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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有琴何须剑 作者:酥油饼-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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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容锦呼吸微沉。
祁翟道:“王对西羌的重要相信不用我告诉将军,不然将军当年就不会手下留情。只是今日情势比之当年,更凶险万分。万一王的身份曝光,必将引来突厥各方势力虎视眈眈。更何况,国内战乱刚平,硝烟未尽……”他说到此处,微微一顿,有所顾忌般欲言又止,须臾道,“总之,还请将军念及西羌百姓眼下的安居乐业得之不易,以民生为重,劝王早归。”
何容锦漠然。
祁翟叹息道:“还请将军三思!”说着,他转身朝里走去。
何容锦低头看着他转身时从袖中落下的书信,皱了皱眉。一封巴掌大的书信早不掉晚不掉就在他们单独相处的时候掉落出来,既确保除他之外不会有第二人捡到,又确保即便他不拿走,祁翟也能及时跑出来捡回去,实在是用心良苦。
他犹豫了下,目光忍不住扫过信封上的字。
阙舒亲笔所写的察隆二字到底引起了他的兴趣。
察隆,浑魂王身边第一谋士。
为何信在祁翟手中,祁翟又为何要他看?
何容锦犹豫了下,到底将信捡了起来。
仆役脚步声从后面传来。
何容锦将信放入怀中,然后掉转轮椅。
仆役道:“总管,小可汗有请。”
“我这便去。”何容锦推着轮椅慢慢从小院里开。
小院屋内。
阙舒站在窗前,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转角,才问祁翟道:“今日他们究竟说了什么?”
祁翟道:“中原话我并不懂,但是突厥语那些,将军并未错译。”
阙舒缓缓地点了点头。
祁翟笑道:“将军终究拿走了信,说明心中还是有王有西羌的。”
阙舒道:“本王不止要他心中有我,更要他口中有我。”
祁翟道:“总有一天,将军会心甘情愿地俯首称臣的。”
阙舒闭了闭眼睛,道:“本王并不是要他俯首称臣,本王只是希望……”余声吞没在唇齿间。这些话,听的不是那个人,说来何用?
可惜,那个人从来不愿意听。
何容锦来到书房,确珠愁眉紧锁地看着手中的笔。“拜见小可汗。”他道。
确珠道:“你与使节今日去了何处?”
何容锦便将今日所见所闻一一道来。
确珠越听眉头皱得越紧,“你是说,阿力普军中有中原高手作乱?”
何容锦道:“是否作乱,不得而知。”
确珠道:“我突厥军中竟混入中原高手,还几次驱逐不果,这种事他为何不上报?!”
何容锦见他发怒,当即沉默。
确珠重重地放下手中笔,起身转了一圈,才道:“此事我已知晓,你去吧。”
何容锦正要告退,又听他道:“等等。近几日城中多事,若无要事,还是尽量请使节逗留府中。”他等何容锦领命离开后,才对仆役道:“传额图鲁过来。”
何容锦用过晚膳,让仆役打了壶酒将葫芦装满之后,才施施然地回房中。掏出信时,信已经被怀中温度捂热,拿在手中还有点温。他点亮灯,拿了本书,将信将在书中,才展信观看。
信中寥寥数语却字字千斤,看的何容锦脸色一沉。
院前传来脚步声。
何容锦侧耳听了会儿,才从容地收起信开门。
祁翟站在门口微笑道:“将军。”
何容锦道:“使节有何差遣,请仆役知会便可,何劳亲自上门?”
祁翟道:“我们的话只有将军方才懂,找仆役何用?”
他一语双关,何容锦倒不好再说。“使节何事?”
祁翟道:“可否进屋再谈?”
他此时来此多半是要商讨那封信。何容锦猛然惊觉,从自己捡起那封信起,就已经落入了祁翟布下的罗网之中。


16、刻骨铭心(六)

可明知是罗网,他何苦让自己落进去?
何容锦定定地望着祁翟,心中天人交战。
祁翟静待在门口,如老僧入定一般。
终究,何容锦将轮椅倒退一尺,让出一条路来。
祁翟抬脚迈入门中,反手正要关门,却被何容锦按住了。“事无不可对人言,使节何需掩门避人耳目?”
祁翟呵呵一笑,松开按着门的手道:“我是怕夜间风寒,令总管受凉。”
何容锦道:“使节只是逗留片刻,如何会受凉?”
祁翟不再做口舌之争,笑着在桌边坐下来道:“总管日里可见过一封信?”
他此问极其多余,因为那封信正摊在他面前的书中。
何容锦慢慢地将轮椅推到桌边,将书往他面前轻轻一挪道:“请使节日后好生看管自己的东西。”
祁翟将信拿过来收入怀中,压低声音道:“将军当知祁翟此行的目的。”
何容锦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只一会儿工夫没喝酒,肚子里的馋虫就忍不住跑了出来。让解下葫芦,仰头喝了一口,含在嘴里,仿佛品酒一般,一点点地咽了下去。
祁翟道:“闵敏王与突厥关系非凡一般。于突厥而言,西羌若在闵敏王手中,显然更有利于突厥边境的安宁。”
何容锦道:“原来在祁翟大人眼中,浑魂王也是个逞凶斗狠的好战之徒。”
祁翟道:“浑魂王雄才大略,能征善战,纵然他无入侵之意,也难令突厥可汗安枕啊。”
何容锦道:“突厥可汗并非无能之辈。确珠小可汗、阿力普特勤以及密加叶护皆善用兵,突厥部落众多,土地广袤,双方若真的兵戎相见,谁胜谁负还是未知之数。”
祁翟道:“多谢将军提醒。将军说的这些我又何尝不知,可是王之为人将军再清楚不过。他既然涉险入突厥,又怎肯空手而归?”
何容锦道:“此事自然由祁翟大人来烦恼。”
祁翟道:“天下间若还有一个人能左右王的决定,非将军莫属。”
何容锦将轮椅往后连着推了好几下,淡然道:“那你便去找那位将军吧。使节,请!”
祁翟轻轻地拍了拍怀中信道:“闵敏王为人你我最是清楚。身在逆境,他懦弱无能,事事唯唯诺诺,只要不让他以身涉险,他一切都言听计从。但若身在顺境,他便急功好利,刚愎自用,事事争先。如此为人,莫说做西羌之王,即便是一方守将也令人难安!将军你真要眼睁睁地看着我西羌国落入此人之手?”
何容锦道:“我若是你,便会将这些说辞悉数转告你们的王。”
祁翟苦笑道:“若是王肯听,我又何必舍近求远。”
何容锦道:“身为小可汗府总管,我爱莫能助。”
祁翟道:“王在此多留一天,便多一天危险。将军若要改变主意,还请尽早。”他说完,也不等何容锦反驳,就抱了抱拳,自觉地迈出门槛,还顺手帮他关上了门。
门与门框清脆的碰了一下,一室的光便尽数留在房中。
何容锦望着桌上安静燃烧的烛台,眉头微微皱起。
莫非……
闵敏王真的未死?
他闭上眼睛,依稀想起那个人的音容相貌。其实闵敏王并没有祁翟说得那般不堪,至少他曾经视他如手足,吃喝用度,衣食住行,无一不是比照异姓王。甚至在浑魂王刚刚举兵、情况还未那么坏时,他信誓旦旦地与他约定,若是打败了浑魂王之后,他便正式册封他为异姓王。
可惜……那一切都渐渐湮没在后面一连串的坏消息中。
何容锦猛然睁开眼睛,强行将自己从那个意气风发的赫骨中拔出来。手指触摸到葫芦光滑的表面,他拿起葫芦,静静地喝着酒。
当年的赫骨不喝酒,怕贪杯误事,并严令军中禁酒,任何人若被他闻到一丁点的酒味,即刻二十大棍,即便是闵敏王求情也无用。
可如今的何容锦爱喝酒。
因为他发现一个人能够误事,必然已经忘记最不愿意想起的事情。
可惜,喝酒至今,他喝醉的次数屈指可数。
烛火微微跳动着,光线渐暗。
他蓦然回神,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呆坐了半个多时辰。
他忽然羡慕起尼克斯力来。因为尼克斯力做决定总是果决而坚定,而他却太喜欢徘徊。有时候,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徘徊什么。
夜已深。
他在深夜徘徊。
屋外突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不一会儿,门就被梆得一下敲开了。
额图鲁愣了下,道:“快,快去前院!”
何容锦皱眉道:“何事?”
额图鲁头也不回地往前院跑,“大事!”
何容锦疑惑之下推着轮椅到前院。他到时,前院站满了人。他粗略地看了看,差不多整个小可汗府的人都在这里了,除了西羌使节之外。
确珠坐在堂中,他下首站着一个身穿官服的人,背影伟岸,看上去竟比确珠还高上几寸。
何容锦辨认出他是宫中护卫队队长,庆拓。宫中护卫队长应当在宫中轮值才是,为何会出现在小可汗府?他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确珠突然抬起头来,目光从众人中直直地射出来,朝他点头。
何容锦只好推着轮椅到堂外,然后站起来,拿起放在轮椅上的拐杖,一拐一拐地进堂中。
确珠道:“他便是我府中的盛文总管。”
庆拓转过头。他五官极为突出,给人极端凌厉之感,不似确珠那般恰到好处。当他瞪起眼睛看一个人的时候,仿佛一头野兽正在盯着自己的猎物,让人极不舒服。
幸好,他只扫了一眼,就不屑地挪开目光,“请总管确认府中所有人是否都在此处集合。”
何容锦看向确珠。
确珠几不可见地点点头。
何容锦道:“稍等。”他出去的时候,庆拓身边一个护卫自发地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唤出分司各职的小头头,一个个清点人数完毕,才跟着他回到堂中。
“都在此处。”何容锦道。
庆拓向确珠抱拳道:“卑职职责在身,请小可汗恕惊扰之罪。”
确珠颔首道:“当务之急是找到东西,你们去吧。”
“是。”庆拓带着自己的人马气势汹汹地朝府中各处搜去。
确珠见何容锦满面困惑地看着自己,解释道:“宫中宝物失窃,他们看到歹人逃进了府中,所以前来搜查。”
何容锦想起阙舒等人,皱眉道:“可是西羌使节还在府中。”
确珠漫不经心地喝了口茶道:“他们自有分寸。”
看庆拓气势汹汹的模样,这分寸就算有,只怕也有限得很。
何容锦站在堂中,几个有眼色的仆役已经将轮椅搬了进来,放在他身后。
确珠道:“坐。”
何容锦坐下,状若不经意道:“他们不懂西羌语,如何解释眼下的情景?”
确珠放下茶杯,佯作讶异道:“不错。”他沉吟足足有半盏茶的时间,才道,“你去看看吧。”
“是。”何容锦推着轮椅往外走,到门槛处,几个仆役联手把他搬了到门外。他正要离开,就听确珠道:“失窃之物对父汗极为重要。”
何容锦回头。
确珠坐在堂中,两边的烛光照着他的脸,本该是亮堂堂的,可他五官深邃,脸上便有几处暗暗的阴影。
何容锦点了点头,推着轮椅离开。
他身后,原本面无表情的确珠慢慢地皱起了眉头。


17、刻骨铭心(七)

当何容锦赶到时,塔布和庆拓已在院中央打了起来。
祁翟和阙舒站在一旁,几个王宫护卫在屋中进进出出。
“啊!”塔布突然大喝一声,手肘挡住对方的手掌,身体朝对方用力一挤。
庆拓双腿不动,上半身后仰,借腰肢之力反弹了回去。
塔布被推得向后连退两步。
“住手!”何容锦用突厥语说完,又用西羌语说了一遍。
塔布道:“将,你来的正好!这个人蛮不讲理,让手下人闯进我们住的房间!”
庆拓道:“总管,你不是说府中人都已经在前堂了吗?为何此处还有异族人?”
何容锦的心霎时敞亮!
庆拓身为王宫护卫队长怎么可能不知道西羌使节暂住在小可汗府?即便他不知道,为何确珠不提醒他?原因只有一个,他们故作不知。而目的,怕是要借着糊涂查一查西羌使节!
想到这里,何容锦手心已经捏出一把冷汗。
若说宫中失窃是真,那失窃的是何物?为何盗贼会逃入小可汗府?
若说宫中失窃是假,那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是针对确珠还是西羌使团?
无论哪种结果,这次的黑锅怕是要他来背。庆拓在搜查之前的确问过府中人是不是全都在这里,是他思虑失周才会导致他与西羌使团的冲突。
想到这里,他已经冷静下来,照着他们所预想的戏路,一步步往下走。“他们乃是从西羌千里迢迢赶来向我突厥可汗道贺的使团。”
庆拓佯作一惊,道:“使团为何住在小可汗府。”
何容锦对这近乎废话的问答极不耐烦,却还是不得不耐下性子一一解答。
庆拓这才满意道:“是我失礼了。”他说着,像塔布拱手道歉。
何容锦充当两人的桥梁。
塔布闻言冷哼,显然余怒未消。
祁翟笑道:“事情解释清楚便好了。我还以为是我西羌有何得罪之处,以致突厥向兄弟之邦下手。”
庆拓连忙解释是宫中失窃。
祁翟皱眉道:“哦,不知失窃的是何物?”
何容锦原本以为庆拓定然是含糊几句过去,谁知道他竟然说了。“乃是刚刚被可汗封为突厥圣物的天神珠。”
听到天神珠三个字,祁翟也是一惊,“可是那颗医治好可汗的天神珠?”
庆拓道:“正是此珠。此珠不但能治百病,还能解百毒,可汗对它珍视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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