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力游戏-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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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根从政30年，一直以保守主义的十字军自居，大力宣扬低税赋和减少政府干预。在他入主白宫之前，他一再攻击华府的政策阻碍个体与自由市场的发展。他对企业在社会上的角色极有兴趣。在他担任加州州长的时候，他曾采取了几项自由派的措施，包括提高税收、降低退税额与增加依赖社会福利救济全民众的生活费用，可是这些在他抨击民主党政策的时候又省略不提了。
里根反对增税的看法是得自于经济学中供给学派。里根与共和党内新右派人士企图把供给经济学说包装成为新而积极的主张，但是实际上这种经济学说是属于古典经济学理论，类似回复到柯立芝总统当年采取的重商政治的自由放任措施一样。
里根对另外两项理论极感兴趣，同时也对里根的理念与政策计划颇为重要。第一个是众所周知的“拉佛曲线”。拉佛认为在某种情况下，降低税赋可以让民众更辛勤地工作，而政府之税收也会增加。拉佛告诉里根，美国经济的自然扩张受到社会安全支出浮滥的限制。此一说法对里根而言不啻是天籁。
另一项吸引里根的学说，是由哥伦比亚大学教授孟德尔所提出的。他认为政府可以同时采取紧缩金融政策以缓和通货膨胀，并且用减税之方式刺激经济成长。多数的经济学者与决策人士皆认为，金融与财政政策必须同时使用，来处理通货膨胀或失业问题。但是，孟德尔教授却认为可以分开采行。当然，孟德尔教授这套说法又如天籁。
1980年1月，里根参加一个在比佛利山庄威尔夏饭店举行的一场座谈中，汲取并吸收了供给学派的经济政策大纲。当时里根的经济顾问是一批信奉“供给面学说”的人士，其中包括众议员坎普、拉佛与《华尔街日报》前任主笔尼斯基。里根接受了坎普的主意，准备在三年内，每年减少个人所得税10％，三年减税30％。这为里根未来的施政计划奠定了极为重要的一步。其他的经济政策则稍后再予制订。
在80年的选战当中，里根的竞选对手都反对供给学派经济理论。布什当时还批评坎普等人的经济思想是“巫毒经济学说”。独立的候选人安德森嘲笑“供给经济学说”得施妖法才能运作，尤其是在处理国防建设的间题上，更将是效果不彰。然而选民却无视这些警告，而里根是执意采行。
里根本人颇有推销个人观念的政治天才，有点像罗斯福总统一样。他的密诀在于能采用政治手段，他深晓如何把个人理念推销出去。由于里根善于简化问题，突出主题，描绘出未来远景，因此，里根推行政务十分顺利。政治人物为了打知名度，经常要藉助电视广告，而珍贵的13秒电视广告便是选民认识政治人物的快速方法，一些口号，老套的宣传内容都在转瞬间映入百万选民的眼帘，这些词句包括：共产党、社会福利的谎言、官僚、新右派、新政、星球大战、预算赤字、经济供给学派、税制改革与邪恶帝国等。里根很擅长玩弄文字游戏而又能让人们印象深刻，却又不需要详细解释其中含义为何、要如何达成、可能会有何种伤害。他是运用象征的大师，而使得他有足够的空间来诠释其内容。
里根在入主白宫之后，由于人们认为他们也已熟知所谓“里根主义”意指为何，因此，里根的政治天分的确使他占尽制订施政计划的便宜。尤其在领导政府官员与制订政策上，比卡特和尼克松拥有优势。
1981年游戏计划：选择优先顺序
施政游戏最重要的原则是把重心放在几项首要问题之上，不能分散目标。任何一位总统都会遭遇到一大堆事情，被不同的意见所包围，他很容易迷失方向。由于制订政策是不同派系为争取总统支持的一种战争，而里根政府又尤其是派系林立。里根的作法是，他分别提出了许多竞选承诺，以掌握过半数人马，等到他入主白宫时，他得以不同的政策计划来满足内部不同的敌对派系。
在这些核心圈内，里根延揽的人才，包括了意识形态理想派与务实派人士，其中有加州帮，有布什和福特的手下，有传统派共和党人与新保守派，有主张自由经济的市场右派人士，有所谓“道德右派”，专门强调恢复学校祈祷仪式与反对堕胎。另外还有传统上主张预算平衡的经济学者，如葛林斯潘，金融方面的专家如傅利曼，与主张减税的供给学派人士，如罗勃兹与涂尔。要把这些人紧密地结合在一起还真不容易。
在里根就任初期的前几个决定性的礼拜，因当时的国务卿黑格企图把里根之施政重心由经济事务移转到外交政策方面，而吹绉一池春水。黑格刻意突出中美洲问题及里根的反共色彩。他发布了一份有关苏联、古巴与尼加拉瓜支援萨尔瓦多的“白皮书”，并且把中美洲问题刻意扩大为对苏联的全球抗争行动。
到了1980年3月初，黑格几乎天天成为报纸头条新闻人物，把里根原先有意的重心——经济政策排挤到一旁。而在黑格提供给里根处理中美洲间题的方案中，他主张追根究底，找古巴采取行动。当时的众议院议长奥尼尔还曾透露黑格说，美军部队必须前往尼加拉瓜作战。在1981年3月某次国家安全会议上，黑格还要求里根大胆一点处理萨尔瓦多的间题，他说：“总统先生，你可以赢得这一回合。”一位白宫幕僚人员事后还向我透露，他说黑格私下还向J。贝克和狄佛提起计划轰炸古巴的行动，这使J。贝克跟狄佛大吃一惊，黑格说：“我们可以把古巴那个鬼地方炸成停车场一样。”到了3月13号，黑格告诉米西说，美军要在10天之内在加勒比海地区采取行动。但是国防部长温伯格与参谋首长联席会议主席都不支持军事行动。黑格的狂言与行径，终于震惊了国会议员，并且引发民众对里根好战形象的反感。
白宫高极幕僚人员也担心这种状况逐渐失去控制。当时每日电视新闻的主要内容当中，中美洲事务消息也逐渐比里根经济政策的报导要多。黑格的动作几乎搅乱了里根原订的施政计划。当时，米西、J。贝克、狄佛与达曼都担心黑格会拖累里根，重蹈1977年卡特惨遭国会阻挡的恶运。报社所做的民意调查也显示一般民众逐渐担心中美洲问题。在此之际；
J。贝克为急于请救里根设法转移黑格的焦点，乃私底下请教为里根负责民意调查的沃斯林，请他针对黑格许多不当言论做一民意调查。
稍后，沃斯林在3月6日到8日之间所做的调查显示民众对黑格口出狂言大为反感，并且反对向古巴采取封锁和军事行动。里根身边一位人士告诉J。贝克，把这项调查结果拿给里根看，并且说服里根，让他晓得黑格的所作所为在政治上已经伤害到里根，而里根也了解到这一点。后来，J。贝克打电话给黑格，表示里根要他趁早歇手。黑格同意了，不过却又惹出一旦发生外交政策危机时，谁该出面处理的麻烦。一直到3月30日，里根遭人暗杀未果之后，白宫施政议程失控的情形才有了转变。民众关心里根生死的心情又让里根的声望止跌回升，这也让里根有机会把施政重心再度放在经济问题上。里根出院之后，4月28日在国会联席会议上，提出以经济问题为重心的演说，获得国会议员一致的好评，里根原先的施政计划也起死回生。
里根的施政计划也由于斯托克曼而充满活力，我们可以说，里根总统任内早期的成功，大多要归功于这位有点其貌不扬的年轻人。斯托克曼力主供给学派经济理论，里根如果没有斯托克曼的协助，将无法拟订出第一套预算方案，遑论旗开得胜。易言之，里根有理想，而斯托克曼则有一套策略可实现之。
由于斯托克曼自己已有一套推动计划与立法的蓝图，因此，他一下子就备受重用，而他也了解到权力运作之关键所在。斯托克曼经由坎普众议员的引荐，在里根竞选时，为共和党经济大纲捉刀。他曾经替独立派候选人安德森工作过一阵子，因此，在总统候选人辩论活动中，乃由他模拟里根电视辩论的对手，斯托克曼的才华自此深受里根欣赏。而在里根组阁时，坎普和参议员赖克绍特推荐他在里根政府担任一个高级职位。里根原先有意要斯托克曼担任能源部部长，不过，斯托克曼知道华盛顿政治圈的权力游戏，因此他先推卸此一职位，然后要求另一个形式上职位较低，可是实际上又大权在握的预算局局长一职。斯托克曼深晓如何把这个局长职位发挥到强过一个部长职位。
里根的加州帮人士不了解预算局长职位的重要性。当时他们正热衷于几个引人瞩目的部长职位，例如国务卿、国防部长、财政部长与司法部长，而斯托克曼则由于没有人跟他竞争而轻易地当上预算局局长。司法部长米西当时认为，只要部内会议通过决策，预算便将源源而来。米西跟其他人一样都不了解预算局专业技术的权力所在。斯托克曼事后告诉我说：“米西以为预算局只是做一些稽核查帐的工作，好比像停车场是否已经停满汽车一样，他们根本不晓得预算管理局是行政部门政策执行的总开关一样。”
事实上，斯托克曼对权力之企图心积极而强烈。他的政治本能让他了解到，里根准备改革美国政府与税制的计划，将使“预算管理”成为里根施政计划的重心。预算分配将推动政策，而不是政策推动预算。这也意味着。主管预算者的实权将凌驾其他部会首长，而预算局也将成为其它部门的控制枢钮。
斯托克曼也深深了解到，里根总统要在头几个星期内推动政策，便急需预算局里面的一批专家。可以说，预算局里的专家在华府权力仅次于白宫幕僚的技术官僚。为了预算问题，里根总统和他身边的人必须依赖预算局。米西的手下人数太少，历练亦不足以和预算局的专家抗衡。在这个管理局之下，有600名最好的专家，他们熟悉每一个部门。
斯托克曼手中的王牌是一套他在1980年3月与得州民主党参议员葛拉姆一起研拟的1981年预算案，这也成为稍后里根总统预算案的主要部分。这一套葛拉姆…斯托克曼预算案，让里根的政治议程上有了一个好的开始。这个方案包括了坎普所提的删减个人所得税10％以及营业税率递减方式；另外还包括了特地为里根设计的；大力删减政府就业计划支出、对穷人的食物、房屋与燃料津贴与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的医疗补助，缩减长期失业补助，降低学生福利支出与大众运输的补助。虽然这一套方案后来并没有通过，但是它得到140位共和党参议员与30位民主党参议员的支持，为里根的1981年预算方案奠定了成功的基础，同时也为里根的施政铺下鸿图大道。
更重要的是，斯托克曼带给里根一个删改卡特总统预算方案的机会，更凸显民主党人的弱势。对里根身边的策士而言，“速度”极为重要，但是却颇为抽象；对斯托克曼而言，“速度”代表具体的提案与时间表。为了继续制造政治气氛，斯托克曼与坎普共同写了一篇警示性的文章，指出当时处于温和萧条的美国，正面临经济发展上的“敦克尔克大撤退”（编注：二次世界大战中著名的大撤退）。
排订行动程序
理想中，一名总统的法案提出程序应该像军事作战一样排订。
里根的高级幕僚人员表面上似乎行动颇为一致，不过，他们也难以决定究竟应该先削减预算还是减税。如何排订行动程序对里根总统的政绩十分重要。里根和他加州帮人士倾向于先减税，但是，斯托克曼在感受到经济恶化的压力之后，主张大幅删减预算。早在1981年1月一项会议上他就指出，卡特总统所提的预算案，将把美国政府200亿美元预算赤字，提高到580亿美元，而到1984年时，必须要删减750亿美元才有可能达成里根承诺的预算平衡。里根错失了斯托克曼的讯息，他反而怀疑起有政治阴谋。
里根总统在一项会议上说：“好吧，我们都是听到许多争论，有谁还有什么意见吗？”众人一语不发。里根便做结论说：“那么，我们就先采取减税吧！”
而经常发生在美国总统身上的是，他们所做的这类决定皆难以持续实施。里根这项决定传出之后，华尔街方面立即要求延后7个月实施减税，并且先处理预算赤字。这些反对的声浪亦多来自共和党籍参议员，例如参议院预算委员会主席多米尼西，财政委员会主席杜尔，与共和党参议院领袖H。贝克。国会议程日期当时似乎准备优先处理预算删减案。由于白宫方面需要参议院领袖协助把里根总统的提案排在国会议程上，参议员们的意见自然有其分量。他们的意见使斯托克曼的主张更为有理，然后白宫方面也逐渐形成共识。
斯托克曼透过内阁会议讨论通过他所提的预算案，虽然引起某些抱怨，但是还是最后过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