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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战争和人-王火-第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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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间的战争 一定可以停止的。和平,最可贵!看到秘书长你们都抛弃了产业和舒适的生活来到香港,我心里总觉得不释。日本强,中国弱,日本胜,中国 败,打了仗,结局如此,要承认现实少使生灵涂炭才好。多打多死人,多打多损失;少打少死人,少打少损失。需要有现实头脑的政治家认清 实际,去敲开和平之门,由此出发来处理中日之问的问题。也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像汪精卫先生该是这样的政治家。像童秘书长你,也该是 这样的政治家!”
童霜威心里的想法,同季尚铭的想法不同。他想:说现在中国同日本不是敌人,哪能说得过去呢?中国的抗战确是日本逼的。举国上下绝 大多数人都拥护抗战。说现在共产党仍是国民党的敌人,也是说不过去的。现在,国共正在一同抗日,团结有好处。谁还需要来一次民国十六 年那种血的分裂?日本强,中国弱,是事实。现在,日本胜,中国败,也是事实。但仗还在打,对强者和胜者难道必须屈膝?必须接受城下之 盟?……也不知为什么,当季尚铭说起“需要有现实头脑的政治家认清实际”时,童霜威突然想到了汪精卫,以及在南京和武汉时同汪精卫的 两次谈话。汪精卫是这样的政治家吗?也许,像季尚铭之流,会肯定他是这样的政治家。但绝大多数人是不这样看的!骂汪精卫是卖国贼的人 比比皆是,拿香港报纸上来说,也常有些文章不指名地大骂有人散布“亡国论”。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实际指的是汪精卫。汪精卫现在想公开高 唱和平调,恐怕也没那么大的胆量吧?……想着,又不愿得罪季尚铭,嘴上不由得连声说:“我是算不得这种政治家的,算不得!算不得!” 边说边摇头。
竹林里的“五音琴”声轻轻传来,像是从另一个世界幽深的山野问传来的声响。
童霜威说着“算不得”,季尚铭认为他是谦虚。季尚铭陪童霜威走出竹林,指着平整如茵的草坪说:“原先是网球场。近几个月,我从未 拾起过球拍,一则是内人不在了,缺了个伴打网球的好手;二则是实在太忙,在香港要在商界站住脚,无时无日不在一种白热竞争之中。要想 赚点钱,立于不败之地,来自各方的各种障碍很多,来自各方的各种竟争对手也很多。这当中,有笑脸,有握手言欢,更多的是你想打倒我, 我想吞掉你。毒辣的手段,阴险的计谋,杀人的毒药,什么都有!不过,人生是一场竟争!对此,我并不害怕,也不退缩。人生在世,要有所 追求。我不讳言自己是个拜金主义者。我不愿自己被人赛下去,我要做个大富翁。说实话,童秘书长,在跟你短短的相处中,我觉得你比较忠 厚。听说你过去很清廉,其实,何苦如此。众人皆醉,你要独醒,怎么行?你以后,可以同我合作,鄙人可以包你发财!”说完,哈哈放声大 笑。想不到季尚铭竟是个读过不少书、颇有见地又如此豪爽的人。童霜威听了他一番人生是竟争的理论,不禁想:是呀,他说得也有道理。人 生是充满了竟争,我是在宦海中沉浮同人竟争,只不过我游得太慢老是落在后边就是了。他对季尚铭说的“你以后,可以同我合作,鄙人可以 包你发财”的话颇感兴趣,朗朗笑起来,说:“尚铭兄,高见!高见!你我初交,承你如此厚爱,十分心感。以后,当然合作!当然合作!” 季尚铭连连点头:“好好好,童秘书长!我衷心希望你在政界得意。以后,你把政界的事多同小弟谈谈。小弟知道了政界情况,经商的竟争中 ,会有更多的把握。我听说,三月底国民党要开临时全国代表大会。童秘书长,你是中央要人,一定要去出席的啰!”童霜威一听,想:这个 大商人,如此关心政治,消息也真灵通。不过,他对我的估计可能高了,这个大会我是不会有份的。不愿意将自己的失意情绪流露出来,含糊 其辞地说:“政界的情况千变万化,这会怎么开,何时开,代表怎么产生,都在未定之天呢!”季尚铭陪着童霜威穿过草坪,说:“童秘书长 ,不管如何,你是不该脱离政界的。这会如果开,你该在武汉同各方要人交往一番。要是经济上有所不便,小弟替你承担就是。届时,小弟如 果有空。倒想陪秘书长同机去一趟汉口,多认识些人,也可见见世面,看看汉口有没有什么好的生意可做。”
童霜威心里仍为六全大会要召开而自己却毫无所知的事,心中不悦,想:怎么冯村也许久不来信送点信息了?只是默默点头,沉浸在一种 政治上失意的情绪中,说:“尚铭兄,我们进去看看他们打牌吧。我还想找向天骥他们问问武汉的情况哩。”
季尚铭陪童霜威从花园里经过回廊走进大客厅里,“沙蟹’,正在进行。萧隆吉发牌,他面前三色筹码堆得很高。童霜威进了客厅,方丽 清回头看了他一眼。从眼神来看,童霜威明白方丽清是输了钱了。大麦、小麦,一个坐在高无量身旁,一个坐在萧隆吉身旁,也都在玩“沙蟹 ”,看筹码数,她俩的输赢不大,正嘻嘻哈哈淫声淫气地笑得高兴。两个漂亮干净的年轻广东大姐,一个送上冒热气的手巾把,一个送上几碟 剖开的花旗蜜橘给牌桌上的客人吃。童霜威和季尚铭走近牌桌,季尚铭发现方丽清的筹码快输光了,突然笑着说:“哈哈,美丽的童太太,我 给你转转手运代打几牌,赢了算你的,输了算我的。你看看我的手运和牌法如何!”
听他一说,方丽清心里舒服,马上站起身来让坐,说:“手气太坏,真气死人!”
季尚铭坐下,先向大赢家萧隆吉借一底筹码,接着掷出大量筹码要牌。大麦、小麦跟着他下注,没料到发了两张牌后,他突然将全部筹码 一起“沙”了上去。大麦不放松,小麦不放松,高无量也不放松,以为他是“投机”,没料到一揭底牌,他竟真是一副“顺子”:9、10、J、Q 、K,吃了个满堂红,顿时将大麦,小麦与高无量三人门前压上的筹码全部统吃过来。
加椅坐在他旁边的方丽清笑了。童霜威站在向天骥身后看牌,也莞然笑了。
季尚铭得意地讨好说:“哈哈,童太太,你输的,我一副牌就扳回来了!”又笑着对童霜威说:“沙蟹之道无他,虚虚实实敢作敢为,就 一定能赢钱。”
萧隆吉洗牌以后,又重新发牌。季尚铭看了手中的两张牌,照样跟进,赌注越来越多,他穷追不舍,最后竟又同萧隆吉“沙”了。萧隆吉 自己是一副Q,看着季尚铭四张牌面是“同花”红桃,斟酌再三,决定放弃。季尚铭将底牌一揭,原来并非“同花”,仅仅不过是一对J。他投 了个机,诈了一下,又赢了不少。
这时,一个穿唐装的管家模样的中年人进来,用广东官话说:“请各位老爷到前厅用饭!”
季尚铭站起身来,对方丽清说:“童太太,我给你把手运扳回来了!吃过饭,你自己接下去打,包你赢钱!”
方丽清甜甜地笑了。童霜威将雪茄扔在烟灰缸里,心里明白,季尚铭在讨好方丽清,心里不禁思忖:这个大商人确实能干,也确实会讨人 欢喜。但不知他对我如此热络,是为了什么?只见萧隆吉、谌有谊、高无量、向天骥和大麦、小麦等都纷纷起身,向前厅走去,在季尚铭陪同 下他也一起移步走进前厅。
前厅十分宽敞,也是中国式的布置,挂满了字屏和山水花卉国画,一色紫檀家具。厅中央摆着一桌圆桌面的酒席,摆着象牙箸和银匙银碟 ,桌中央两大盘蒸熟了的龙虾冒着热气。龙虾每只连头带尾都有尺把长,通红泛着紫蓝的光泽,鲜美非凡。
季尚铭请童霜威坐首席,说:“圆桌本无上下之分。今天童秘书长伉俪首次光临舍问,应以你坐的地方为首席!”他又请方丽清在童霜威 以次坐了,说:“童太太你跟胡蝶真太像了!同你这样漂亮的人一起玩牌,输了也值得!……”
大家嘻嘻哈哈笑了起来。
童霜威想:这是个新派人物,讲的话如此开通,全是西方风味!见夸方丽清漂亮,心里也自高兴。
季尚铭又说:“今天,我特地让为贵客们准备了两个好菜:一个是清蒸石斑鱼,鱼足足有两尺长!一个是甲鱼的裙边,我让用鸡汤红烧。 我希望各位一定多吃一点。”
方丽清脸色绯红地莞尔笑了,觉得季尚铭确实懂得人的心理,十分讨喜,今天输了不少钱,幸亏他给扳回来。刹那间,觉得这个人眉眼有 点像江怀南。论外形,当然江怀南比他漂亮潇洒多了。但他们的气质却很像。那种笑容,那种谈话时使人感到亲切和热情的气味,都像!
她剥食着龙虾,呆呆地又想起江怀南来了。江怀南现在在哪里?现在怎么样了?

年初一中午,在季尚铭家的盛宴中度过。
午后,从山光道季尚铭公馆里回来,方丽清收到了两个哥哥署名的一封来信,心情突然变坏了。本来是高高兴兴的,这会儿,哭红了眼睛 想心事,又拭着眼泪嘀嘀咕咕,一脸阴阳怪气,使童霜威只能紧紧皱着眉,忍气吞声。
自从第一次结识季尚铭后,一连好多天,季尚铭多次来邀请童霜威和方丽清到他那堂皇富丽的山光道寓所去吃饭玩牌。童霜威发现自己给 季尚铭写的一幅屏条已经用淡黄的绫子精裱了挂在厅堂里了。童霜威写的是宋朝田锡的《江南曲》:
金陵王气销,六朝堕霸业。
白云千古恨,空江照楼蝶。
虎丘罗蔓草,姑苏委枫叶。
怀贤思伍员,灵涛浩难涉。
这是那天季尚铭摆下了文房四宝,童霜威即兴写下的一笔草书。见裱得精美,又挂在客厅醒目处,童霜威心里倒有几分高兴。
童霜威不爱赌钱,方丽清却是沉湎其中,每次都能赢一点回来,问或输多了,季尚铭总是上去代她扳回,或者也参加打牌,若有意若无意 地“输”钱给方丽清,使方丽清反输为赢,赌兴更高。童霜威在山光道季尚铭的寓所里,有时同高无量、向天骥交谈,谈得很乏味,也听不到 武汉方面有什么惊人的值得关注的新闻或内幕;有时同谌有谊等下棋;有时同季尚铭散步聊天;有时吟吟诗或挥毫为季尚铭和他的一些索取墨 宝的朋友们写写条幅和对联。有时,则在楼下季尚铭的藏书室里翻阅那些线装书和洋装书。每当这种时候,心头总遗憾没有一个安定的环境和 丰富的资料,可以容许自己将在南京时开了头的《历代刑法论》继续完成。一叠在南京时写成的初稿,压在箱底随同他从南京到了安徽南陵, 又随同他跋涉到了武汉,如今带到了香港,仍安睡在大皮箱里,不知何日能继续写下去?
童霜威的心情本来可以用两句诗来形容:“岁月无多人易老.乾坤虽大愁难着。”所好,有了季尚铭公馆这样一个消遣、吃喝的地方,解 除了不少寂寥。季尚铭的招待是丰盛的。每次都是山珍海味鸡鸭鱼肉,他客人也真多,三教九流都有。童霜威见到了澳门闻名的赌王黄阿七, 粤语影片的红星梁翠薇,着名的皇后戏院的老板邝步庭,香港大学的名教授辛明治,宁波同乡会会长裘宝天……季尚铭对童霜威始终十分尊重 、十分吹捧。童霜威感到他那种出格的殷勤,心里总不禁在想:为什么他对我要这样?为什么?……当然,要解释很容易:季尚铭有钱,又好 客,也许不在乎一点招待费,他可能是个孟尝君之类的人物。商人长袖善舞,必然要结交中枢要人。但,为什么要对我独加青睐呢?也许因为 我在司法界有好名声?也许他根本不了解我并不得意?心中揣着个闷葫芦,童霜威虽然接受了季尚铭的好意,心里的纳闷始终未曾消除。
今天,是大年初一。在香港过旧历年,看着门上、墙上到处红纸贴的春联:“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爆竹一声除旧,桃 符万象更新”;听着爆竹声“噼噼啪啪”连续燃放;看到人人见面都拱手叫“恭喜恭喜”、“升官发财”;看到听到不知哪里传来的喝酒猜拳 声和麻将牌九声……童霜威和方丽清反而增多了一种流落异乡的凄凉感情。
爆竹声“噼噼啪啪”响时,在感觉上常幻化为枪炮声,提醒童霜威:中日之间战争正在进行。一早,从卖报小郎①那里买来了新闻纸,看 看消息,战局依然不好。日军在皖北进占凤阳,日机猛簧蚌埠,汉口和宜昌也遭轰炸。童霜威不禁想到:来到香港总算比较平安了,冯村不正 仍在经受空袭之苦吗?冯村没有信来。早些天,听季尚铭说起三月底国民党要开临时全国代表大会,童霜威曾写了信到汉口给冯村,要他打听 一下确讯,估计总该快有回信了。为什么冯村竟久不来信呢?他好吗?在忙些什么?
①卖报小郎:香港当时叫“报童”为“卖报小郎”。
年初一的早上,是在空虚无聊中过去的。十点钟光景,张洪弛来了,说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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