人若是陈得福,自要大倒其楣了。众弟子英雄救美,登来痛打陈得福,小黑犬惊恐之下,便朝娟儿怀里去钻,想来要改投明主了。娟儿咦了一声,道:“这……这是谁的狗啊?好眼熟呢。”她见这狗毛色光鲜,好似在哪儿见过,一时越看越疑,正想来问陈得福,却听赵老五笑道:“娟姑娘,你们到底怎么啦?闹什么事了?”
  婿儿苦笑几声,道:“别再拷问我了,想问什么,自个儿去问琼芳,别再烦我。”少男少女成婚在即,却似大祸临头,居然还有人受了池鱼之殃。算盘怪茫然道:“到底有啥古怪啊?琼芳那小丫头傍晚不是挺开心的么?我还瞧到她卖面呢……”
  依吕应裳所言,此事不可多提,果然娟儿脸上变色,一时歪嘴苦脸,算盘怪兀自不察,便找来了了人证,自问吕得礼道:“小礼子你说,你傍晚不还领着弟弟们去吃么?一共吃了几碗啊?”
  吕家三兄弟,老大吕得礼本在低头吃元宵,听得问话,却似天外飞来横祸,忙道:“我……我不知道,是我二弟嚷着去吃的!”说着将元凶推了出来。众人去看吕家老二,却见这吕得义慌忙摇手,道:“不关我事,是我三弟嘴馋,你们问他吧。”
  老大推老二,老二推老三,吕得廉见众人望着自己,一时心下害怕,急急朝身边去看四弟,这会儿却无耻了。他害怕之下,忍不住呜地一长声,竟尔嚎啕大愧起来。算盘怪讶道:“干什么啊?吃个面也哭啊?”吕得廉愧道:“我没有啊……我什么都没见到,我没见到琼阁主卖面啊……”
  众人一脸诧异,不知这碗面是否有毒,正要来问内情,却听杜得籼细声道:“大家伙瞧,掌门来了。”飕飕几声,众人全趴到了窗口,只见园子里一前一后行来几人,当前那位身穿儒装,低头行走,却是少阁主琼芳,再看背后,却还有三名提棍保镖,正是大名鼎鼎的“崆峒三棍杰”,再看队伍背后,远远还跟着一名公子爷,却是“三达传人”苏颖超。
  琼芳来到不远处,小黑犬陡地有了感应,它仰鼻嗅了嗅,直欲张口来叫。陈得福怕它又惹祸了,忙握住了狗嘴,将它揪牢了。那小黑犬却是猛力挣扎,只朝琼芳处猛摇尾巴,好似认得她一样。娟儿见得异状,忍不住啊了一声,道:“完了,这狗该不会就是……”
  一片混乱中,新郎新娘从窗下走过,看两人一前一后,相距几达一丈,中间还隔了三个保镖,情状大异寻常。肥秤怪讶道:“这是怎么了?往常不是抱做一堆么?今儿怎地排做一行啊?”众人纷纷转问娟儿:“是啊,到底怎么啦?娟姑娘快跟我们说吧!”
  娟儿苦笑不已:“别问我,你们真想知道,该去问它吧。”众人低头去看,只见娟儿抱起了小黑犬,拍了拍它的狗脑袋,却见这月下神犬兀自摇头摆尾,好似得知了大批秘密,十分神气。
  月光冷冷照下,今夜的琼府大异寻常,他们开家庙了。此时此刻,心腹家臣齐聚一室,东是“训晋难星”四进士,西是“林枫见火”四武士,合称紫云轩文武八教头。
  紫云轩的管家姓许,号“南星”,年纪也长,乃是八位家臣资格最老的,再看“林枫见火”里的吕若林,枫字的傅雨枫,众人两边对座,只在仰望案上供奉的祖宗牌位。
  香烟缭绕之中,一座座漆红牌位沾满了黑黄烟渍,但见诸子诸孙拱卫在旁,一块主牌高居其上,上书七字,曰……
  “太祖英国公鹰”。
  开国辅运推诚武臣,便是琼鹰。自他受封三公起算,琼氏一族多有泽荫,至今已传七代。依序看去,见是二世公璟、三世公勤,四世公温、六世公翊……案上没有五世公的牌位,因为五世公还没死,他姓峭臌昭号武川,现下坐在供桌旁的大位上,正使劲地咳嗽。
  “家门……咳……哇……”痰盂端了过来,呸地一响,痰自天降,大堂里也多了一声低叹。
  “不幸啊……”
  不幸的家门响起了不幸的重咳,夹杂了不幸的吐痰声,此刻连痰盂里的那张老脸也变得不幸起来,颤晃之中,只剩一团黄黏黏。
  琼武川吐完痰后,只在轻轻喘息。万籁俱寂中,听他道:“若林……婚事筹办得如何了?”
  吕应裳,字若林,乃是玉清观的大师兄,目下由国丈荐保,正于开封主持漕运,颇受朝廷器重。听得国丈垂询,赶忙回话道:“下官已按国丈吩咐,选定了二月初一文定,十七成亲。克下喜帖聘礼、青绢暖轿、披霞凤冠、笙箫鼓乐……诸物皆已妥善,就等国丈禀明皇上准婚。”
  当今琼家第一要紧的大事,既非开疆辟土,也非招兵买马,而是替紫云轩找到一位男主人。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琼家虽是当朝第一尊贵人家,但家无长男,不免有绝嗣之忧。琼武川八十好几的人,念念在兹便只此事。
  耳听吕应裳还要再说,琼武川挥了挥手,打断了说话,淡淡地道:“行了。”
  说到此处,便又咳了一声,道:“雨枫。”
  傅元影听得国丈呼唤,便即躬身道:“国丈。雨枫在此。”琼武川深深吸了口气,道:“颖超怎么样了?病好了么?”傅元影颔首道:“国丈多虑了。少掌门本就无事,只是经魁星战五关之后,身子……受寒微恙,将养几日,也就好了。”
  国丈淡淡又问:“我瞧他镇日画着图,神思不属,却又是怎么回事?”吕若林与傅元影对望一眼,同声道:“我山门人习练剑法,夜废寝、日忘食,本属平常,还请国丈莫要担忧。”国丈点了点头,道:“那就好。你好好看着他,我明日得带着他面圣,别再给我出什么乱子。”
  正统朝整整十年,这回却是华山掌门首次谒上,想苏颖超执掌玉清,师父曾为皇室立下汗马功劳,得御笔“功在国家”白绫金批一面,明日面圣封诰,定如驸马都尉一般风光。众家臣心下大喜,同时拜伏在地,喊道:“恭喜国丈!贺喜国丈!”
  琼武川不置可否,他沉下脸来,目光微斜,打量着宝贝孙女。
  自景泰入正统,从年轻拼到老,琼府终于有了中兴气象,先是长女玉瑛嫁入皇门,长子道甫高中状元,任南京通政司参议、詹事府少詹事,更是琼家寄望所在。
  可天下不如意事十常八九,好容易掌握了大权,大少爷琼翊居然英年早逝,只留了一名孤女在世。可怜那早孤的小女孩儿,她的名字是……
  “芳儿!”琼国丈眼角掠过,转朝堂上一角望去,厉声道:“芳儿!”
  角落里站着一名美丽姑娘,她身穿儒衫,俏脸默默向地。看那柔弱可怜的模样,活钟给大雨淋湿的小鸡,由衷地让人心疼。
  琼武川当然也心疼,任谁有了这般可爱貌美的孙女儿,都舍不得打骂。可今晚的情势却由不得人,否则……头上三尺的英国公绝不会宽饶他。
  在一众死人灵牌之前,连八十岁的琼武川也显得稚小了,他以手抚面,低低叹了口气,道:“无关的人……全部给我退下。”大批下人心领神会,各自躬身倒退,堂上便只留了八名老臣下来。
  家庙里剩下的全是琼府心腹,这些臣子跟随国丈已久,全都领过琼家恩情、也都替琼家尽心竭力。正因如此,无论一会儿发生什么事儿,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却绝不会外传一句。
  今夜是元宵夜,普天同庆,可老爷子今晚脾气不太好。他先吐出了脓痰,之后牙齿又咬得喀喀作响,不消说,一会儿有人要大祸临头了。
  什么事都有头一回,从当年的稚龄女童起算,直至今日的美艳姑娘,十多年来琼芳永远从容不迫,永远端庄体面,永远不让爷爷失望……但就在她二十四岁、即将出嫁的这一年,琼芳还是出事了。她不告而别了。
  不告而别,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这儿八位家臣文质彬彬,都曾不告而别,连琼武川八十岁年纪,有时兴之所至,也常溜得无影无踪。说来“不告而别”四个字,在他们是小事一桩,日日为之,稀松平常。不过琼芳不同,她不能不告而别。
  道理再简单不过了。她是女人,纵使她腰中带剑,手上持枪,可在那身男装之下,她还是女儿身,她今日是琼武川的孙女,明日是苏颖超的妻子,来日还要做人家的母亲,将心比心,谁愿意自己的妻子不告而别,谁又想自己的母亲曾在酒铺里失踪?
  可琼芳这般做了,尤其糟糕的是,她并非给坏人掳走,而是心干情愿地随陌生男子离去。整整半个月,她下落不明、无影无踪,若非国丈在护国寺前撞见了她,她还不知要游荡多久?
  没人晓得她去了哪里,也没人知晓她在忙些什么。在这空白的半个月里,没人晓得她是怎么渡过的?也许她每晚都喝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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