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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平生意 楼上黄昏(宫廷战争文、帝王攻、将军受、强强)-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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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溱蓦地收了笑意,面色沉了沉,许久方道,“你以为是朕……有意施虐于你?”

我见他神情微滞,愣了愣随即淡淡笑道:“岂非不是?否则你又为何救我?是出于懊悔,还是留我日后消遣?”

“独孤鸿!”萧溱忽然站起,神色莫名有些恼怒,随即又抑了抑,冷冷道,“你且好生休养罢。”说罢转身便要走。

我忽然想起什么,犹豫了片刻,还是叫住他问道:“韩楼……现在如何?”

“你倒是日夜挂念着他。”萧溱低哼一声,转过身,面上露出一丝深笑,“若他已死,你又当如何?”

我顷刻如遭雷击。定了定神,缓缓道:“萧溱,你把话说清楚。他……”

“他若死了,你可是又要归咎于朕?”萧溱忽然抢道,面色却是冷冷的。

我有些恍惚,不愿相信,却又无不信的理由。只得以手死死攥住被角,努力抑止着心中悲愤,一字一句缓缓道:“岂敢。你是皇上,发兵与否权在一念之间,旁人又岂能干涉。要怨也只能怨在我错识了人,白白将希望寄托于他。早该知道他心中只有自己,又何需在意别人生死……”

“原来朕在你心中,便一直如此。”萧溱忽然冷冷开口,目光亦是如冰似刃,冷冽得仿若要将我刺穿。

我心下虽觉他出语莫名,却也并不畏惧地与他对视。谁知他却忽地转身往外走,行到门边顿了顿,没有回头,只是再度缓缓道:“若朕说,朕并非如此,你可会信?”

我微愣,未及反应,却见他已推门而出,对着门外淡淡说了句:“进去罢。”

*****

随后,一人低低道了声“是”,便缓缓走进屋来。

我盯着那人走近,自觉面上已不由自主露出惊异之色。

身形瘦削,却挺拔俊朗,笑容浅淡,却清和恭谦。

不是韩楼,又能是谁?

“高望?”我脱口惊道,随即想起萧溱方才那番故弄玄虚之语,心内不觉长舒一口气,“原来你没事。”

“我自然是没事。”韩楼轻轻笑了笑,伸手把我按了回去,面色又暗了些,“只是害子翩你受伤至此,倒让我愧疚难当了。”

我拜拜手叹道:“虽在牢狱中吃了些苦头,现今已无大碍了。只需静养,便能康复。”

“如此自是最好。”韩楼面上露出一丝隐忧,“我听人说,那日皇上将你带出牢狱之时,你浑身大小伤口遍布,口里还不断淌着血,仿如死人一般。皇上大怒,当即便下令将那几个狱卒拖下去,说是次日带至至东市凌迟。”

我闻言,心下虽惊于萧溱尽使出凌迟这般狠绝手段,口中却冷笑道:“枉他们遵了那‘大人’之命好好款待我,最后却落得兔死狗烹,鸟尽弓藏,岂非可叹?”

“子翩?”韩楼面上却微露异色,“你此言何意?莫非……你以为是皇上授命于他们?”

我冷哼一声,“不然却还能是谁?”

韩楼见我如此,叹了口气道:“子翩,我知你许是心下对他有怨。只是此事,你确是错怪他了。”

我猛然愣住,“高望,这……”

“子翩,”韩楼轻轻将我打断,叹道,“想是你自打入了牢狱,便对事情一无所知了罢。说起此事,倒也怨我所虑不周,让你白白吃了这些苦头。你听我慢慢道来,暂且勿要打断。”

我见他如此,自是心下困惑不已,便只是点点头,静闻其详。




第十七回 晴天霹雳

几个时辰后,我方知自己果真大大地错怪了萧溱。

他那日虽因一时之愤将我打入牢中,却随即以有人举报鸿胪寺少卿被囚于周府之名,带着禁军亲自前往搜查。私藏于宅中的萧泯旧党避之不及,被一举抓获。韩楼虽亲身涉险,却一直与周逸材曲意周旋,故最后依旧是全身而退。只是他未曾料到,这周逸材一面软硬兼施地诱他交出手中证据,一面却已暗中打算将我除去。

他不知从何处得来消息,知我行刺失败反被打入大牢。许是心知我再无用处,留着反而多一人知他秘密,便收买了狱卒,意欲置我于死地。而那几个狱卒却似乎不愿一刀将我了结,便动用私刑找些乐子,打算将我折磨致死,却未料这反倒成了我最后求生之机。

我闻言暗自叹了叹,想到方才对萧溱那般恶语中伤,心下倒着实有些愧疚。

忽然想起什么,又问韩楼:“那周逸材现在何处?”

“身在牢中。皇上知其对你所为后,便命狱卒以同样手段加之于他,至死方休。此刻,他大概正饱尝着生不如死的滋味罢。”

我知韩楼此语是在替我泄愤,笑了笑随即又忧心道:“以其对我所为观之,他事情败露,定会将你的身份告知萧溱,却要如何是好?”

“子翩无需多虑。”韩楼淡淡道,随即面露出一丝疑色,“此事说来也怪。彼时我在周府之际,还与他假意周旋了许久,然而随后他有事回去房中片刻,出来之后口却再不能言。”

“竟有这等事?”

“确是我亲眼所见。不知原因,倒仿若天意为之。”韩楼说罢笑了笑。

我也不再计较,亦是坦然道:“便当做是天意罢。许是上天眷顾我吃了些苦头,此乃有意弥补。”

二人各自笑了笑,不再多言。

心知此事至此,便也算尽数过去。

*****

又过了月余,我自觉身子活动已无大碍,几番想要下床走动。无奈御医们不应,我也不好固执,便终日只靠翻翻兵书打发日子。

萧溱自打那次之后便再未现身,而韩楼倒是日日前来,告诉我些琐事见闻。

比如那周逸材如何不堪重刑而死,比如那几个狱卒下场如何如何。

我问他两年前他坐罪贪污,可是真替周逸材背了黑锅。他笑着称是,但也不尽然。

彼时成帝方还健在,而周廷内的帝位之争却在暗中愈演愈烈。周逸材之女乃是萧泯淑妃,毋庸置疑自是萧泯一党,而韩楼一心为窥探周廷机密而奔走,自是无心这等权术之事。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韩楼虽无心,在这尔虞我诈的浑水中,却也难免身陷。

一日堂上,有人指证户部账实不符,赈灾的八万两白银不翼而飞。而这赈灾银饷,自是为周逸材所调度,于是顷刻之间,所有矛头便直直指向他。其实明眼人一看便知,且不论此事真假,借贪污之事打压萧泯一党却是千真万确。周逸材为官三十载,在朝中颇有声望,若能将其除去,萧泯便少去一个有力支柱。加之周逸材身居户部要职,身系国计民生之要事。而银饷钱粮之数,本就有些难以说清。若有心人有意做些手脚加害于他,倒也不是难事。

然而以周逸材长久为官之手段,自然不会让自己被此事打压下去,反是很快寻得一替罪之羊。那便是身为主簿的韩楼。他称韩楼私吞钱粮,更改账簿,日积月累数年不为人所觉察,致使国库大面积亏空。又不知作何手脚,说那那为赈灾拨下的八万两白银并非全部不翼而飞,实只一千两凭空不见,却是被韩楼用去填补他私自贪下的旧日亏空了。

韩楼彼时人微言轻,加之周逸材有意陷害,又岂会给他辩驳之机?再者成帝对二子争位之事本就头疼不已,只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许是因为这一千两数量不多,并不致死罪,抑或是心中明了韩楼本是无辜,便下令将韩楼贬作雷州刺史,将此事匆匆了结。

那贪污之事,便也不了了之。

我听罢有些讶异道:“我道你手中有些证据,方敢如此弹劾他。原来此事你竟也并全然知晓,如若萧溱应下此事,追查于他,发现不过空穴来风,你又当如何是好?”

“皇上绝不会应下。他将萧泯一党清理殆尽,反是留下这周逸材,便足见他虽立场相异,行事手段却是自有独到之处。如此要职,只怕皇上在朝中一时还难以找出可以顶替之人。故若只因此等贪污之事,皇上是不会将他扳倒的。”韩楼淡淡地笑了笑,“再者,政事岂非如战事一般,不过一赌而已。料其有五成胜算,便足以为之。”

我闻他最后一句,忽然想起宇文师也曾出语类似,恍然片刻道:“那如今萧溱既已除去周逸材,那户部侍郎之职岂非要空下?”

“不然,皇上已另作安排,”韩楼看着我忽然一笑,“正是不才。”

我愣了片刻,随即笑着对他拱手道:“恭喜韩大人。”

“秦大人多礼了。”韩楼亦是作势回礼道。

二人望了片刻,又各自笑了起来。

正此时,门忽地被推开。只听得一人缓缓笑道:“二位大人果真是情深意重啊!”

循声望去,却是萧溱。

韩楼急忙起身施礼,“见过皇上。”

萧溱随意冲他摆摆手,望了望我,话却是冲着他道:“韩大人方走马上任,不知之前的账目可曾吩咐人整理明晰?朕明日便要看看。”

出语无理可循,分明是有意对韩楼下逐客令。

而韩楼闻言,只是一如既往恭谦应道:“是,臣这便告退。”

萧溱点点头,面上闪过一瞬满意之色。待韩楼掩门离去之后,方才淡淡道:“不知独孤将军伤势可曾好些?”

我忆起前日错怨他一事,便如实道:“自觉已是无碍,无奈御医不允下床走动。有劳皇上挂念了。”

萧溱淡淡地“嗯”了一声,便再无他话,反是转身要走。

我犹豫了片刻,还是叫住了他,缓缓道,“前日错怪于你,你……勿要挂心。”

萧溱微有惊诧地转过身子,看了我许久。

“将军若真有愧,”开口时嘴角忽然多了一抹笑,“朕倒是希望将军能补偿些什么。不过……”低眼望了望我,又不怀好意道,“你伤势未愈,连床也下不得,房中之事……只怕不便罢。”

“你!”我早知对此等无耻之人不该心存愧意,不由忿然。

“朕自会忍忍,还望将军早日康复。”萧溱见我如此,似全不在意,反而笑得悠然,“这般全无反抗,到让朕不忍下手了。”

“托皇上吉言!”我暗恨他这般轻视的语调,不由冷冷笑道,“我已痊愈,若不是你的那些御医不允,我又岂会在这破床上卧这么些日子?”说罢一掀被角,身子已跃下床来。

却是重重地摔在地上。

我顷刻呆若木鸡。

萧溱见状亦是面露疑色,迟疑了片刻,走过来意欲将我扶起。

“你别过来!”我猛地呵住他,自己却缓缓撑着床板支起身子,然而右腿一着地,却是一阵虚空。身子又再度栽了下去。

我咬咬牙,如是几番,右腿却依旧仿佛不是自己的,全然使不上力。便只能在萧溱面前一次又一次站起,又仓皇摔下。

刻意没有抬头看他的表情。我自知此刻,若在他眼中看到哪怕一丝嘲讽轻视,都将倍增心内的耻辱狼狈之感。

便只是呆坐在地上,双手缓缓攀向自己的右腿,脑中一片空白。

全无感觉。右腿全然没有触感。

一个意识终于开始缓缓浮出脑海。我忽然如疯了一般撕扯着腿上的绷带,死死捶打那些大大小小的伤口。绷带上很快渗出了血,只是,我却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我从未如此刻一般期望着疼痛。哪怕撕心裂肺,哪怕再经历一次狱中之虐,也无妨。然而,回应我疯狂动作的,却只有右腿上一片空白的触感。

萧溱走过来一把钳住我的腕,怒道:“你这是干什么!”

我丝毫没有反抗,只是木然地任他抓着。如痴如呆般盯着自己的腿,许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独孤鸿,你……”萧溱摇了摇我,似乎想要说什么。

我目光仍旧死死落在右腿处,如呓语般轻笑道:“萧溱,能放开我么。你在此,我反倒更觉狼狈。让我……独自静下罢。”

萧溱看了我片刻,终是缓缓放开手。站起身,犹豫了片刻,方才徐徐转身离去。

我听见轻轻掩门的声音,仰面向后将身子倚在床边,伸手死死覆住了脸。




第十八回 踏雪寻医

“子翩,你没事罢。”一个轻缓的声音自耳畔响起。

我回过神来,意识到是韩楼,才徐徐转过头,隐隐望见他面上几分忧虑的神色。

不知自己已发了多久的呆。木然地笑了笑,朝他道了声“高望。”

“子翩,我听说你……”韩楼不自觉地朝我下身望了望,又小心翼翼地重复道,“……你没事罢?”

“高望你直言无妨。”我见他如此,反是刻意地笑了一声,淡淡道,“不过废了一条腿而已,此事我自己自是最清楚不过。大不了日后坐上轮椅,最坏不过终生卧床……”

“子翩!”韩楼忽然打断我,神色又暗了暗,“你勿要如此消沉。此事……或许也并非如你想象那般无可补救。”

我低低哼笑一声道:“如何补救?如小说家所言一般,遇见神人,得一枚仙丹,然后所有问题便能迎刃而解?”

韩楼闻言沉默了片刻,缓缓道:“皇上已下令遍寻名医,总会有办法的。”

我心知他此言不过强词宽慰于我罢了,便将脸转向里侧,目光恍惚地落在被子的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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