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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乱世星辰坠-第126章

小说: 乱世星辰坠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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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萨满像是能提前预知扎儿花的动作般,匕首的锋芒总是出现在扎儿花下一个动作的所在之处。是以,扎儿花一时间连连后退,甚至连拔刀的机会都没有。
  从没见过大萨满出手,这是第一次,却让扎儿花应付不暇。濯银匕首轻盈的刀锋堪堪擦着扎儿花的身体割过去,他那双鲜绿色的眼睛甚至能察觉到刀锋最微小的细节,可自己的动作怎么也赶不上大萨满,这个老人竟用一把一尺长的匕首封得自己十几招功夫连刀都拔不出来!看起来大萨满还没有用尽全力。
  扎儿花终于怒了,大萨满不动声色就对他动手,尽管他是尊贵的大萨满,自己就非要这样窝囊么?仅仅身为武士的意志就不能容忍。他不再后退,反而欺身上前一步向大萨满身上撞去,大萨满的匕首直直的朝他胸口刺来,扎儿花没有闪躲,他的狼锋刀已经拔出来一半了,只要刀出鞘,他就不再处于劣势。毕竟一米余长的狼锋刀在长度上占尽优势。
  ‘噌——’大萨满的匕首刺在扎儿花的铠甲上,却没有洞穿铠甲。他脸色变了一下,这是他意料之外。他瞥见扎儿花的刀已经完全出鞘了,狼锋刀像雪夜中猎食的狼般发出凄厉的声响。扎儿花被大萨满用匕首顶着,他旋转身形,匕首的锋芒在铠甲上割出一条白炽的痕迹,右手中的狼锋刀随着身形划出一道流畅的刀弧,转了一圈儿斩向大萨满。
  刀芒充斥在这一片天地间,大萨满只感觉眼前全是扎儿花狼锋刀的锋芒,像一朵刀刃组成的莲花朝自己包围过来。他的匕首还顶在扎儿花的铠甲上,一米余长的狼锋刀加上扎儿花的臂展,划出一个近两米的刀圆,而旋转着的扎儿花就是这个圆的圆心,仿佛这个圆就是天地间最圆满的东西了,就像天神可以划出这样的圆一样。
  刀圆将大萨满包裹在里面,无法退,退就会迎上雪亮的刀锋,被腰斩成两截。大萨满却笑了,他嘴角翻飞出轻蔑的笑,他没有退却,却一步撞进扎儿花的怀里,左手撮指成刀斩在扎儿花持刀的小臂上,右手的匕首却已经伸到了他的喉咙处。狼锋刀的刀势弱了些,却很难收回来,旋转着的刀刃已经斩进大萨满的腰中,可已经没有了方才雷霆万钧的气势。大萨满低声喝了一下,左手发力,干瘦的手指捏住扎儿花的手腕,指尖掐在他的软筋上,握刀的手像是被抽掉了力气,狼锋刀竟脱手而出,擦着大萨满的腰飞出去,插在了跪在地上的武士们面前。
  扎儿花的眼睛顺着顶在自己喉咙间的白银匕首锋芒向下看去,却对上了大萨满那双阴翳的眼睛,老人的眼睛像要吐出火焰一样,狠狠盯着自己。虽然大萨满腰间有血滴出来,可握着匕首的手依旧稳重,匕首顶着扎儿花的喉结,近的他都能感受到濯银匕首的冷芒。
  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扎儿花败了!自从当上大风帐将军后的扎儿花竟然败在了一个快七十岁的老人手中,而且是被一把濯银匕首打败的!他像一头被拔了牙的狼一样愤怒,可对面是大萨满啊,他已经伤了大萨满,这是不可饶恕的罪……
  “转狼锋,不过如此。”大萨满轻声说道。
  扎儿花默然,他败了,自然不能辩驳什么。“大萨满这是什么意思?”
  “你没有按照我的话来做,这是对你的惩罚!”大萨满低声咆哮的,很难想象他消瘦苍老的身体能爆发出如此刚烈的吼声,扎儿花一时间脑袋都嗡嗡响了起来。
  “那个孩子?”
  “对!我说了只是做个样子而已,为什么要让他练得那么苦?你告诉他苏日勒和克一天就劈断一根木桩么?屁话,那小子壮士的跟牛一样,一天才劈断一根木桩的废柴,怎么能比?你明知道那个孩子心里有很大的决心,怎么还要用这样的话激他?”大萨满的脸凑近了,对着扎儿花低声说道,他不想这些话让孩子听到。
  老头子的脸凑得这么近,甚至都能看清他脸上的细密的皱纹和须发,能闻到他嘴里的酒气,还有那愤怒的像凶神一样的容颜。扎儿花沉默了片刻,说道:“那个孩子既然是天上的雄鹰,就不应该束缚他,让他飞,能飞多高就飞多高。他是我扎儿花的学生,我就要把我的全部教给他,要我去糊弄一个孩子,我做不到!”
  大萨满正要发怒,可扎儿花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继续说道:“大萨满,是您太爱那个孩子了,不忍心让他受半点伤,您对他的爱太深,不是好事。就算是雏鹰,母鹰都会折断它的翅膀将它从悬崖上抛下去逼它飞,草原上哪一个英雄不是这样出来的?”
  “那个孩子,那个孩子……”
  “我知道那个孩子和我们不一样,他掌握着更高层次的力量,是我们这样的武士没办法比的。可这和学刀有什么牵连?那个孩子心里满是恨意,不甘,愤怒,让他学刀是让他磨练心性,只是磨练的他的心性,让他能更好的利用自己的力量而已。”扎儿花低声沉着的说道。
  大萨满似乎无从辩驳,他实在太珍惜那个孩子的命了,不愿意他受半点伤害。他第一眼看到那个孩子时,就觉得看到了自己的神,看到了自己侍候的腾格里天神一般,他爱那个孩子胜过爱他自己……
  “若是庇护他太多,雄鹰也会飞不高,连一只鹌鹑都不如!”扎儿花说道。
  大萨满若有所思的看着他,慢慢将手中的匕首放了下来。他脚边的地上已经被血染红了,腰间的伤口还在突突冒着血,可老头子还能支撑住。“夜星辰,你过来!”
  孩子楞了一下,却没有迟疑,快速的跑过来,站在两人旁边。
  “伸出你的手!”大萨满喝道。孩子照做了。
  “看到了么?昨天晚上这个孩子的手都快废了,满是血,满是死皮,可我给他处理伤口的时候他一声都没吭,他能忍。我怕这个孩子撑不住啊,他太倔强,迟早要害了他自己!”
  “我不怕!”孩子简短的说道,声音果决的像刺进肌肤的刀刃般。“我不怕苦,就怕自己投降……我喜欢吃这些苦,我知道迟早有一天我要将这些全都还在一个人身上……”孩子说这话时转过身去,看向南方遥远的天际,他的目光落在了荒合山脉上,可大萨满和扎儿花都觉得这个孩子的目光远不止到达那里……荒合山脉之南,就是遥远丰饶的梦阳!孩子转过身来,对着两人笑了笑,精致的面容笑容雍容尔雅,带着贵族特有的婉然:“这些身体上的痛苦更能加深我心里的痛苦,这样我就不会忘了,忘记才是最不可原谅的……”
  又是这样淡漠平和的语气,可说出来的话让人不敢想象这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说出来的。这个孩子心里到底装了多少事情?到底经历了怎样的哀怨?他们竭力想从孩子那珊瑚红的眼睛里读出点什么,可孩子的眼睛里什么都没有,清澈透明,像一块无瑕的水晶。
  “大萨满我知道您是为我好,有些事我自己必须去做的,有些苦必须我去吃,由剑开始的故事必须由剑来终结,我的路必须我自己走……”孩子低声说道,眼睛盯着大萨满说道。
  老头子终于叹了口气,退后两步,将濯银匕首送回刀鞘中,说道:“我太在意你了,连一点伤都不想让你受。罢了,罢了,你的路你要自己走,这没有错。但记住,既然选了这条路,哪怕跪着都要走完,大步向前走,不回头……”
  孩子点了点头。
  大萨满转身就要走开,扎儿花朗声说道:“尊贵的大萨满,您什么时候才能坦诚一次呢?您身上装了太多的秘密,就像您这一身刀术绝对可以排到族中最前列,可您为什么从没有显露过?”事实上大萨满的过去谁也不知道,因为和大萨满同一辈的人都死光了,甚至大萨满比君王还要高一个辈分。
  大萨满默不作声,他走到扎儿花的狼锋刀前,伸手抓起刀柄,头也不回就将刀甩了过来。扎儿花心惊,上前眼疾手快接住急速的刀,震得手疼,将之还入鞘中。大萨满没有回头,依旧向前走着,只是说出了四个字:“过刚易折!”
  扎儿花看着大萨满终于蹒跚下来的步子,感觉这个老人身上的秘密也不少。时而疯癫,时而睿智,像闲散的盘旋在天空中的鹰,可他对着猎物俯冲下来时,却像整片天空都塌了下来……
  “这么多年韬光养晦,引而不发的大萨满究竟在计划着什么事情?”扎儿花默默说道,他突然觉得很疲惫,心很累很累,被一个快七十岁的老人用一把匕首打败,这是对赤那思的狼牙莫大的打击……而且这个人是他一直心里都不怎么认同的大萨满!
  他扭头看着站在一边的夜星辰,就是这个孩子的出现,让大萨满整个人都变了么?这个孩子究竟有什么不同?如果这个孩子没有出现在草原,是不是大萨满会把他一生所有的秘密都带到墓地中,谁也不知道?
  这就是变数,谁也预料不到的变数……
  “将军,我们可以开始了么?”夜星辰柔声说道,脸上带着浅浅的笑。
  扎儿花鲜绿的眼睛看了看孩子一眼,看着他手上裹着的厚厚纱布,目光不由得落在孩子的脸上,那层清浅的像雪花一样的笑容总让他觉得不吉祥……
  “今天继续劈斩木桩,你要是一天内能劈断木桩,就开始教你正式的刀法。”
  孩子颔首点头,朝着帐篷后的木桩走去


 第24章 苍松先生

  梵阳,帝都祥泉城郊区,白雪皑皑。
  头顶的松枝被积雪压得都快折断下来,青翠的松针在白色的雪下更显得鲜活,唯独栖在树枝上的乌鸦看得人心里发寒,浑身漆黑的乌鸦在洁白的雪上分外扎眼,像是一块美玉上的瑕斑。地上厚厚的积雪被踩的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乌鸦受惊,大声戾叫着冲天而起,松树枝忽的一震,大片的积雪在空中散成飞扬的雪末簌簌落下,散落在来人的头发中。
  他站在古朴虬扎的老松下,华贵的长袍后摆拖拽在雪地上,积雪落在他身上,看起来像冰雪雕成的一样。看他的装束像是来自帝都中的大人物,可大人物怎么回来这样荒凉的郊区呢?
  严冬十二月,寒风刮面如刀,卷着大片的雪花打在来人身上,像是要把他整个人都要吹走一样,可他又想旁边的老松一样巍然不不动,仿佛脚下生了根。他眯起眼睛,剑眉入鬓,抬眼看着前方独门独户的茅舍院子,静默的站在那里看着。
  院门突然被推开了,一名年轻人探出头来,看着这个在冰雪中静如苍松般的来客,问道:“来者何人?”
  来人深深吸了口气,拱手一拜,说道:“帝都陆氏,御殿月华候陆妙柏求见苍松先生。”他的声音在冰天雪地中像涟漪般晕散开去,整个世界都静的可怕,甚至连回音都没有。若不是那个开门的年轻人脸色变了下,来人都怀疑自己究竟有没有喊出声音来!
  “又是你?”年轻人眉头皱了起来,由上而下打量了来人一番,这个人已经来了三次了,这是第四次,未免脸皮也太厚。可他还是礼貌的点点头说道:“请稍等片刻,容我去禀告家父!”
  陆妙柏躬身再拜。
  他淡淡的吐了一口气,温热的气流在飘着雪的空气中凝成白亮的雾气。不知道这次能不能顺利见到这个隐居深山的‘苍松先生’。他离开梵阳十六年,梵阳的权势却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是那些萎靡疲顿的老臣,那些白脸胖肚的贵族像虫子一样寄生在帝国中缓缓蠕动。梵阳要顺应潮流做出改变了,陆妙柏做的第一件事却不是与帝都的名门贵族联络感情,而是不辞劳顿的拜访这位隐居郊外的‘苍松先生’,虽然已经吃了三次闭门羹,可他依旧在坚持。
  茅舍的门又推开了,那位年轻人探头说道:“抱歉,家父身体不适,不能见客,请回吧。”
  陆妙柏像是已经预知到这种情况了,嘴角泛起淡淡的笑,不禁轻声叹气道:“先生依然对帝都的人心怀芥蒂啊……请麻烦将此物交给先生过目,再让先生决定是否要见我!”说着,他从袖中掏出一个檀木盒来,盒子雕着繁复的龙纹祥云图案,一看就是贵族间才有的东西。
  年轻人走了过来,他的步子很轻盈,踏在雪上无声无息,一袭白袍胜似雪,一头乌黑的长发秀亮的绾在头顶。他从陆妙柏手中接过檀木盒,颔首点头致意,再次转身进入茅舍中。
  陆妙柏看着他的身影隐没在屋舍内,心不由的提了起来,要是这样还不能让自己见一面,他就真的什么办法都没有了。那檀木盒里,装着可是能让人眼红的滴出血的东西啊。
  他默默站在雪地中静静等待,天空的雪在缓缓飘落着,大片的雪花盖在他的头上,眉毛和嘴唇的胡须都凝了一层白霜,嘴唇也泛出青紫的颜色。可陆妙柏依旧保持着淡淡的笑意,像茅舍旁的古松般不动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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