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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玩命-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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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子很快飞来叶子,赎儿子的大洋一百块,数额虽不大,但对只有容貌还算是一笔财富外,彭寡妇身无分文,且求借无门。 
“哭有啥用,快想法子吧!” 
“俺是寡妇,哪有啥法子可想啊。” 
“找廖善人,屯子能和胡子说上话也就是他啦。” 
“廖善人?”彭寡妇现出古怪表情,就像她不认识廖善人。人们觉得本来很聪明的她,儿子给胡子绑票的意外打击弄懵圈(蒙门儿)了,好心肠的人们继续劝道: 
“去吧,廖善人挺好说话的。” 
廖善人在屯中是个人物,婚丧嫁娶,大事小情都离不开他,此人懂得事特多,看风水、定宅基、择吉……宗宗样样他通路,说精通也行,深得屯中老少爷们的信任。 
有一年,本屯田二斜楞的老闺女,上学的路上被藏在榆树棵子里的胡子绑走,胡子出价九百块大洋或是六匹好马外加三支匣子枪赎人。 
田二斜楞抠细(小气)出名,尽管家有几十垧地,日子小康富裕,可人们从没见他穿过新衣服,有人倒亲眼见他常吃长工的剩饭菜。钱却攒下不少,他大老婆骂他: 
“你太细啦,细得屁眼儿都插不进猪鬃。” 
骂归骂,田二斜楞依然抠门儿,他唯恐“露富而遭灾”,悄悄深掘一坑,油纸包裹将大洋、珠宝一类的东西埋藏起来,加之穿戴俭朴,又整日哭穷,以为这样就能躲过贼惦念。 
胡子绑架老闺女做人质敲诈他的钱财,如同剜了田二斜楞的心,疼痛之余,仍然舍不得破财。此刻,廖善人出场了,他说:“钱财乃身外之物,去了还会来,老闺女就一个,何况胡子又是杀人不眨眼,万一给……以我之见,宁舍钱财,也不舍囫囵个儿的大姑娘。” 
“九百块大洋,九百块大洋啊!”田二斜楞剜心一样难受。他说,“给胡子说说,少二百块吧!廖善人,你名望高,你能替我家说个情吗?” 
“这?”廖善人面带难色说,“屯里屯亲的,你家有难,谁能看笑话呢?只是,胡子一般不开面,去了恐怕也白费。” 
“事到如今,请你试试吧。”田二斜楞当即拿出来十块大洋说,“做个盘缠吧,过后我再多给你点儿。” 
“你拿我当什么人啦?”廖善人假惺惺道,起身要走,被田二斜楞拦住,承认自己小看了廖善人,收起大洋说些感激的话。 
“明日我就进山,找胡子办你的事。”廖善人说。 
胡子在廖善人几次求情、商谈后,答应减少二百块大洋,田家老闺女用七百块大洋赎回来。田二斜楞逢人便讲,廖善人如何与人为善,不收一分财钱帮人办事。 
之后,五间房小屯相继出现几起胡子绑票的事件,都是廖善人从中斡旋,最后得以满意解决。 
因此,屯人劝彭寡妇找廖善人,显然顺理成章。 
彭寡妇叩开廖善人的房门时,只他一人在家。这个丧妻快一年的鳏夫膝下无儿无女,未等来访者开口,他说:“你家的事我听说啦,本该过去看看,可你寡妇门前是非多啊,我又是光棍一条,弄出闲话来对你对我都不好,你来啦我正好听听。”   
《玩命》M卷(7)   
“胡子捎来信,要我家出一百块大洋,可是我……”彭寡妇哽咽道,“你知道我当家的死得早,孩子常闹病,欠下一屯子人的债,还欠你半斗高粱米呢。” 
“说远了不是?一个屯子住着,人不亲土还亲哟。”廖善人说番满是让人心热的话,而后拿出十块大洋说,“我就这些钱,拿去用吧,凑够了早点儿把孩子赎回来。” 
“我不是找你借钱,想请你去和胡子求个情,一百块大洋砸锅卖铁我也凑不够。”彭寡妇央求道。 
“说票(去和绺子当家的讨论如何赎出人),难啊!”廖善人为难的样子,继而解释说,“绑你儿子的绺子,大柜是有名的赵老狠,一对看瓜的眼睛,见人连眼睁都不睁。听说他爹替别人找他说情都不好使,何况我呀。” 
“救救我们孤儿寡母吧!”彭寡妇差点没给廖善人跪下,泪涟涟道,“我没钱,还有个身子,你不嫌,以后你愿咋地就咋地。” 
一道目光凝滞在一块蓝色补丁处,那儿高高隆起,男人因激动而喘嘘,说:“明早我就去找赵老狠,小项(送给土匪的礼物)大项(全部赎金)我包了……今晚你给我留门。” 
“今晚不行,我身子没利索。” 
“你,想死我啦。” 
“咋急也得干净,再说往后咱俩的日子还长着呢。”她说。 
两天后,廖善人卖掉仅有的半垧地和三间土平房,带钱去找胡子赵老狠,领回彭寡妇的儿子。母子团聚的那天晚上,夜半廖善人敲彭寡妇的门。 
“进来吧,孩子刚睡。”女人端着灯把廖善人迎进屋后,随后插牢门闩。里屋的情景,使廖善人倒吸口凉气,一张熟悉的面孔怒视着他。 
“二爷,你怎么在这儿?”廖善人仗着胆子问。 
胡子二柜冷笑几声后,说:“彭家的女人是我的蛐蛐儿(亲戚)。” 
“你们什么亲戚?” 
“我是这个孩子的亲爹。”二柜手伸向腰间。 
“天妈呀!”廖善人吓得哆嗦起来,目光转向彭寡妇,从她的表情中得到证实。 
若干年前,彭寡妇与阳痿不举的丈夫结婚后,暗地和一个长工偷情,这个长工因偷了东家的二升芝麻,跑到山上当了胡子,并当上二柜。 
那天,明为善人暗为土匪的廖善人,到赵老狠绺子,接待他的是二柜。 
“二爷,我村有个财神,你们请不请?” 
“当然请,你要几码?” 
“这次我一成都不要。” 
“你为报仇?” 
“这个我不便相告。”廖善人不肯说其原因,胡子二柜也没深问。 
一桩绑票的计划就算定下来。 
同前几次一样,廖善人向胡子提供了目标家的详细情况,直到胡子准确无误地绑走“票”后,他便充当中间人——花舌子,游说于胡子和受害者家属之间,事后胡子分给他几成报酬。这次不同的是,廖善人看中彭寡妇的容貌,又知晓她的刚烈,才利用胡子绑她独生儿子的票,迫使其就范。 
然而,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次栽了,栽得很惨,绑票绑到了胡子二柜的私生子头上。 
下面的故事不说,谁都会猜到,廖善人偷鸡不成,反倒丢了性命,尸体撂在五间房屯头。 
昔日的大善人,今天成了屯人唾骂的罪人。一位老者给廖善人做了极为准确的评价——黑白脸胡子。   
《玩命》N卷(1)   
西北悬天一只鸡, 
绿林不把绿林欺, 
绿林若把绿林欺, 
伤了绿林好和气! 
——土匪歌谣 
故事46:最后一杯血酒 
一 
辽河草原沉入深深的寒夜之中,断续的几声狼嗥后,夜又归于死一样的沉静。 
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胡子藏身地——张家窑传出,二十几名荷枪的土匪,恶狼扑食一样向耿家围子扑去。 
先前老巢张家窑里,砰砰砰三声枪响,打破了四合院的静谧,划破草原的夜空,屋檐麻雀被惊飞。 
一个身材矮小,留着枯草一样胡须的小老头,飞起长筒马靴踢开干裂的木板门,拎着尚未散尽弹药味儿的七星手枪,被众胡子簇拥着步入餐厅。 
数支蜡烛悬挂梁柁间,烛光明亮如昼,几张黑色八仙桌上,摆满关东特色的佳肴:全鸡、全兔,大碗肥肉和一只全羊。面向东处摆两把椅子,靠背覆盖毛管发亮的火狐狸皮。大柜草上飞将枪搁在面前,正了正银制小酒壶,干咳了一声后坐下来。 
二柜大黑鱼坐在草上飞身旁,此人体魄健壮,紫红色的脸膛,头戴蓝色“六合一统”帽,青色的长袍马褂,宽布带束腰,斜插两把净面匣枪。他挥了下手,站在两旁的胡子们才各找位置入座。 
胡子们坐得笔直,不敢交头接耳,不敢大喘气,像被捏死一样。秋风吹着窗户纸呼哒呼哒地响,平添几分惊恐。 
草上飞的眼里闪着凶残的光,坦然地巡视。从高悬的蜡烛,到蛛网密布的棚顶;从大肚酒坛子,到胡子们的脸,一张面孔接着一张面孔地看,每移到一张脸,那脸便立刻挤出几丝笑,勉强的、恐惧的、迎合的、千奇百怪,五花八门。迎笑者的心却提吊着,惴惴不安,如坐针毡,板凳像似少了条腿,直劲地摇晃。入伙的胡子们都知道,每回宴席前,草上飞都要杀死活的动物,或者犯了规矩的人。 
胡子们都深深地反省着自己,有无犯规矩的地方,几十双眼睛像扑火的飞虫,随着草上飞眼珠子转动。最后,那道狼眼一样绿色的目光,落在梁间垂丝而下的硕大蜘蛛上,胡子们才出口大气。提心吊胆的心才落下来,板凳也稳了,酒肉诱人的味道也钻进鼻孔。 
草上飞用大拇指绕胡须,这是他的特殊手势“杀!”,有几个胡子被杀时,同样是如此绕胡须。他朝大黑鱼伸出另只手的二拇指,做个勾动状,大黑鱼会意,抽枪射击,蜘蛛被打中,零碎的残体落在蜡烛上,立刻爆起星星火花。 
“弟兄们,”草上飞端起酒杯,说,“痛痛快快地班火三子,别听他妈的中央军要来,又是解放军闹土改,吃走食的爷爷们管他妈的那屁些。今晚,踹(端)了耿家围子,为二当家的报仇。干!” 
众胡子举杯过顶,一饮而尽。 
“弟兄们跟我数年,有仇有恨,”酒过三巡,草上飞说,“我舍命为你们去报。干!” 
大黑鱼与耿家有仇,众弟兄们都知道。具体是啥仇?又都不知道。踢(攻)了耿家围子,为二当家报旧仇,这就足以使众胡子们为之亢奋。酒肉成了缩小的耿家围子,胡子狼吞下去。 
酒席间,院外响起马蹄声,大黑鱼拎枪出去,听炮台上有人用暗语盘问: 
“白天住的?” 
“风扫地!” 
“夜晚睡的?” 
“月照床!” 
对答如流。 
“报报迎头。” 
“大沟子蔓。”来人姓江,是大沟子蔓。他说,“大当家的,摸清了,耿家围子有七把大抬杆(枪),碱土围墙一丈多高。” 
“鞴马!”草上飞下命令,胡子马队立刻倾巢出动。 
夜幕笼罩,荒凉的原野上,嗖嗖冷风中一种小鸟悲怆地鸣叫,浮云中透出微微的月光,朦胧可见的村落眨眼间被远远抛在马队身后。 
前面又是一个村落,没有一丝灯光。马队要从小村中穿过,令人惊悚的马蹄声,踏碎沉睡的村子,狗叫、鹅鸣、牛马骚动。庄稼人骨碌爬起,抄起枕下的菜刀、板斧之类的家什,凑到窗前,舌头舔破窗纸窥视外边动静。兵荒马乱的岁月里,穷乡僻壤间胡子活动猖獗,夜里突现的马蹄声,叫人们感到恐惧,如听见虎啸狼嚎。   
《玩命》N卷(2)   
马蹄声消失了,狗吠逐渐消停,人们才钻进了被窝,叹道:“老天爷有眼!胡子只是打此路过。” 
马队隐蔽在耿家土围子附近的树林里,草上飞下令全体弟兄下马,叫来四梁八柱,商议如何攻打耿家大宅。 
耿家高墙深院,大门紧闭,挑起的红灯笼上可见两个黑大的“耿”字,两尊石雕狮子坐立堡垒式19的四合院大门旁,显示出耿家富有、威严、权势。此刻,土炮台窄小的射孔透出昏黄摇曳的灯光。 
突然,马蹄声传来,有两个人催马直奔耿家大宅前。 
炮台上的人影晃动了一下,有人问:“谁?” 
“五少爷回来了。”骑在马上的另个人回答。胡子们看清,是两个穿国民党军服的人。 
“还不麻溜开门。”五少爷等不耐烦了,在马上高喊。 
“五少爷,”大门打开,管家迎出来,点头哈腰说,“没听清楚语声,不敢开门。” 
“先别忙关门,我还有个弟兄在后头……他妈的一路上老是尿尿,挽个疙瘩系个扣得了,省得总尿。”五少爷骂咧咧地,连马都没下直接骑进大院去。 
“眼下解放军和胡子活动都挺频繁。”管家一边关大门,一边说。 
“老子队伍距离这儿就五里多地远,谁他妈的敢来找不自在(麻烦)。”五少爷声音很高地说。 
“叫爷爷的号儿?”隐藏在耿家大院附近的胡子大柜草上飞,听到后大骂道,“姥姥个粪的,压!” 
胡子马队发起进攻。 
炮头封住主要火力——正面的两个炮台,大柜草上飞身先士卒,带领马队朝大门猛冲过去。 
激烈的枪战也只几袋烟的工夫,耿家大院被胡子拿下。活着的耿家人被集中到大院中央,那燃着的火堆旁,摆着各种刑具。秧子房当家的手持二龙吐须鞭子,在失魂落魄的耿家人面前来回走动着。 
大黑鱼在耿家的人中,寻找着一张他思念已久的脸。没有!他开始到每个屋子去找,空荡无人,他心里说: 
“淑珍,你在哪儿啊?” 
“老家伙,听说你拉屎用满洲国票子擦屁股,钱老鼻子啦。”秧子房当家的将二龙吐须鞭子甩个响说,“今天你敢留下半个子儿,就尝尝吃面条的滋味。” 
“我说,全说。”耿家当家的耿二爷惜命,忍痛割财,交出全部家私,红账先生一一过目,装入马褡子内。 
草上飞对受伤不轻的五少爷冷笑几声,说:“你是个营长,过去我的兄弟没少叫你打歪了(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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