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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花巷-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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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慧放下了杨扬,三个人对着骨灰静静地站着。骨灰尚有暗火,眼泪滴在上面,“噗”“噗”发着细微的响声……一直到骨灰热气微弱了,王胡庆端着骨灰盒,对女儿说:“装吧。”杨杨根听话,虽然泪花还在眼圈里含着,却已不再哭了,用小手一小捧一小捧地捧进骨灰盒去。骨灰盒上爷爷的像片安详地注视着她……
骨灰盒在大厅遗像下安放好,他们退到指定位置上。王胡庆环望一眼大厅,挽掉垂挂,花圈肃立。他真想不到父亲会得到这样多的花圈,更想不到会有这样多的人来参加追悼会。商业局,文化局,老街坊老邻居……此外,省市各文艺团体、学校、文化宫、少年宫……也都来了不少人。并非礼仪需要,更非趋炎附势、出于什么利害关系制约,完全出于感情,出于对一位老乐器修理工的绵远怀念,人们自发地来了。人情醇厚,令人感动。这让王胡庆看到了他向所疏陌的另一个厚土般的世界。不知为什么,这在他感觉里唤起了一种温馨的童年记忆,让他想起了母亲的温暖的胸脯,以及父亲的宽厚的脊背……
目光迷蒙地移动。他看见了龚老先生,金强,张帅,小雯,王叶……花圈第一排中,有一对又大又豪华,突出而又醒目。王胡庆目光不觉在那花圈挽联上勾留了一下,隐隐约约,他辨出了一个“黄”字……黄国兴!他脑海里蓦然腾起一缕白炽的雾气,并且终于在人群里,他看见了他,黄处长,神色肃穆,站在官品较高的几位吊丧者中间,凝目注视着逝者遗像,似乎若有所思。
第十部分
    赴黄国兴之约,王胡庆来到乌苏里餐厅。在门口,一个凶悍的汉子上上下下扫视他一眼,“没带什么包包么?带了要寄存。”王胡庆厌恶地看了他一眼,径直走了。
左边角一张清静的餐桌旁,黄国兴面窗独坐。王胡庆拉出椅子入位。黄国兴笑笑,把桌上一盒烟推过来。王胡庆看也不看,掏出自己的烟,打火点燃。黄国兴并不介意。
“我想别的就不多说了吧,对老人的不幸,我深感遗憾。
我们弄错啦,以为最后一个电话是你打的。后来听说你去了西餐厅,我一听就知道坏菜了,事情弄岔了。可是已经为时过晚。唉,我很痛心,没想到事情闹得这样不可收拾。不过即使这样,我还是想挽回一下,诚心诚意的—;—;“
王胡庆无动于衷,注视着烟灰,颜色灰白,如同父亲骨灰。
“你不相信这是个误会么?”黄国兴小心翼翼察看着王胡庆脸色,“你约见我,可是同时警察却直扑我的车库,换了你你会怎么理解?当然,我们都应该原谅胡岩。好在我们早有所防,没留下什么证据在那里。”
“会有的。”
“什么?”
“—;—;证据。”王胡庆依然没有抬眼。
黄国兴直了直背:“这么说你还是不打算歇手喽。唉,人类最大的弱点,莫过于敌意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而我们却在互相施予。你不觉得我们早该从这个可厌的惯性中解脱出来了么?这种滥施不止已经不再具有任何理由了。复仇扣争斗是最愚蠢的,你我都是理智之人,也是最现实的人,我想找们都不会愿意充当好勇斗狠之徒。我们已经愚蠢了这么长时间,做了那么多令人痛心的事情,我觉得我们都应该注意到,该是它停止的时候了。”
很中肯,也很动听,当然这番话的最大特点是逻辑严谨,掐断了“源”,而“流”却成了根本论据。自始至终都是“我们”“我们”,好像王胡庆好端端的并没有因三十六万税款而遭牢狱之灾,甚至更好像王胡庆这边没有因此而折了两条人命,并且痛失父亲的不只是王胡庆,而是他与黄国兴双方。
王胡庆惊讶地看着他:“你没以为你在和一个儿童说话吧?”
“我们两次……都失手,确实是失手。”黄国兴不得不向“根源靠近一些,”希望这对于我们之间的和解不会有什么妨碍。“
“也不妨碍我侍奉老父怡养天年么?”
“呵—;—;”黄国兴再次表明追悔之意,“如果允许一个人一生做一件蠢事,我已经做了……它偏偏应在这件事上,我很遗憾。如果它难以弥补,我将更觉痛心。我已经说了……唉,怎么才能叫你相信呢?我愿意尽可能—;—;尽最大可能—;—;补偿一切。虽然有些东西……是无法补偿的。我是说,尽可能—;—;”
“我向来愿意接受别人的建议,比如刚才你说的,一个人一生要做一件蠢事—;—;这建议很好,我采纳了,并将身体力行。”
“你不觉得你现在就在做了么?我原以为我们可以谈点别的。”
“又一个建议么?好吧,说说看,你准备—;—;出多少?”
黄国兴笑笑:“你该到对外关系学院进修一下外交辞令。
不过既然如此……一份股金,数目不足挂齿。然而如果你知道你将成为哪一家公司的股东的话,也许就不会觉得它十分微不足道了。“
王胡庆缓缓吐出一个烟圈:“哪儿?”
“长白山时装股份有限公司。服装业,你下一步的经营指向—;—;你将成为它十大股东之一。”
王胡庆望着黄国兴,黄国兴大度笑笑,从拉链包里取出一纸股金转让契约书,一式两份,他已经签字并盖好了名章。
“你过目一下。需要略作说明的一点是:这是我们在那家公司、也是在整个服装业的所有份额了。说明这一点很重要,这是一个保证,在这方面我们将不会再发生任何不快。”
王胡庆伸出中指,拈过桌面上那页纸,淡淡地扫了一眼,数额相当可观。显然这不仅仅是“补偿”,他们是想出钱、换取你别再让他们走钢丝。好吧,那我就暂时“绥靖”一下。他屈指一弹,把那纸弹了回去:“这倒未尝不可。不过……我想你大概有更多需要进修的东西呢,怎么才能了结这种事情,还要我教一教你吗?算啦,该告诉我什么,你当然知道—;—;”
黄国兴审度地看看他:“非如此……不可?”
“这是最起码的了。”
“可他只是一时失手……”
王胡庆已不再听他。黄国兴半晌未语,最后沉了沉,说:“我一个中场主力已经阳萎了,原因是他的睾丸被人当健身球搓弄了几下,他已不再能给予妻子满足,而那年轻女人又坚持认为,唯床第之爱是夫妻感情的核心内容,她不是荡妇,唯一问题是她生理健全,除了女中学生们,所有已婚女人都会理解她。离婚已无可挽回,他将失去老婆,不是失去她,则是失去‘老婆’。一个男人落此境地,也不谓不凄惨了。我无意赚取你什么同情,你自然明白,我这是当作一个筹码说的。既然你我双方都没有什么可以赖以依托的情份,我只能这样。不过有鉴于此,我想提个忠告或是问题你不会见怪吧,我想知道一下,是不是你总还不致于……”
“是的。”王胡庆斩钉截铁地说,“不致于。拿我抵他不值!
你把我想得太蠢了。“
“这就好,你我都少麻烦。并且我也可以放心地告诉你了,两次的凶手—;—;我们权且把他叫作凶手吧—;—;都是他,不过再次申明,两次都是失手,第一次是开车想躲没躲开,第二次……”
“知道了。”王胡庆不耐烦地说。
“那么—;—;”黄国兴用眼指了指那纸契约。
王胡庆拿出钢笔嚓嚓签上牢,将其中一份叠了叠,看也没着装进了口袋。
“行了,”黄国兴说,“你定个地方—;—;”
 65
这几天虽然举丧等等诸事繁杂,但王胡庆并未牵涉曲金诚精力,交待他仍然一心一意全力筹备开业,他知道曲金城只是干这事的料。
老远就听见设计间里热闹得可以,王胡庆知趣,敲敲门。
里面没声了,一阵忙乱,紧接着又叽叽嘎嘎一阵大笑。门开了,张帅和另一个姑娘面色绯红,下忙站系最后的钮扣。王慧神色虽然还有些黯然,但姑娘们的情绪不能不感染着她,几天来她脸上第一次有了一点笑容。“jj杯”赛日程已很紧迫,王胡庆要求她们赶制四十套款式各异的服装,宗旨是新颖、典雅、华贵,体现“jj”新潮精神,着装对象是影视歌星、体育明星、社会名流。王慧说小样已经设计出来了。他今天就是来看小样的。
进门往里走,脚下忽然绊了一下,低头一看,脚脖上缠了一块紫色丝绸。再一看,原来桌上、地上、台子上扔得到处都是,各种质地、各种颜色、给人以各种感觉、各种想象的面料辅料。几尊白色模特儿,肩膀上、胳膊上、大腿上、肚皮上甚至包括脑瓜顶上,丝呵纱呵调呵缎呵堆着、挂着、缠着、系着,一个个不伦不类、累累赘赘、显得荒唐且滑稽。他明白了,方才这些丝纱罗绸无疑是堆在挂在缠在系在张帅她们裸体或半裸的身上的,她们即兴设计,半认真半捉弄地比量来比量去,时而惊讶、时而兴奋、时而戏谑、时而大笑,方才他听到的开心的笑闹声想来便由此而发。显然她们兴致极高,从这气氛里,王胡庆看到了他时装屋前景的声色。
一叠彩色小样,正铺摆在设计台上,有男装、有女服。款型式样绝对超前、高档次。逐一看过,他感到出乎意料的满意。一问,除其中六张是王慧设计,余皆出自那两位年轻女设计师之手。他告诉曲金诚:“就照这做。”
说完他抬头再次环视一下贴满整幅墙壁的塑胶画大彩色模特儿画片,不无欣赏地问曲金城:“这些画片,都从哪儿搞的?”
“赶着淘弄呗。”曲金诚伸手拉开一个柜门,里边满满堆着一柜子画册。王胡庆翻了翻,全是时装画册,香港的居多,还有相当数量日本、法国、美国、英国、甚至西班牙的原版画册,印装都极为精美华贵。
“哦,不错,不错。”王胡庆翻了几下说。
在门外王胡庆往外掏摩托车钥匙:“那些国外原版画册也是在本市地面搞到的。”
曲金诚一笑:“只要舍得花钱,小书贩子那儿没有你挖弄不着的东西。这算啥,色情画册,外国原版的,真要全有。”
王胡庆心里一动:“都是原版?”
“那就不一定了,哪能搞进来那么多,国内盗印呗。”
“谁敢印?”
“谁敢!这年头只要挣钱,除了杀人什么不敢?黑印刷厂多了。”
“录相带呢?”
“……黄的?毛片?有!光我知道就有不少黑场子,净放这玩艺,挣老钱啦。不过那类地方,你去可有失体面。这么着吧,搞两个带子,消消停停自个儿看。《顶峰》,《旅游船》怎么样?听说这俩片够劲。港台的也有,《武则天》、《金瓶梅》啥的,拍得不行,照比外国的差老劲啦。”
“得买吧?能弄着,买两盘也行,也见识见识。出版商听说都不少挣钱,印禁书吗?”
“书倒不一定是禁书,不过没有国家出版社正式书号,你印书就非法,哪管你印马列全集呢,当然人家也不会印那个,净印好卖的,连《金瓶梅》都印,全本,一套就敢卖一千!挣老了钱啦,还有个《肉莆团》,那个妈的真色!”
“书摊上有么?我怎么没看见?”
“叫你看见那还叫‘密电码’了?”
“行,能找到找一点。”
“交给我,我尽量。”曲金诚大包大揽,一口应承。
 66
自从爷爷去世以后,每晚到幼儿园接孩子,都是王胡庆夫妻一起去。接了杨杨出来,也不坐车也不骑车,领着女儿踏着初冬的清雪散步似地往家走。
路旁树上结满冰挂,仿佛玉树银花。脚步踏在薄雪上,发出很柔和的咯吱声。路边不知哪家餐厅里播放音乐,播的是一支二胡曲“二泉映月”。听见那支曲子时,他们都没在意,可是走出十几步了,才发现后面杨杨没有跟上来。他们很奇怪,便叫:“杨杨,走呵—;—;”
孩子站着不动。他们返回去蹲下,不安地问:“杨杨怎么了?”
“这支曲子……爷爷拉过。”女儿眼睛时一下子噙满了泪花。
啊!她想起爷爷了……王胡庆夫妇不觉同时心时一热,把女儿揽在怀时,眼里不觉涌起一阵潮湿。
他买回一双价格昂贵的速滑冰鞋。回到家关起门,毫不吝惜地撕掉了鞋帮。然后找了些四方木板,乒乒乓乓一顿凿巴,一只小巧坚固的冰车便制作好了。木板刨得很平滑,上面木纹十分好看。做为滑橇的一对冰刀银光闪闪、光可鉴人。
当他把作为牵索的尼龙带控系完毕,将冰车拿给女儿看时,他看见女儿先是一怔,尔后伸手抱住他脖子,叫了声:“爸爸—;—;”两滴晶莹的泪珠使长长的睫毛上垂落下来。
如果世界上有什么可以叫作“温暖”、叫作“感动”的东西,那么此刻王胡庆感受到的便正是它了。女儿与爷爷的亲情,使他在伤感之中不能不又一次受到了深深的震动。有种什么在他内心最深处被唤起了,他知道了什么才是人间最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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