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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玉树后庭花-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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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今我要做的,便是精心的安排,与静心的等待。
我蜷进衾中,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却还是觉得遍体生凉,仿佛一根永不融化的寒冰刺进心里,再无法拔去。我只求沉沉睡去,晓梦迷蝶。
转烛飘蓬一梦归,欲寻陈迹怅人非,天教心愿与身违。待月池台空逝水,迎花楼阁漫斜晖,登临不惜更沾衣……
第九章 焚灭之焰
    青釉蝶翅盏内,橘红光泽的那一泓醽醁,名为“玉髓”。
我甚至知道它的酿制方法,用酴米、酸浆、甜糜,一次又一次浸泡、压榨、发酵、澄清、蒸煮,要历经多少次水火与凌轹,才得以将那最卑微的秫米,变作人人赞不绝口的美酒佳酿。
可就算脱胎换骨成了名酒又如何?还不是依旧进了享受者的口腹!我涩然一笑,一口饮尽,又斟了一盏。
脑中晕眩之感令人不觉有些飘然欲飞,我想我大约是醉了。
“……酒恶时拈花蕊嗅,别殿遥闻箫鼓奏……”而今,那双春荑般的素手,再也不能为我送上亲自采撷的鲜花了。不久之后,她便要沉睡于江北冰冷的硬土中,再不见江南呢喃双燕子,花月正春风。我怎能让她孤寂地留在异乡的幽冥中,横泪永夜?
我又斟了一盏,这回却有一只手拦住了我的腕。
“耽饮伤身,适可而止罢。”
我一把推开那只手,“伤身或是伤心,都是我自己的事,不劳晋王殿下费神。”
他面上微泛起怒色:“我费了一番周折进来,可不是为了看你借酒浇愁的!”
我斜睨他,笑道:“大门在左手侧,晋王请。恕下臣酒醉不便送驾。”
“你——”他果然气得不轻,却很快恢复了常色,“重光,难得独处,我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无谓的赌气上。‘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我承认,你的回信令我动心不已,尽管它或许并非出自你的真心,但我依然无法抑制自己的思念之情。而今你也无须使用欲擒故纵之计试探我,早在我想杀却下不了手之时,你便已赢了。”
我轻晃着酒盏:“晋王,其实你清楚得很,我并不爱你——至少目前不爱你,我只是有求于你。”
他叹道:“你的坦城比欺骗利用更伤人……我宁可你对我施美人计,也胜过用这般冷静的交易的口吻令我连自欺欺人的机会都没有。”
赵光义实是个聪明人,论心计,我远不是他的对手,而我目前唯一可以利用的筹码,是他对我的情。他对我的情有多深,我的胜算便有多大。我如同溺水之人,他是那根我唯一可见的浮木,我紧紧箍住他,要么逃出生天,要么一同灭顶。
我缓缓笑了:“你要称之为交易也可以,当然,我会付出令你满意的代价。”
他目中隐有怒火。
真可笑,垂涎已久之物,屡次不得手他不愠,而我如今主动送上,他却不悦了。
可目前我关心的并非此事,而是他能为我做到什么地步。我需小心谨慎地试探出,他的底限究竟在哪里。
“你且自考虑,这个交易做得做不得。”我干脆弃了杯盏,直接执起酒缶往口中倾倒,吞咽不及的余沥涧泉般蜿蜒而下,浥湿了下颌脖颈,晕红了素袍单襦,一团团绽开,如满阶红叶暮,最是留不住的相思枫丹,冉冉秋光。
他劈手夺过酒缶,在地上摔个粉碎。那一滩残酒,血也似的红。
我轻笑一声,溟濛着眼,拿根牙箸去敲击酒盏,曼声歌道:“一重山,两重山,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菊花开,菊花残,塞雁高飞人未还,一帘风月闲……”
“一帘风月……”他凌空抱起我,目光幽深又炽盛,沉声道,“为这四字,就算是交易我也做了!”
我凝视着胸口殷红的酒渍,那是一团殷红灼热的火焰,焚烧着我的肌肤血肉,直至燃尽我僵死的心。我似乎可以真切地感受到这焚灭的炙痛,不禁淡淡一笑:“终究还是污了……”
“只不过是件衣袍,没甚可惜。我知道你极爱干净……”他掀帷而入,穿堂过室,来到雾气弥漫的汉白玉浴池,将我放了下来。
湿热的水汽腾腾扑在面上,温暖却令人窒息。我缓缓解了腰带,外袍,内襦,层叠落在池边,一色的白,如我夜半无数次见到的照窗冷月般的苍白。我缓缓滑入池水中,伸手拔去发簪,及腰乌发泉瀑般泼洒而下,在水面一缕缕,一片片蔓延开来,随着涟漪柔软地荡漾着。我微阖了眼,无视赵光义目中足以将整池水蒸发殆尽的欲火,将全身筋骨肌理放松在这舒适无比的热源中,轻叹了口气。
哗然水声中,他紧拥着我,力道之大,几乎要将我整个揉成一团,压实,嵌到他的血肉里去。
我看着自己水中的乌发,卷曲交织,粘腻在他亭匀的背肌上,如盛放的玄色菊花瓣,没来由地一阵反胃。强自忍住,撇过脸道:“你还没问过我,究竟有何所求。”
他微微一僵,松了手,道:“你要我为你做什么?”
我窥测着隐藏在他沉静的面色与幽邃的目光之下的心绪与意图:“你能为我做什么?”
他露出倨傲而凌然的神色,这神色,几乎与他的兄长一模一样:“我早说过,我会为你忤逆他,我会迫使他放手。他无从选择,因为他是皇帝,他必须为他的天下而放弃私情。”
“倘若……我要你,不止是忤逆他呢?”
他目中精光一闪,浮起复杂难解的笑意:“哦?你还想要什么?”
我心中憾然叹息。潜伏在那笑意中的,是森冷而凌厉的煞气,压抑着不欲泄露,却非无迹可寻。看来,他的底限,就在那了。
我只能退而求其次:“小周后的遗体。我要亲手将她送回江南,葬在金陵。”她留在这里,不知还要蒙受怎样的侮辱,我要带她回去,然后,永远守着故土,陪着她。
他眉一扬:“只是如此?我还以为……”
“你还以为,我要为她报仇是不是?”我冷笑一声,“你猜对了,我的确想为她报仇。只是,我心里清楚得很,这个心愿若欲实现,比登天还难。首先,你是决计不肯答应的。我看出了,你对他的感情,远胜于对我;其次,他若死于非命,届时举国戒严,我与小周后便出不得开封了!”
他的手由我的面颊一路抚下:“重光,你很聪明……”
我在他的手划过腰下时,漫溢出一声恰如其分的低吟。
他的欲念果然如业火卷了过来,狂热又温情,急切又耐性,一寸寸窥探着摸索着撩拨着,想用他那灼热的火沸腾的浆将我一同燃烧。他要的不是征服,而是驯服,不止是我的身,还有我的心,他要用极缠绵的吻极温柔的拥抱来点燃我的欲望。可是他又如何知晓,我的心,我的魂,早已焚做一堆苍白的灰烬,即使投入再热情的火种,也燃不起半点星火。
我的肉体与他纠缠厮磨,放松,收紧,吐纳,辗转,魂魄却沉进幽幽水底,冷漠到近乎厌恶地看着鳞栉水波中两具精赤的肉体,颠鸾倒凤,云雨绸缪……氤氲的水汽混合着的喘息呻吟,又如何能分辨,哪一声是狂乱的沉醉,哪一声是饮泣的凄迷。
我疲惫地将头枕在池边的汉白玉石上,觉得体内空空荡荡,脏腑骨肉俱已抽去,只余下个躯壳轻飘飘地浮于水中。
他伸手搂紧我的腰身,唇舌在我颈上颊边流连,发出满足的喟叹:“果然是如我所想的至味……”
我淡淡道:“何时?要我如何配合?”
他皱眉:“重光,你怎的如此凉薄。莫非你连交欢时都是心不在焉的?”
我笑道:“对,我是心有旁骛,除非你消了我心中忧患,否则我无论如何也无法全心投入。”
他的唇舌沿锁骨一路而下:“给我三日时间准备……”
我剥离了全身感觉,只将眸子投向半空浅碧色的垂幕上纹路复杂的刺绣。三日,只要再忍耐三日,便能彻底摆脱这糜烂的皇宫,寒峭的风雪;摆脱满目贪婪的人心,与令人窒息的欲望。待我亲自将小周后送回金陵之时,不论是赵匡胤,亦或是赵光义,谁也无法阻遏我的决定了。
当时的我并不曾料到,三日后,由我之手掀起的,竟是一场翻天覆地的风云巨变。
第十章 烛影斧声(上)
    开宝九年,十月壬子。大雪。
自未时起,这一场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便从未停息。
渊冰厚三尺,素雪覆千里,连我身处的桐宫也凋了碧树,谢了黄英,一片白茫茫大地,沉寐般死寂。
尽管屋内碳火熏暖,我裹紧了狐裘,还是禁不住蜷起四肢,瑟瑟发抖。
赵光义将我抱入怀中,用面颊贴了贴我的前额:“还在发热,今夜之事……不若延期罢。”
“延期?”我奋力一挣,急道:“不可延期!小周后今夜戌时入殓,若不能赶在之前将她换出,我——我们所有的谋划都将付诸东流。”
他叹气道:“我就知你必然不肯的……人手我都已打点齐整。小周后既被皇兄封为郑国夫人,需依命妇之礼而葬,酉时在内宫净身熏香之时,会有内侍携沉香木箧而入,内装凤冠、霞帔等陪葬礼服。当然,那只是虚幌,其实箧中是个身形肖似小周后的女子尸首,净身的宫女移花接木,接应的内侍以清除旧物为名带着装有小周后遗体的木箧由东阍而出,运上马车。内城望春门、外城含晖门守将我早有安排,自会暗地协助他们出城。”
我拢紧衣襟道:“而我只须在今夜稳住皇上,以免他发现或听闻什么蹊跷。可我如何脱身?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让我亲手护送小周后回金陵。”
“很容易,让皇兄传我进宫就行了。我自有办法堂而皇之地带你出宫。”他从衣袖内摸出一个小纸包递给我。
我拆开一看,内中是些白色粉末,“是何物?”
他用指尖沾了少许粉末一舔:“曼佗罗与火麻花共研为末,只须三钱,一服后即昏睡,投于酒中药效尤佳。这便是《扁鹊心书》中记载的麻醉药方‘睡圣散’。”
“你要我投于他酒中,而后你奉命进宫将我带出?”我双眉颦蹙,“难道他醒后发觉我不在宫中,不会下令追查搜捕么?”
赵光义微微一笑,“不会的。因为他一醒来,便有人禀告桐宫失火,业已炀了两个多时辰,斗拱栋梁俱做焦碳,即使尸首能寻得着,亦是面目全非、不成人形。你道他那时还有心绪派人四下追查么?待到事过境迁,与你随行的侍卫会将你安全送回京城,从此以后,我会好好保护你宠爱你,再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我欣然笑了。
只有我知道,这笑容的含义与他眼中解读的全然不同。
女英,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你我故国埋骨之处,应该也会生出枝枝相覆盖,叶叶相交通的葳蕤玉树罢……
纁黄时分,华灯初上。
我束发更衣,前往万岁殿请求觐见赵匡胤。
伫立庭下等待了许久,衣上发间堆积了一层素白霰雪,拂了还满。待到他传谕召见,我才发觉已四肢冰冷、举步维艰,挪动僵硬的双腿踉跄而入。
赵匡胤正在一盏八角琉璃宫灯下夜读,我褰衣而跪:“下臣叩见皇上。”
他似乎未曾听见,继续翻着手中的《史记》。
我只得跪候着,双膝及地处冰冷异常,寒气砭肤,未及一柱香的工夫,汗湿重襦,原本昏热的头脑愈发沉重如铁。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他淡淡道了句平身,我却怎么也起不了身,膝盖之下俱已麻木了。
他阖了书走到我面前,冷冷道:“怎么,还要朕亲自扶你不成?” 
我一咬牙,将手撑在地上摇摇晃晃正欲立起,怎奈双腿不肯吃重,骤然仆倒在地,额角不知磕到何处,一痛之下昏昏然的神智倒清醒了不少。
麻木的双腿开始恢复知觉,微微一动,便万针刺骨般尖锐地痛,我膝下半点也动弹不得,只好支起上身窘然道:“下臣失礼……”
他面色变换不定,寂然半晌,重重叹道:“罢了罢了!”俯身竟来抱我,方一触手,蹙眉道:“怎的全身都湿了?大冷天的做雪人儿很好玩么?”
我一阵气苦,方才将我撇在雪地里站桩的明明是他,如今倒变成我的不是了,恨恨然不作声。
他轻巧地将我放在榻边,剥去我身上濡湿的狐裘,叫宫女取了件厚厚的裘衣裹住,又用条过了热水的绢巾拭我额角。
热水沾肤的瞬间,我不禁倒吸了口冷气,才知道大约是破皮出血了。
他一言不发,只黑着张脸,从宫女手中接过药膏在我额上涂抹,忽然覆掌道:“你在发热?”
我见他急冲冲地唤太医,怕又节外生枝,忙扯住他衣袖道:“不必找太医!只是受了点风寒,稍适休息便好。”
他缓了缓眉眼,道:“朕让宫女烧些祛寒的药水给你。”
我心念一动:“酒……只须喝点热酒驱驱寒……”
他笑道:“那倒也成。”让宫女取来一瓯热酒,用炉火细细煨着,挥手摒退了殿内宫嫔内侍。
一时间,偌大的寝宫,只我与他二人,心下忽然有些惶然。两颊烧得厉害,头昏脑涨,四肢却冷硬如冰,我不由笼了双手,身子直往裘中瑟缩去。
酒很快沸了,薰香四溢,他用木勺舀了盛于酒盏,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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