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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蒙田随笔全集-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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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纳森克王国,至今教士的妻子在丈夫去世时,随死者一起活埋。其他女人则在她们丈夫的葬礼上活活烧死,此时,她们不仅表现得勇敢坚强,而且喜形于色。国王的遗体火化时,他所有的妻妾、嬖幸。各种官员,奴仆都兴高采烈地扑向烈火。对他们来说,能陪伴国王的遗体一起火化,是一种无上的光荣。



 



一些卑劣的小人物临死前也谈笑风生。有一个人,当刽子手推他时,大声喊道:“开船吧!”这是他的口头禅。还有一个破平放在壁炉旁的草褥上等死,医生问他哪里不舒服,他却回答;“在凳子和火之间。〃教士来给他涂圣油,寻找他那因病而缩小了的双脚时,他说:“您可以在我的腿端找到它们。竹有人劝他祈祷上帝保佑,他却问:“谁去哪里。”那人答遭:“如果上帝愿意,马上就是您了。”他又说:“但愿是明天晚上。”那人继续道:“您还是祈求上帝保佑吧,您很快就要去了。竹他接口说:“固此,最好是我自己把建议告诉他。”



 



在我们同米兰的最后一次战争中,兵荒马乱,民不聊生,百姓难以忍受多舛的命运,决定一死了之。我听我父亲说,那时盛传有二十五位绅士一周之内自己结束了生命。这一事件与克桑西城的故事很相近,克桑西人被布鲁图团团围困,男女老少都想以身许国,根本没有试图逃生,布鲁图只救下了极少一部分居民。



 



任何观念都很顽强,会不惜一切地让人接受。希腊人出征时都要宣誓,直到米堤亚战争。一直坚持同样的誓言。这一精彩誓言的第一条是,宁愿以死换生,也不让波斯人的法律替代他们自己的法律。我们看到,在土耳其同希腊的战争中,多少人宁愿接受残酷的死亡,也不愿放弃割礼而改行洗礼。这是任何宗教都做得到的。



 



卡斯蒂利亚王国的君主们曾把犹太人赶出了卡斯蒂利亚,葡萄牙国王让允许犹太人逃往葡萄牙,但一个人要交几个埃居,并且要他们在某一天全部离开葡萄牙,还答应为他们提供船只把他们运往非洲,规定日期一过,不服从的犹太人就要变成奴隶。那天,为他们提供的船只不多,上船的人受到船员的粗暴虐待,除了各种侮辱外,船员们还设法在海上耽搁,一会儿向前,一会儿后退,使得犹太人吃完所带的食品,被迫向船员买吃的,价格昂贵,时间又久,等他们到岸耐,身上除了衬衣便一无所有了。这一非人待遇,的消息传到尚未动身的犹太人那里,他们大部分都宁可为奴隶,只有很少人改信宗教。埃马纽埃尔继承王位以后,首先让犹太人恢复自由,但后来又改变主意,要犹太人于限定时间离开葡萄牙,并指定三个港口让他们通行。据近代最杰出的拉丁史学家,大主教奥佐里奥称,新国王未能使犹太人皈依基督教,于是希望通过恢复他们自由来达到这个目的;再者,他认为,那些犹太人不会愿意像他们的同胞那样,遭海员的掠夺抢劫,也很难背离他们过惯了富裕生活的国家,而投奔人地生疏的异国他乡。可是,国王看到希望落空,犹太人个个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流亡,就决定关闭其中两个许诺的港口,以便路途的漫长和不便会使有些人改变主意,或者,为了把他们集中在一个地方,屠杀起来更加方便。他早已有这个打算了。于是,国王下令将十四岁以下的犹太儿童统统从他们父母身边夺走,送到看不见和接触不到父母的地方,让他们接受基督教教育。据说这一做法造成了可怕的景象,父子亲情以及对古老宗教信仰的热忱,都促使他们同这个强制性敕令抵抗到底,到处可见父母自杀身亡,更惨的是,有些父母出于对孩子的爱怜,将他们投入水井,以逃避敕令的蹂躏。此外,规定的期限一满,由于别无他法,犹太人又重新沦为奴隶。但也有几个人皈依了基督教。至今一百年过去了,对于犹太人的宗教信仰,或者说,对于犹太种族,表示相信的葡萄牙人为数不多,尽管习惯与时间比任何约束更有威力。“历史上多次看到,宁死不屈的何止将领,甚至是整个部队国。一



 



我有一位挚友,一心寻求死亡,这个念头他已深思熟虑,并在他心中深深扎根,我无法使他打消。一旦戴着神圣光环的死亡降临,他就毫无理性地、如饥似渴地奔过去。



 



当今有些人,甚至是孩子,就为了一点点挫折,便自杀了。关于这一点,有位古人说,如果连胆小鬼都选择的避难处也害怕,那么还有什么不怕的呢?在更加快乐的年代里,不分性别,地位和宗派。有耐心等死者,也有自愿寻死者,那些寻死的人或是为了逃避生活的艰辛,也有人是因为生活过于称心如意,还有的希望到另一个世界寻觅更好的生存条件,这些人比比皆是,数不胜数,这里,找不可能一一列举。事实上,把贪生怕死者列一个清单,做来恐怕更为方便。



 



现在只谈论下面一件事。一天,哲学家皮浪在船上,恰遇大风暴,看到周围人惊慌失措,便以一头也在船上却对暴风雨无忧无虑的小猪为倒,鼓励那些人不必害怕。既然我们为有理性而由衷高兴,多亏理性我们才自认为可以主宰和君临他人,那么,我们能不能大胆地说。我们身上的理性是为了我们的苦恼而存在的呢?既然知道实情会使我们心绪不宁,坐立不安,使我们的处境还不如那头小猪,而不了解实况,我们反而心境恬静,那么,了解真相有什么用呢?人有智慧,是为了谋取最大的利益,难道我们要把智慧用来毁灭自身,与事物的普遍规律相抗衡吗?而事物的规律不就是要每个人尽自己所能来谋取自己的利益吗?



 



或许有人会对我说,好吧,你那个规则适用于死亡,可贫困又是怎么回事呢?还有痛苦?亚里斯提卜、希罗尼姆及大多数哲学家称痛苦为最大的不幸,另一些人…口头上否定,实际上也这样认为。波塞多尼奥斯患了疾病,痛苦万分,庞培来看他,为选择如此不合适的时机来聆听老师谈论哲学而深感抱歉。波塞多尼奥斯对他说:“但愿我的病痛不致于妨碍我讲哲学l丹于是他忍着病痛讲了起来,同样表现了对痛苦的蔑视。可是,痛苦仍对他大摆威风,不停地折膳他。他喊道,“痛苦啊,如粜我不把你当作不幸!你这样岂不是徒劳吗?”这件事被传为佳话,可是,这对蔑视痛苦又有何意义呢?他不过从字面上去辩论罢了,如果他痛苦得不厉害,又何必中断谈话呢?为何要如此克制自己,不把它叫作不幸呢?



 



这里所谈的痛苦不全是凭空想象。对于其他事我们可以主观臆想,而痛苦却是肯定无疑,我们的器官在作判断。



 



“如果感官有错,整个理性就会崩溃。”——卢克莱修



 



难道能让我们的皮肉相信鞭子接上去是搔痒吗?能让我们的味觉相信笋荟的味道是纪龙德沙砾地区葡萄酒的味道吗?不妨借用皮浪的小猪为例。它确实不怕死,可如果我们打它,它就会叫起来,就会痛苦不堪。天底下任何生灵都怕痛苦,难道我们耍超越这个普遍天性?就连树木受到伤害似乎也会呻吟。死亡是通过推理才被感知的,那是瞬间的运动:



 



死亡属于过去或将来,不属于现在。一拉博埃西



 



等待死亡要比死亡更难‘以忍受。——奥维德



 



许多牲畜和人与其说生命遭到威胁,不如说名存实亡。事实上,对于死亡,我们所惧怕的,主要是死前一般要遭受的痛苦。



 



然而,拿一位圣父的话来说,“人死后才套有痛苦回。坤而我的看法似乎更为真实,我认为死之前或死之后都与死亡无关。我们常常错作自我辩解。经验告诉我,我们之所以忍受不了痛苦。是因为忍受不了对死亡的想象,想到痛苦会带来死亡,就更加焦虑不安。但理性又会责备我们懦弱无能,不该为这种突发的、不可避免的、冷漠无情的事担惊受怕,这时,我们就会觉得这一理由更站得住脚。



 



一切只有痛苦而无其他危脸的病痛,我们认为是无危险病痛;牙痛和痛风,不管多么疼痛难熬,因为不危及生命,谁会把它们当作疾病?然而,可以假设,我们惧怕死亡,主要是惧怕痛苦。正如贫困亦毫不可怕,不过会使我们遭受饥渴、冷热和不眠之痛苦罢了。 因此,让我们米面对痛苦吧!我把痛苦当作生存的最大不幸,这是很自然的。我这人对痛苦决无好感。我尽量躲避痛苦,因此至今——感谢上帝——我与之尚未有过很多交往。然而,我们即使不能消除痛苦,至少也可以耐心忍受,以求减轻,即使身体疼痛难熬,我们的心灵和理性仍能做到坚强不屈。



 



如果不是这样,我们当中谁会相信刚毅、勇敢、力量、宽大和坚定呢?如果不再向痛苦挑战,这些品德又有何用呢?〃勇敢渴望危险。”如果不必露宿野地,全身披挂忍受烈日,以马或驴为食,不



 



必看到自己粉身碎骨,从骨缝里拨出子弹,受缝合、烧灼或导尿之苦,那么我们如何能战胜平庸,鹤立鸡群?哲人们说,在高尚的行为中,越是艰难的事越值得做。这与逃避不幸和痛苦完全是两回事。“的确,欢娱和快乐,嬉笑和玩乐与轻浮为伴,生活在其中的人并不幸福,在忧愁中如舱百折不挠,反而常常会感到幸福。”因此,很难使我们的祖先相信,凭借战争和式力去征服不如不担风险靠计谋去获胜:



 



勇敢付出的代价大,但结果更美好。 ——卢卡努



 



我们可以更聊以自慰的是,显然痛苦愈烈,时间则愈短,而时间愈久,痛苦则愈微,”si gravis brevis,sil longus levis”。痛苦过了头,不久就会失去感觉,它就会消失,或者让你丧命;二者是一回事。如果你不能忍受,它就会战胜你。“你要牢记,死亡墨最大痛苦的终止,最小的痛苦断断续续,我们能主宰的则是不大不小的痛苦。痛苦,能忍受时则忍受,不能忍受时就躲开,结束令我们讨厌的人生,就像退出舞台一般。”



 



我们之所以不能耐心忍受痛苦,是因为我们不习惯从心灵上获得主要的满足,没有给予心灵足够的重视,而它却是我们状态和行为唯一至高无上的主宰。身体只是一种方式,一种状态。而心灵却多姿多态,它让身体的各种感觉和意外听命于它的状态。然而,需要对心灵进行研究和探索,唤醒它的强大活力。任何理性规定和力量都奈何不了它的倾向与选择。在它拥有的千姿百态中,应赋予它一种有利于我们平静生活的状态,这样,我们不仅能免受任何冲击,甚至,如果它认为合适的话,还会以痛苦和不幸为乐。



 



心灵不加区别地利用一切。错误和梦幻犹如一种可靠的物质,可以用来确保我们的安全,使我们获得满足。



 



不难看到,刺激痛苦和快感的是思想。动物则是抑制它们的思想,而它们身体的感觉是自由的,本能的,困此,几乎每一类动物都有相同的感觉,正如我们从它们相似的行为所观察到的那样。如果我们不去扰乱我们肢体的裁判权,可以肯定,我们的境况会好一些,肢体对于痛苦和快乐的感觉就会自然真切,正确适度。如果我们的性格平稳而自然。感觉就不会过度。但是,既然我们已经摆脱了这些规则的束缚,任凭想象力胡作非为,那么至少可以设法让我们想愉快的事。



 



柏拉图担心我们陷入痛苦和快乐,因为这会导致灵魂过分依附于躯体。而我却认为,这会使灵魂和躯体脱离。



 



敌人看到我们逃跑会更气势汹汹,同样,痛苦看到我们发抖会更神气活现。谁抵抗,痛苦就向谁屈服。因此,应该坚决同它作斗争。退缩和畏惧,会招致毁灭的威胁。身体越结实就越坚强,灵魂也是如此。



 



下面举几个例子,说一说像我这样赢弱的人,从这些例子中可以发现,痛苦的程度完全取决于我们给它的位置,正如宝石的颜色鲜艳还是暗淡,同接触什么样的叶子有关。圣奥古斯丁说得好:“他们感到痛苦,是向痛苦投降的缘故。”在鏖战中身挨十剑,也不如挨外科医生一刀来得痛苦。分娩时的痛苦,医生和上帝都认为是巨大的,我们也是小题大做,但有些种族却毫不在乎。撇开斯巴达国的妇女不谈,就拿随我们步兵出征的瑞士妇女圆来说,你发现有什么不同吗?她们昨天还怀着孩子,今天就将要儿挂在脖子上,跑着小步随丈夫行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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