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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聊斋鬼故事-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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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衙役展开天罗地网,搜至南山,忽闻婴儿啼哭,顿时发现相如藏身之地,铁链加身,连拖带拽,押他回去复命。至于那名小孩,直接抛弃荒野。相如见状,冤愤欲绝。回去面见县令,官老爷问“为什么杀人?”相如道:“冤枉。某以夜死,我以昼出,且怀抱婴孩,如何能够翻。墙杀人?”
  县令道:“不杀人,为什么要逃?”相如词穷,不能辩解。县令下令将他收监,相如哭道:“我死不足惜,但孤儿何罪?为什么要将他残忍丢弃?”
  县令道:“你杀死宋御史儿子,我杀你儿子抵命,有何抱怨?”相如默默不语。身处监狱,受尽百般酷刑,但始终不肯承认杀人。
  这一晚县令夜卧书斋,忽然间叮地一声响,似乎被什么利器刺中衣服,振振有声,大惧而号,举家惊起,点亮灯烛视察,只见床上插着一柄明晃晃尖刀,入木数寸,牢不可拔,县令见状,魂飞魄散,吓出一声冷汗,思忖:这是谁想杀我?四面搜寻,不见人影。心中忐忑,寻思“难道冯相如含冤入狱,有人替他打抱不平?嗯,反正宋御史已经死掉,不如卖个顺水人情,饶冯相如一命好了。”于是开牢释放囚犯,打发冯相如走路。
  冯相如回到家中,室内无米,孤影对四壁,凄凄凉凉。多亏邻居接济,才得以艰难度日。念大仇已报,心中快慰;思惨遭横祸,几乎灭门,潸然泪落。又想起半生贫寒,香火断绝,常于无人处失声痛哭,不能自已。如此过去半年,凶杀案风波平息,冯相如跟官府索回妻子遗骨,重新安葬,悲伤欲死,辗转空床,意图轻生。
  正一心寻死,忽然间屋外传来敲门声,凝神倾听,门外响起哝哝细语,夹杂着小儿哼啼,急忙起身窥视,似乎是一名女子,颤颤兢兢打开房门,那女子说道:“公子大冤昭雪,身体无恙,可喜可贺。”声音熟悉,仓促间却又想不起是谁。烛光下睁眼细瞧,原来是红玉,手中挽着一名小儿,嬉笑胯下。
  乍见故人,冯相如紧紧抱住红玉,失声痛哭,没顾得上询问孩子来历,红玉陪着他伤感,善言安慰。半晌后将他轻轻推开,手指小孩,说道:“这是你儿子,还记得他吗?”
  冯相如喜出望外,目光灼灼盯着孩子打量,见他眉目如画,与自己少年时容貌酷似,笑道:“福儿,真的是你。你还活着?是红玉阿姨救了你,对不对?”
  红玉点头承认,说道:“实话告诉公子,我并非什么邻家少女,其实是狐妖。有一晚我在山谷中修炼,听到福儿在草丛中哭泣,于是抱养了他。如今公子脱难,特地带福儿来与你一家团聚。”冯相如挥泪拜谢,那孩子靠在红玉怀中,态度亲密,显然将她当做了生母,但年纪幼小,往事遗忘,不再认得亲生父亲。
  天未明,红玉站起身来,说道:“我要走了。”冯相如跪倒床头,泣不成声。红玉笑道:“我跟你开玩笑呢。如今家道新创,非夙兴夜寐不足以振兴。我不会扔下公子不管。”卷起袖子,自去厨房准备早餐。冯相如担心家贫不能自给,红玉笑道:“公子只管发奋读书,家务事交给我料理。你放心,不会让你饿死的。”拿出随身金银首饰,租下数十亩耕田,雇佣耕作。又除草种菜,修房补瓦,日以为常。邻居乡里听说红玉贤惠,时不时过来窜门,帮忙干些农活。
  如此过了半年,家中人烟腾茂,日子越来越好。冯相如感激不已,说道:“劫后余生,全赖娘子白手起家。但有一事仍未安妥,不知如何是好?”红玉笑问“是什么事?说来听听。”
  冯相如道:“考期将临,但我秀才身份仍未恢复。”红玉笑道:“前日我送了四两黄金给学官,公子已复名在案,此事不用担心。如果等你开口,早就误事了。”冯相如连连致谢。
  不久后冯相如科举题名,考中举人,时年三十六,家道殷富,良田连绵,居室宽敞。红玉身躯袅娜,似乎一阵风便能将她刮走,但操作家务,累活重活一手包办,游刃有余。即使在数九寒冬,双手仍是滑腻如玉,自言二十八岁,观其容貌,却不过二十出头。




  第九十五回 李伯言
  李生伯言,沂水人,正直有胆略,忽然暴病,家人请医用药,他拒绝了,说道:“吾病非药汤能治。阴司缺阎罗,请我代理审案。死后不要埋,等我复活。”是日果死。
  李伯言死后,魂魄在鬼卒带领下,来到一处宫殿,穿上冥王官服,开始办案。桌案上簿书堆积,有一宗案情是这样的:江南某人,生平奸。淫良家女子八十二人,罪证确凿,按冥律当受炮烙。堂下有铜柱,高八九尺,一人合围粗,柱内中空,填满炙热火炭,烧得铜柱表里通红。群鬼以铁蒺藜鞭挞犯人,勒令其攀爬铜柱,手脚并用,盘旋而上,甫至顶,则烟气飞腾,崩然一声如爆竹炸响,犯人坠落于地,蜷缩成团,半晌方才苏醒,群鬼接着鞭笞,犯人再次攀爬如前,连续坠地三次,魂飞魄散,化为一缕飞烟,不成人形。
  又一起案情:同县王某,乃李伯言亲家,有人告他强占女儿为婢。此婢女被人拐卖,廉价卖给王某,王某贪图便宜,以致惹上官司。不久后暴病而死,死后去找朋友周生,周生知道王某是鬼,躲避书斋,问道:“你想干什么?”王某道:“请周兄随我同赴阴曹,替在下证明清白。”周生问“何事?”王某道:“我府中那名婢女明明是买来的,这件事情你亲眼见到,眼下我被人诬告,请周兄为我辩解,说句公道话。”周生摇头道:“阴曹地府,岂能下去?下去就没命了,恕我爱莫能助。”王某道:“事到如今,恐怕由不得你做主。”没过多久,周生果然死去,两人一同来到阴司,接受审讯。
  李伯言一见王某,有心偏袒,忽觉殿上生火,火苗腾腾,焚烧梁柱,李伯言大骇,吓得站起身来。左右官吏进言:“阴间不比人世,一念之私不能容,只需秉公办案,火焰自熄。”李伯言点点头,收敛杂念,火苗顿灭。拿起状纸查看,王某与原告各执一词,争论不休,问周生,周生实言相告。
  李伯言弄明来龙去脉,下定判书:王某贪图小利,明知故犯,处以笞刑,行刑完毕,许其复活。余人无罪释放,遣送还阳。三日之后,王某与周生死而苏醒。
  处理完案件,李伯言乘坐马车离去。中途看见数百名断头断脚鬼魂伏地哀鸣。停车询问,全是异乡之鬼,因思念故土,担心关隘阻隔,请求自己放行。李伯言道:“我摄政三日,期满解任,无能为力,该如何帮忙?”众鬼道:“南村胡生,将建道场,代为嘱咐一声,那便成了。”李伯言慨然答允,回到家中,复苏还阳。
  胡生字水心,与李伯言交情非浅,闻李再生,特来探望。李伯言问道:“什么时候举办水陆道场?”胡生讶然道:“此事只私下里与妻子商议,并未对外人提及,你是怎么知道的?”李伯言据实以告。胡生叹气道:“举头三尺有神明,不想闺房私语竟然传入幽冥,真是可怕。你放心,在下言而有信,这就回去兴建道场,超度亡魂。”告辞离去。
  次日李伯言去王府看望亲家,王某犹自卧睡在床,见李,肃然起敬,口中申谢庇佑之德。李伯言道:“法律不能徇私,病情好些了吗?”王某道:“好多了,只是挨打的地方有些化脓生疮。”又过二十多日,王某病情方才痊愈,臀。肉腐落,留下数道疤痕,形如木棍。




  第九十六回 汤公
  汤公名聘,辛丑进士,身体抱病,弥留之际,忽觉下体热气逐渐上升,至腿则足死,至肚腹则腿死,至心,心之死最难。童年往事,尘封记忆,如潮奔涌,一一随着心血涌入脑中。善事袭来则心情宁静,恶事袭来则烦闷懊恼,似油沸鼎中,情状之难堪痛苦,非言语能够描述。犹记得七八岁时,掏鸟窝杀麻雀这件事,心头热血翻滚,良久方才平息。待得将平生所为,一一回忆,热气缕缕旋转,穿喉入脑,自顶门破孔而出,飞腾上升,宛如炊烟,过得数十刻钟,魂魄离体,身死命消。
  魂灵渺渺无归,漂泊荒野,路遇一巨人,高数十丈,探手将汤公擒拿,收入袖中。魂魄入袖,空间局促,塞满了各类鬼魂,彼此摩肩接踵,挤成一团。袖内空气混浊,头晕胸闷,难受至极。汤公寻思“此次厄难,唯有佛法能够化解。”想到此处,口宣佛号,才三四声,身躯飘落袖外。巨人再次擒拿,三抓三落,不再管他,自顾去了。
  汤公独立彷徨,不知将往何处。想起佛祖在西天灵山,于是往西而行。走了没多久,路旁一名僧人静坐,双手合十,汤公上前问路,僧人道:“文人死后,名字记录在册,由文曲星与孔圣人掌管,先去找他们销除名籍,再定行程不迟。”
  汤公问明两人所在,依着僧人指点途径,前去拜访,来到圣人庙中,见孔子南面而坐,拜倒在地,说明来意。孔圣人道:“销名一事,还得去找文曲帝君。”
  汤公无奈,只得又去拜访文曲星君,来到一处殿阁,内有一神人,容貌与世间传说之文曲星一模一样,帝君说道:“公子心术诚正,按理阳寿未尽。不过皮囊已朽,要想重生,非菩萨之大能无法办到。”
  汤公心中受教,又去找观音菩萨,来到一处竹林,林内一座殿宇。汤公走进大殿,见菩萨螺髻庄严,面如满月,手中拿着杨柳瓶,上前施礼,肃然叩头,转述帝君言语。菩萨面现难色,汤公苦苦哀求,旁边有尊者说道:“请菩萨施展大。法力,撮土为肉,折柳为骨。”菩萨点点头,手断柳枝,倾瓶中水,混合净土为泥,将泥巴拍在汤公身上,命童子送其还阳,使灵魂与肉体合而为一。只听得棺材中呻吟有声,汤公病情痊愈,家人打开棺盖将他扶出,算一算日子,已经气绝七天。




  第九十七回 阎罗
  莱芜秀才李中之,性格刚直不阿。每数日死去一次,僵卧如尸,三四日后才苏醒。问他去了哪里,微笑不语。县城张生,也是数日一死,私下里跟人说“李中之,阎罗也。我每每前往阴司,给他当差。”森罗殿门联,张生字字记得。有人问“昨天你去阴司,所为何事?”张生道:“不能细说,但是提审曹操,打了二十板子。”




  第九十八回 单道士
  淄川县韩生,世家公子。县城中某道士姓单,精通法术,公子爱其神通,拜为座上宾。单道士与人行坐,念头一转,便能凭空消失。公子想跟他学习隐身术,单道士不肯。公子苦苦哀求,单道士说:“我非吝惜道术,只是担心败坏名声。法术传给君子还没什么,若是所传非人,借隐身术偷盗行窃,岂不是助纣为虐?公子家道殷富,自然不会偷盗,但是如果碰上美女,见猎心喜,隐身潜入闺房,纵欲宣。淫,这一点却不可不防。所以不敢从命。”公子没能如愿,心中怒恨,暗地里与仆人商量“下次道士再来,给我狠狠打他一顿。如果道士借隐身术逃遁,咱们可以事先在地上铺一层石灰,道士足底所过之处,必然会留下痕迹。”定好计策,只等道士上钩。次日单道士驾临,公子一声令下,众仆人执鞭提棍,扑上去一顿暴打。道士隐身逃离,石灰上果然留下足迹,左右乱击,灰尘弥漫,道士却已不知所踪。
  待公子离去,单道士方敢现身,对众仆人道:“刚才被你们暗算,我不打算追究。吾不能久居此地,即刻便走。念在往日你们对我悉心服侍份上,临别之时,送你们一桌酒席。”探手入袖,拿出一瓶酒,再次入袖,又拿出一盘热菜,如此来回数十次,桌上酒肉堆满,菜香扑鼻。道士邀请众人共饮,大伙喝得酩酊大醉。道士手掌伸出,将桌上杯盘瓷瓶一一收回袖中。
  韩公子听说此事,暗暗称奇,央求单道士再表演一次。道士走到墙边,以毛笔挥毫泼墨,于砖壁上画出一座城池,双手轻轻一推,壁上城门随之而开,道士将衣服行礼一一扔进门内,拱手作别,说道:“我去也。”纵身一跃,跳进墙壁,城门缓缓闭合,道士转眼间消失不见。
  后来有人在青州市集见过道士,教儿童在手掌上画墨圈,逢人把手一扬,墨圈便即飞出,印在行人脸颊或衣服上,百试百灵。又听说单道士擅长房中术,能令下体吞吸烧酒,可以喝整整一壶。这件事情韩公子亲眼见识过。




  第九十九回 小髻
  长山百姓某某,闲居在家,经常有一个矮人上门造访,与之交谈,不明其来历,心中疑虑丛丛。
  一日,矮人说:“三天后我便搬来此地,从此咱们就是邻居。”过了四五天,矮人又说:“如今咱们住处相隔不远,可以朝夕向公子讨教学问。”主人问“恭喜你乔迁新居,却不知贵府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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