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茶小说网 > 其他电子书 > 波谢洪尼耶遗风 >

第31章

波谢洪尼耶遗风-第31章

小说: 波谢洪尼耶遗风 字数: 每页35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是赶紧把两手藏到背后,冷冰冰地说:“唔,你好!去吧,去吧!”父亲背后管他叫“吃母马肉的”,说他是脏货,因为他贪吃半生不熟的母马肉,还时常不耐烦地问母亲:

“这个‘吃母马肉的’究竟还要把我们的宅子弄脏多久呀’)他用过的杯盘刀叉不准再拿上桌子来!你们要知道,这脏货同狗共用一个碗吃饭!”

也许是因为父亲这种本能的反感的缘故吧,原先打算有时也让费陀斯上楼来用餐的意图,便注定不能实现了。不过,偶尔也请他上来一起喝晚茶。他来了,仍旧是刚到红果庄时的那身装扮,只是身上穿的衬衫干净了。他只同母亲谈家常,不理睬旁人。

“舅妈,您最好搬到我们那边去,在那边造一座庄园,”他怂恿说。

“为什么?”

“我们那里净是黑油油的肥土,挖下去一沙纪全是黑土。生荒地翻起来,那土呀,油光闪亮。树林里净是橡树,河流又多,河岸两旁全是肥沃的草地——草长得肥极了,一根草抵得上一根芦苇!”

“天上下不下甘露?”

“不是这个意思。我说的是真话,不是吹牛。我们那边的土地的确是少见的。”

“什么人住在那边呢?是地主吗?”

“不是,是巴什基尔人。有这么一支巴什基尔一梅舍尔亚克人的军队:他们首先占有了土地,现在就算是他们的了。无边无际,自古以来就没有地界:一眼望去,全是巴什基尔人的土地。不过近来有些比较聪明的地主也开始光顾那个地方。有些土地已经落到他们手里;他们迁去了一些农民,在那里经营产业。”

“土地总得花钱去买吧?”

“花不了几个钱。给县长一个十戈比的银币,就能弄一俄亩地,再拿十来俄升白酒请大家喝,疏通疏通,——你高兴量多少地就量多少。”

“唉,该死的东西!真该死!”

母亲一想到天下竟有这样的好事,简直在椅子上坐不住了。好一阵子她一言不发;这分明是她脑子里已经产生了种种幻想。买地(而且要多买);迁五、六百名役土地的农民到那边去,这花不了多少钱,一个农奴顶多花四、五十卢布;叫他们在那边落户。地是新的——出息大!还可以养马、养羊……

“在我们那里,单是养马就能赚好些钱,”费陀斯继续怂恿道。“几乎不用花什么本钱就能养活它们——冬天、夏天让它们在草原上吃草;冬天里虽然下了雪,扒开雪,底下就是草……在棉泽林斯克有一个马市:人们从老远的地方跑去赶集,肯出大价钱。还有熟羊皮、羊毛……”

“行行好,别往下说了吧!”

“那好吧,要是您愿意,我包管替您把这事办得妥妥贴贴。”

但是母亲象刚才被他的话迷住了一样迅速地清醒过来。

幻想消逝了,几分钟后她已经完全回到现实里来。

“不,亲爱的,”她说,“我们不能丢开本乡本土跑掉。等你把那边的事安排好,这边又搞糟了;管了这边,就顾不得那边。凡事不亲自动手,那是再坏不过的事。来去一趟这样远,钱再多也不够花。”

话虽是这样说,可是费陀斯这番话还是使母亲很感兴趣,所以后来每次见到他,她便说:

“喂,讲讲你们那边的情形吧,讲讲吧!”

再说一遍:费陀斯很合母亲的心意,她甚至吩咐给他缝一件呢子卡萨金①和一条灯笼裤。

①一种老百姓常穿的上衣。

“老穿着衬衫也不好;你看你衬衫上的破洞,肉都露出来了,”她说道,“来个客人见了,人家会议论我们,说我们竟让嫡亲外甥穿着土麻布衬衫。况且节日里到教堂去……到底还是穿卡萨金好。”

费陀斯二话没说,穿上了卡萨金,虽然他并不乐意穿。我个人也觉得,他穿衬衫更合适一些。

“告诉我,看在基督面上,你为什么要离开你的家乡呢?”母亲有时想从他口里探出个究竟。

“就这样离开了……不为什么,总不能老呆在一个地方呀;也想看看大家伙。”

“总得找个地方安家立业呀。比方说,现在你住在我们这儿,但是这终究不是永久之计。我们准备上莫斯科过冬。那时候家里不生炉子,窗板给钉上,你跟谁过日子呢?”

“我走!”

“你上哪儿去,你这个糊涂人?!”

“我有身份证,天无绝人之路。我走。”

“老是这句话:我走,我走。你总得吃、总得喝吧。人家说的是这个呀。”

“我能挣吃的。饿不着我。”

“找个地主,给他当管家吧。你懂得农活——这是没话说的,可以依靠你的。随便哪个地主都高兴雇你。”

“我才不舔地主的狗脸呢。”

一句话,对这一类问题,费陀斯总是报以令人纳闷的反驳,弄得母亲颇为尴尬。有时她设想:他该不是个暴乱份子吧?虽然那时非但没听说什么虚无党①,而且也没听说什么国有地产部②的官吏(后来地主们管他们叫做“普加乔夫③的密使”)。

①虚无主义本是一种小资产阶级无政府主义思想体系的特征。屠格涅夫的《父与子》于一八六二年问世后,“虚无主义者”一词始广泛流传,六十——七十年代,俄国的反动政论家们常用“虚无党”一词诽谤反对农奴制的革命民主主义者。

②一八三六年时,国有农民处境十分困难,苛捐杂税,名目繁多,农民不堪其苦,时有骚动发生,沙皇政府为了缓和阶级矛盾,改良国有领地的管理,增加农民的付税能力,乃于一八三七年特设国有地产部托治国有农民。但这种改良并没有改善他们的景况。

③普加乔夫(1744—1775)是俄国一七七三——一七七五年间农民革命运动的领袖。

“他究竟是干什么的,猜不透!”她想道。“没有目的地荡来荡去,说走就走,难道在好人当中会有这样的人吗?分明是在传播什么坏思想!”

想到这个,她甚至特地把村长费陀特叫来,同他商讨了一番。

“我们这儿怎么样?没有出什么事吗?一切都好吗?”

“好象一切都还好,谢天谢地,”费陀特口里这样回答,心里却怀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母亲比他先知道了。

“你犹豫什么!费陀斯这个人怎么样?”

“没什么呀,太太,费陀斯·尼古拉伊奇……不过,这是个怪物!他是老爷,却不让自己闲着!”

“唔,随他去吧,这是他的事。他有没有跟人唧唧咕咕的说话?我问的是这个。”

“太太,在我们这儿跟谁去唧唧咕咕呀……谢天谢地,好象一点也没有这种事!”

“哼,‘一点也没有这种事’!你给我小心点!要是出了事,你第一个负责!”

经过这次谈话,母亲完全放心了,她待费陀斯越来越好。有一天,她甚至要给他一个十戈比的银币。

“这十戈比给你买烟抽!”她说,“等现有的抽完了,再去买点烟叶。”

但是费陀斯不肯要。

“非常感谢,”他答道,“那个礼拜我给一个庄稼汉干了三天的活儿,他给了我一个半卢布的银币。我现在有的烟草很多,够吸好久。”

“半卢布的银币!原来是这样!谢天谢地,好人们没有亏待你。”

母亲感到有些不快;她觉得,费陀斯的话里暗暗含有对她的吝啬的讽刺。

“半卢布的银币!这是想要我给他半卢布的银币。为什么,干什么!”她想,“我哪有那么多半卢布的银币施舍给你们这些流浪汉!吃得饱,穿得暖,还需要什么!”

一个礼拜天,费陀斯如约在午饭后偷偷来找我们孩子们。父亲和母亲在卧室里休息。我们悄悄地在大厅里徘徊,小声地讲话,深怕吵醒坐在屋角圈椅上打盹的女家庭教师。

“老表们,我来看你们啦!”他向我们寒暄,“你们成天坐在笼子里,象坐监牢似的……唉,亲爱的,你们的日子真够受!干吗垂头丧气?让我们来玩玩吧!”

我们默默地指指女家庭教师。

“没关系,就是这个鬼婆子醒了也不要紧!她要是啰嗦,我们就堵住她的嘴巴!我们玩什么游戏呢?捉马好吗?好,就这样吧!不过,老表们,我不会玩贵族子弟玩的那一套,我只能教你们玩农民孩子玩的那种游戏。喏,我给你们绳子。”

他从衣袋里掏出两束绳子,把它抖开。

“贵族那一套我一点也不会——不感兴趣!”他说,“要是到庄稼人家里去,那完全是另外一码事了……‘您好!’——‘你好!’——‘你叫什么?’——‘我叫叶列马。’——‘你好,叶列马!’好象一辈子都生活在一起似的!你到他那儿去干活——他跟你一道儿干,割麦、打麦,什么活儿都一起干;你坐下来吃饭——他也坐下来吃;一模一样的菜汤,一模一样的面包……你们大概不了解庄稼汉是怎样的人吧……你们以为他们是畜生!绝对不是,老表们,他们不是育生!你们记住;他们是人!上帝手里有一本花名册,里头是这样记载的:庄稼汉是苦人……我们来玩农民孩子玩的捉马游戏吧。我当庄稼汉,手里端着装满燕麦的马料槽(他兜起衬衫下摆当马料槽),到地里去提马。你们当马,在草地上吃草。现在,你们跑开去,我再走近你们……起初,你们不听话,老往旁边躲;躲了一阵,收住脚……后来,我端着马料槽走得更近,你们也慢慢地向燕麦走来……老表们,燕麦是挺香的;公马见了,可稀罕啦!”

我们向屋角跳去,费陀斯紧追不舍。尖叫起来,喧哗起来;女家庭教师猛地跳起来,瞪着两只眼睛。

“这是干什么,这是干什么!”她喝道。“孩子们!马上回到座位上!海尔①费陀斯!您怎么跑到这儿来啦?”

①德语:先生。

“要什么就有什么,只要一想就会到手①……唉,马丽亚·安德烈耶夫娜!美人儿!行行好,让我和孩子们玩一会吧!”

①童话里常用祅ǎi子铩?

显然,“美人儿”这个赞词和费陀斯装出的恭顺的表情,使马丽亚·安德烈耶夫娜的态度变得温和了。

“不是我不准你们……安娜·巴甫洛夫娜……”

“安娜·巴甫洛夫娜怎样!安娜·巴甫洛夫娜现在正在做快活梦呢……美人儿!我给您表演翻斤斗,翻过整个大厅,好吗?”

说罢,他真的翻起斤斗来。

“我给您跳个舞,好吗?”

说罢,他便跳起了民间舞,而且跳得那么动人,以致严肃的马丽亚·安德烈耶夫娜也禁不住笑得前仰后合,连连惊呼:

“喝,海尔费陀斯!海尔费陀斯!”

最后,他自告奋勇,用最低的男低音唱歌,而且真的唱得极为低沉,仿佛他胸口的疾一下子全部涌上来,在喉管里咯咯响。

“喝,海尔费陀斯!海尔费陀斯!”马丽亚·安德烈耶夫娜不住地喝彩。

随后,我们做马儿干活的游戏。耕田,翻地,表演双套马车拉陪审官……叫嚷声大作,母亲终于醒来,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

“这是干什么!马上回到座位上!”门口响起了威严的呵斥声。

唔,这一回她可没饶我们!……

谢肉节过去了,打谷期结束了,大休息的时期到了。我们教堂的九普特重的钟如怨如诉地响着,召唤教徒们去做斋戒祈祷。

父亲和“好姑姑好姐姐”每天上教堂,准备行圣餐礼。只有丫环们还在干活,费陀斯忍不住对其中一个说:

“我只要望你们一眼,就知道你们的生活是地地道道的苦役!四旬斋的第一个礼拜都不让你们歇口气。”

不用说,这种言论传到母亲耳里,立刻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果然如此!我早就知道他是个暴乱分子!”她说,随即叫来费陀斯,对他喝道:“前两天你为什么对阿利什卡说什么苦役?你要我把你当作暴乱分子送地方法院吧!”

“您送吧!”他冷冷地回答。

“哼,‘您送吧’!人家法院可不管你老爷不老爷,——非狠狠揍你一顿不可!什么外甥!……赏赏脸吧!你干吗要捣乱,上教堂去祷告上帝不是更好吗。”

费陀斯接受了这个劝告,第二个礼拜认真地斋戒了。

解冻期降临了。这年春天来得早,可是复活节比往年晚,四月半才到来。春天的太阳和煦宜人;道路上出现了小水潭;山头裸露出来;最后,掠鸟飞回来,栖息在马棚上所有的掠鸟巢里。宅子里也显得亮堂和愉快一些,春神似乎也光顾到关闭得严严实实的房间里来了。多么想到外面去展翅高飞啊!

费陀斯变得心事重重。自从因为“苦役”事件跟母亲谈过话之后,他便沉默了。母亲(她的心是容易息怒的)几次差人请他喝茶,他都没有去,只是打发传话人回禀,说他“没有劲了”。

“好吧,他要生我的气,就让他去生吧,”母亲恼火了,“请给他一点面子,他不来,我也损失不了什么!”

可是,复活节那天,他和大家一道规规矩矩做了早祷,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