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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排队的人-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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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吃过中饭了吗? “格兰特没有。趁莫瑞离开去看午餐篮里有什么吃的,格兰特借他的电话打回苏格兰场。一个钟头后,格兰特在乡间用了午餐;阴霾的乡间里,闻起来有股干净、清新、欣欣向荣的气味,毛毛细雨把整个城里粘答答的丑陋一扫而空。灰沉阴湿的云层中裂了一道缝隙,露出蓝色的晴空,这时他们抵达了调马场( 马匹比赛前的鞍具着装场。——译者注) ,石砌庭园里黯然失色的水塘正茫茫然地对着朦胧的阳光微笑。第一场马赛再过十分钟就要开始,格兰特看了一会儿,不感兴趣。他抑制自己的不耐陪同莫瑞站在检阅区的白色栏杆外,第一场参赛的马此刻都在圈内安静地绕着,让旁观者欣赏它们优雅的姿态与结实的身形——格兰特对于鉴赏马可是一窍不通——所以他的眼睛一直在搜寻旁边那群看起来像是在谈公事的人。有个自称为“石头”的摩伦史坦,看起来一副拥有全世界的样子。格兰特在猜他到底是用什么诡计混进马场四处招摇撞骗,3 月那场搞得大家鸡飞狗跳的盛会该不至于跟他扯上边。大概是某个被他诓得团团转的人对这场比赛有兴趣吧。才刚度完第三次蜜月的芳达·茉登,露出大衣外面的商标,想让人知道那才是调马场中最引人注目的东西。

不论你站在哪个角度,都看得到芳达·茉登那件外套。曾被怀疑是黎凡特人的那位马球伯爵也在场。其他的人,不管他们高不高兴,一一被格兰特眼光扫过,钉上一块小金属牌。

第一场比赛终了,幸运的旋风围绕着赛马经纪人们。

撇开他的幸灾乐祸,格兰特决定开始干活。他紧迫地展开访查直到铃响,场内挤满了热情的群众准备观看第二场马赛,他才回到调马场。没有人听过索瑞尔这个人,他在第四场木栏障碍赛开始前闷闷不乐地回到莫瑞身边——莫瑞的马即将上场。

当格兰特与莫瑞并肩站在检视区中央时,莫瑞神情十分得意,他一边夸赞他的马,一边严肃地告诉格兰特有关索瑞尔的消息。格兰特佩服得五体投地,莫瑞用半只耳朵打探消息的功夫绝非浪得虚名。他之前的想法都是多虑。为什么赛马赌注经纪人里没有人认识索瑞尔? 骑师开始进场,围在栏杆边的群众因人们都往视野较佳的位置移动而减少了。年轻小伙子们把热切的脑袋缩进领口里,怕赛马时周遭的叫声干扰他们的表现。

“现在走过来的是拉赛,”莫瑞说,一名骑师如狸猫般轻巧地从草坪那端走向他们,“认得他吗? ”

“不认得。”格兰特说。

“他是平地赛的好手。过去比障碍赛时,也是一流的。”

格兰特知道——一个苏格兰场的总探长和全能的上帝之间只有一点点的差别——但他真的从来没有见过这位大名鼎鼎的拉赛。骑师以羞涩的微笑向莫瑞打招呼,莫瑞简单地向他引见探长,但并未多说什么。拉赛在湿冷的空气中微微颤抖着。

“我很高兴没有栅栏了,”他说,一副虚假的热诚。

“我真恨自己今天居然腾空跌到水里。”

“到房里烤烤火就会好一点了。”莫瑞说。

“去过瑞士吗? ”格兰特突然问,他记起瑞士的平地赛是骑师们冬季最向往的地方。

“瑞士! ”拉赛用他无精打采的爱尔兰腔调重复道。

“没去过,我那时在出麻疹。出麻疹——你信不信! 九天之内,除了牛奶什么都不能吃,整整一个月都得待在床上。”他原本优雅、酷似雕像的脸拧扭出一个歪斜难看的表情。

“而且牛奶还会让你发胖,”莫瑞笑着说,“说到胖,不知道你认不认得一个叫做索瑞尔的人? ”

骑师微微发亮的双眼像两洼冷泉般睨着格兰特,然后他转身面向莫瑞。一直在他第一根手指间摆动的马鞭,也慢慢地静止了下来。

“我认得索瑞尔,”经过一番思索之后他说,“但他并不胖。查理·巴德立的书记员不就叫索瑞尔? ”

而莫瑞对查理·巴德立的书记员没有什么印象。

“你能从这张素描认出他吗? ”探长问,从他的随身笔记簿中拿出司妥威皮特那张印象派肖像画。

拉赛盯着画看,赞不绝口。“画得真的太好了! 没错,这就是老巴德立的书记员,绝对错不了。”

“我要到哪里才找得到巴德立? ”格兰特问。

“嗯,这可就难倒我了,”拉赛说,嘴角漾着浅浅的笑。“你要知道,巴德立两年前就死了。”

“是吗? 你之后就再没见过索瑞尔喽? ”

“没有,我对他的下落一无所知。可能是在哪儿做办公室的文书工作。”

跑道上的枣红马被拉到他们面前。拉赛脱了他的外套,摘下橡胶鞋,小心翼翼地放在草皮边缘。他走向马鞍调整皮具,一边对莫瑞说,“阿尔文森今天没来,”

阿尔文森是莫瑞的驯马师,“他答应要给我面授机宜的。”

“所谓的面授机宜全是老一套,”莫瑞说,“也就是你喜欢他的那一套,致胜绝招。”

“棒极了。”拉赛据实以告,走向栅门。人与马构成的美好图像正是这个暮气沉沉的文化所能提供的。

格兰特随着莫瑞走到调马场时,莫瑞说,“开心点,格兰特。就算巴德立已经死了,我还知道一个认得他的人。在比赛结束后,我尽快让你和他谈谈。”如此一来,格兰特才能真正放心享受观赏马赛的乐趣:看着一涌而出的缤纷色彩反衬着跑道后灰扑扑的树丛,人群中蛰伏着诡异的寂静——那种寂静静到他以为自己正独自站在落着雨的树丛、林木阴郁的乡村或濡湿的草坪间;看着跑道上一场漫长的争夺直到比赛终了,莫瑞的枣红马赢得第二。当莫瑞再次上前探视他的马并向拉赛道贺后,他带着格兰特到赌马人聚集的地方,向他介绍一位老先生,那人满面红光,活像是圣诞卡片上驾着邮车穿过雪地的圣诞老人。

“塔可,”他说,“你认得巴德立先生,知道他的书记员现在在做什么吗? ”

“索瑞尔? ”圣诞老人说,“他现在自己开业,在名雷街有间办公室。”

“他人现在在场子里吗? ”

“不,我想没有。他只待在办公室里。我上次碰到他的时候,似乎干得不错呢。”

“上次是什么时候的事? ”

“嗯,好久以前了。”

“你知道他家的住址吗? ”格兰特问。

“不知道。谁要找他? 索瑞尔,他是个好孩子。”

最后那句不相干的话意味着他起了疑j 心,格兰特赶紧向他保证找索瑞尔绝对没有不良意图。塔可把大拇指跟食指塞进嘴里。朝跑场边缘栏杆的方向吹出一道尖声哨音。

在一群原先十分专注而后转头的脸孔中,他看到了那个他要找的人。“乔伊,”

他扯着大嗓门喊,“可以让我跟吉米聊一下吗? ”乔伊转告他的书记员,被差遣的人四下搜寻—会儿,很快,吉米就出现了——一个干净清纯的年轻人,穿着一身品位独特的亚麻制行头。

“你过去跟亚伯特·索瑞尔很熟,对吧? ”塔可问。

“是的,不过我好几年没在赛马场上看到他了。”

“你知道他住在哪儿吗? ”

“嗯,我晓得他住在布莱德林新月区的富汉路,我跟他去过一次。记不得门牌号码了,只记得他的女房东叫做伊芙雷太太。他住在那里很久了。亚伯特是个孤儿。”

格兰特大致描述了一下黎凡特人的样貌,问他索瑞尔有没有和哪个这样的人走得很近。

没有,吉米没见过他有这样的同伴,不过,他声明,他有好长一段时间没在赛马场上见到索瑞尔了。在开启自己事业的同时,他和过去的旧识都疏离了。他偶尔会为了自己的兴趣看看赛马——也许是想趁机获得一点情报。

通过吉米,格兰特认识了另两个认识索瑞尔的人,然而却没有一个人对索瑞尔的同伴有所耳闻。全是自扫门前雪的家伙。这些赛马赌注经纪人,用一种很暖昧的好奇打量着格兰特,次场下注开始登记时就无视于他的存在了。

格兰特向莫瑞宣告他到此为止,障碍赛结束后一直兴高采烈的莫瑞此刻也决定回伦敦。在车子缓缓前行之际,格兰特转过头,友善地对这个提供他许多讯息的跑马场投以祝福的一瞥。令人愉快的地方,哪天等到脑中的公事不再烦扰他时,他要再回到这里度过一个下午。

回伦敦的半途上,莫瑞热切地谈论一些自己感兴趣的事:赛马赌注经纪人和他们团结的精神。“他们像苏格兰高地那些宗族一样,”他说,“彼此间争吵竞争,但若有外人加入这场争夺之战,便立刻团结起来抵御外敌。”他还谈到马和马的小毛病;驯马师和他们的道德操守;拉赛跟他的机灵。然后他说,“队伍命案的侦查进行得如何? ”

很有进展,格兰特说。如果接下来的事情和现在一样顺利,他们在这一两天之内可以逮到凶嫌。

莫瑞沉默半晌,“我猜,你是不想让索瑞尔卷进这档子事,对吧? ”他含蓄地问。

莫瑞一向行事正派。格兰特坦白相告:“索瑞尔就是死在队伍里的那个人。”

“我的老天! ”莫瑞说,他沉默了一会儿去接受这个噩耗。“我很难过,”他终于开口,“我不认得这个小伙子,但似乎每个人都很喜欢他。”

格兰特也这么认为。亚伯特·索瑞尔,似乎从来就不是个混混。格兰特又一次期待自己会再遇到黎凡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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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小|//说//网)
布莱德林新月区,是诺丁汉一排装饰着盆栽的红砖造三层楼房。用各色陶土随意涂白的石阶看似干净但令人不敢领教,有些因为发现自己被注意到而羞红了脸,有些则板着黄脸表示不欢迎来者,有些在忿恨的情绪下气得脸发白。但它们全都一副“要你管”的表情。你最好扯一下发亮的铜铃——的确,被擦得晶亮的它们眨眼示意急切邀请你这么做——而你却过门不入,站在其中一级宽阶梯上想着重新粉刷石阶得花多少钱。格兰特走到索瑞尔过去常走的马路上去,心想如果黎凡特人知道他也这么做了,不知会怎么想。伊芙雷太太,瘦小,近视眼,年约五十的妇人,把门打开九十八度,格兰特上前询问索瑞尔的事。

索瑞尔先生已经不住在这儿了,她说。他一个星期前刚离开去美国了。

显然是有人造谣。

是谁说他已经去美国的? “当然是索瑞尔先生自己说的。”

没错,索瑞尔可能为了掩饰自己的自杀而撒谎。

他是一个人住在这里吗? “你是谁,你为什么要知道这些? ”她问,格兰特自称是便衣刑警,想进门和她谈几分钟。她似乎受到惊吓,但还是冷静地应对,把他带到一楼的起居室。“这以前是索瑞尔先生的房间,”她说,“现在住的是一位年轻女老师,她不会介意我们暂用一会儿。索瑞尔先生没闯什么大祸吧? 我不相信他会这么做,他是个斯文的年轻人。”

格兰特向她再三保证,又问了她一次索瑞尔是不是独居。

不,她说。他和另一位先生合租这个房间,可是在索瑞尔先生决定去美国之后,另一位先生就去找其他的房子,因为他一个人无法负担房租,当时正好这位年轻的小姐有意搬进来。伊芙雷太太很遗憾他们搬走了。他们是一对好孩子,也是莫逆之交。

“他朋友叫什么名字? ”

“乔瓦得·拉蒙,”她说,索瑞尔先生过去从事赛马赌注登记的工作,拉蒙先生和他一起工作。哦不,他们不是合伙人,但他们私交很深。

“索瑞尔先生其他的朋友呢? ”

他没有什么朋友,她说。他和拉蒙几乎形影不离。费力回想后,她记起来有一两个朋友曾到过索瑞尔家里,她详尽描述来者,格兰特确定不是黎凡特人。

“你有没有索瑞尔先生或他朋友的照片? ”

她想起在哪里留着几张快照,如果探长先生不介意等一下的话,她可以去找。

她拿着两张明信片大小的生活照迅速返回,格兰特根本就来不及巡视屋内。“这些是去年夏天他们在泰晤士河边拍的。”

两张照片显然是在同一天拍的,背景同是泰晤士河边的垂杨。一张拍的是穿法兰绒便装的索瑞尔,一手拿着烟斗,另一手撑在别人身上。另一张照片拍的也是一个身着法兰绒便装的人,就是那名外国人。

格兰特盯着那张黝黑的脸孔好一阵子。照片拍得真好,眼睛没有像一般快照拍得模糊不清,眼睛就是眼睛。

格兰特似乎又看到那天在史翠德那双闪烁着惊恐的眼睛。

即使是在河畔轻松愉快度假的时刻,那双眼睛看来仍含着敌意。线条凌厉的脸一点也不友善。

“拉蒙后来去哪里了? ”他理所当然地问。

伊芙雷太太并不知情。

格兰特仔细端详她。她说的都是真的吗? 他的多疑让他觉得,她和另外一个人在演双簧。他一定住在泰晤士河南边的某处。

他满心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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