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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奸臣之女-第1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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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帝给你一张脸,你自己创造第二张,说的就是后天环境对外表的影响,所谓“相由心生”。梁横的眉宇之间透着一股子的阴气,狠戾,非常讨人厌。郑靖业也是个狠人,至少看起来还是个慈善长者,当年顾益纯见到他吧,还觉得这是个美人。

这梁横就不一样了,顾益纯也在观察梁横,这是一个要求拜师的人,观察得格外仔细。梁横自我介绍是“深慕先生,踌躇许久,不敢攀门,今日终于鼓足勇气前来请求赐教,还望先生垂怜。”顾益纯却被他那双眸子吓了一跳,眼角斜看了郑靖业一眼,却他面上浑不在意,背手仰望天空,看着雨幕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顾益纯声音柔和地道:“我已是上了年纪了,心有余而力不足了,你道远,不如且住下。若有心向学,我为你安排个去处。”

梁横心中很是失望,他是打听好了,又作了一番安排方赶过来的。没想到时机不对,天下了雨,顾益纯不在家,他一咬牙,下雨也等,大不了用诚意感动顾益纯。他也是豁出去了,不成功便成仁的那种。这梁横以为自己足够聪明,眼光也足够长远,只是缺一个进身的机会,他与当初的郑靖业的想法很有些相似之处:找一个名气大的老师,以作晋身之阶。

没想到出师不利。这世上有许多名士,但是像顾益纯这样的实在是少,不是说别人的名气不够大,而是顾益纯的位置足够好!

郑靖业运气好,也是会做人,还是长得也好,他被顾益纯给瞧上了,帮着劝了季繁。季繁对他也不是特别反感,要知道,季繁当初还考过郑靖业哩,只不过觉得郑靖业身上的锐气太重,不太喜欢罢了。经顾益纯一劝,他也同意了,就说明本也是在两可之间。

梁横就不一样了,这小子阴气太重了!旁边又没一个好心人帮他说话,就像顾益纯自己说的,他年纪也大了,也不想再教学生了。他都跟郑靖业说好了,郑琰结婚之后,郑家的孩子也不教了,专心在家休养,看看书、养养花、指导指导儿子。对好基友,啊不,是师弟,对师弟尚且如此,何况梁横?

梁横的失望写在脸上,不死心地道:“学生只是心仪先生。”

郑靖业收回目光,对顾益纯道:“后生远道而来,殊为不易,且留住一晚。纵有什么话,明日再说。你有什么犹豫,也要看看这天气,天代你留客么。相逢便是缘分,没了师徒的缘分,难道还不能有别的缘分了?”这般柔和的语气,这样良苦的用心,梁横觉得心头一暖。

顾益纯苦笑道:“你说得是。雨越发大了,进去说话。”进去就唤过家令来:“领这位梁公子去客房梳洗一下,换身衣服。”

梁横精神一振,一揖到底:“谢相公,谢先生。”又想起来,自己是被带歪了,本来准备了一篇文章要当面呈给顾益纯看。说着说着,他居然忘了这一茬儿。连忙从贴肉的衣服里取了出来。

顾益纯伸手接了,还挺厚的,入手尚带余温。

郑靖业挑眉。家令暗怪梁横不懂事儿,没看到驸马和相公都湿了么?还硬拦着说话。唉,名人就是这条不好,遇上不讲理的人,你还不能发火,还得好好接待,以免坏了自己的名声。唉,驸马好可怜!还有,驸马那是什么人?皇子都不肯教的,你这样来,就教了,又算什么呢?你要长得跟池郎似的好看,那也就罢了。这还……长得不咋地!家令这货绝对是美人看多了,眼光养刁了。

家令随手招了个人过来:“领梁公子去客房洗换,”又向梁横道,话说得客气,“公子恕罪,驸马回府,下官需向公主禀报。公子远来是客,有什么事,只管吩咐他们就是,晚饭却是要再等一等,如今家里略有些事忙。”

说完就急着去追顾益纯。

顾益纯走得快,家令追了上来道:“驸马和相公走慢些,下官已经命人熬了姜汤烧了热水,衣服也准备妥了。您两位先换了衣裳,容下官禀长公主一声儿。”

顾益纯有些急切地问道:“阿宽如何了?”他的次子顾宽近日病了,庆林长公主一心在家照顾孩子,顾益纯老年生子,对孩子也是关心得紧。郑靖业也跟着问:“可是御医不上心?这些饭桶!要不要再想办法调几个高明的大夫来?”

家令一抹汗,插嘴道:“相公,二郎已经有些好转了。倒是您二位,别二郎痊愈了,驸马又风寒了,公主还是放不下心不是?”好说歹说,把两人劝去洗澡喝药换衣服。他自家去庆林长公主那里打小报告。

小报告打完,顾益纯与郑靖业都来了。庆林长公主也没避着郑靖业,对两人道:“都来了?着雨了吧?十七郎那里现在也正不自在,贺不贺的,由头不光彩。”

郑靖业道:“由头好不好听不打紧,过两日蜀王妃还要宴请命妇,阿宽要是没什么大碍,公主还是过去为好。”庆林长公主记在心上,却另开了话题:“亏得十七郎的别业狭窄,摆不了那么多席,男客女客分开来请,要不今天咱们都得被堵在外头。”

顾益纯只管看小儿子,郑靖业作无意状道:“知道侄子住得窄,你这当姑姑的不心疼心疼他?给他座园子呗,保管不赔。”

庆林长公主痛快地道:“成啊!”心里已经决定了,不但是蜀王,等阵儿池脩之和郑琰结婚,她也要送座园子给两人当新婚礼物才好。

顾益纯这才问:“夫人可知门口有个叫梁横的年轻人,是怎么一回事?”

庆林长公主道:“我哪里知道是哪里来的小子?”她照看着生病的儿子,忽地来了个要拜师的小子,好声劝着也不走,非要等顾益纯回来。庆林长公主差点儿要让人把他打走了!顾念着丈夫的名声,只好让人说:“若是切磋学问,只管进来等,若是拜师,我可做不了这个主。”

看来顾益纯是已经知道了,庆林长公主就追问了一句:“怎么?不妥?他很能看得下去么?非亲非故的,我的侄子们你都不肯收,他又有什么特别之处么?”

顾益纯道:“这个儿郎不简单呐!说不得,我且与他说一说话才好,少不得要安民帮我。”

“咦?”

郑靖业道:“要真是个祸患”

庆林长公主接口道:“早日除之!”

顾益纯不太高兴地道:“非也非也!将来还未可知,岂能草菅人命?”

他师弟他老婆早就做惯了这样的事情好吧?偏偏这两个人还一唱一和,庆林长公主道:“谁说是草菅人命啦?除也有不同的除法!”

郑靖业接棒硬掰:“送回原籍严加看管,不让他兴风作浪,则作乱的那个梁横已经没了,也算是除。梁横,却还是平平安安活着的。”只要他安份。

庆林长公主给了郑靖业一个眼色:干得好!接着胡搅蛮缠道:“郎君以为我骄横就罢了,怎么也这样看安民呢,你们几十年相交的,真是让人寒人啊~”其实她存的就是个灭口的心,倒不是她神机妙算到梁横会为祸天下什么的,根本就是这样一个小人物在她眼里简直如同蝼蚁一般,除不除的一句话的事而已。

顾益纯被他们俩掰得头晕眼花,连声道歉:“是我错了是我错了,摆酒给两位陪罪还是先看看那个年轻人吧。”

一边拉着郑靖业往外走,一边还嘀咕:“我虽有相人的薄名,却又不是神仙,人品好坏,总要仔细聊聊才有定论,这个不过是面相不太好看,你们就这样着急,再这样,我连你们面前也不能说人是非啦。”

庆林长公主一甩绢帕:“滚!”

顾益纯飞快地拉着他师弟滚了。

滚出屋子就放缓了步子,顾益纯问郑靖业:“你也有所察觉了?”

郑靖业笑道:“我领吏部多年,什么样的官油子没见过?这梁横的眼神儿,与那些想升官发财踩死顶头上司的,何其相似?!心太吝!”

“这就下定言了么?”顾益纯像是自言自语。

郑靖业像是解释地道:“天下官员这么多,还有许多贡士,我手上事多,不能三两眼就看出来,非要一一相处了来,累也累死了,圣人还要说我无能,天下事都要耽误了。没有十分,七、八分总是有的。”

顾益纯像是嘲笑似地道:“你当初拜师的时候,季先生也说你目光欲噬人。”

郑靖业平静地道:“说得没错。当时我刚跟族里闹完,心气还没平呢。当时就是为了这个?我倒是白记了这么多年了。”

“也不全是,还有,你那时的学问也着实差了点儿,季先生又不是蒙学先生。”

郑靖业也笑了起来:“说的是。你怎么看这个梁横?”

“戾气重了些。别的,我还要看一看。”

“行,那就看看。”连我都骗!混蛋!要是容易对付的,你还用拉上我吗?回来要好好审一审!

顾益纯叹了一口气:“不忙,先看看他写的这个。”

这是一篇巨制,讲的是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总之,要有秩序,首倡的是君权、族权、夫权。言辞犀利,以前不是没人提出来过,却只提忠孝仁义。听起来差不多,实则天差地远。

简单地说,忠与愚忠是两回事!是“小受大走”与“父让子亡子不得不亡”的实质性差别,他讲究绝对控制,要剥夺掉相对方的所有权利。

尤其还写了宗族的各种不好,希望抑制族权,拆了家族、拆了世家。最好是皇帝一言堂,“只听贤臣言”“不为臣下所辖制”。

呸!皇帝说啥都算了,老子还混个毛线?!郑靖业怒了!他虽然捏住了皇帝的痒处,可不代表他就是个立志给皇帝挠痒痒的人!虽然梁横是剑指世家,郑靖业还是心惊了。

怒极反笑:“他倒想得周全!他别是好色无厌,娶了个媳妇儿不让他乱来吧?”

照郑靖业看来,梁横挺仇恨老婆的,把夫为妻纲写得跟国家大事一样详细。什么为妻当贤都写出来了,不贤当休也写出来了,这个贤还包括要平等地对待庶子,让庶子与嫡子的待遇完全一样,如果庶子有才能,家业应该交给庶子,免得被无能的嫡子给败坏了。让人不得不怀疑是不是他老婆不让他养小妾,不让他宠庶子。

两人心里都沉甸甸的,这篇文章,实在是,让人毛骨悚然。

梁横已经换了衣服喝了姜汤,打量着屋内陈设,虽是客房,却比他在家中的陈设还要好许多。这里的仆役也训练有素,并不以富贵骄人,心中暗暗点头,顾益纯也不是徒有虚名之辈,值得拜这个师呢。

他家也是洡县富户,不是世家,土财主。说是土财主呢,也不太确切,这个土财主,略有些大。至少养得起仆役,蓄得起婢妾。梁横的出身还不好,她娘原是身在教坊,被他爹看上了,跟地方官送了点儿小礼,把他娘从教坊里弄到了自己家里,不久后就有了他。

没想到嫡母是个不能容人的,见天地欺负他们母子,他们母子的侍婢是最少的,他妈还要到嫡母跟前伺候,还要受嫡母的嘲讽。母亲的出身是常会被拿来说嘴的,如果穿了好看的衣服,就会被说是“想勾引男人”,为此母亲不知道哭了多少回。

世间竟了这样的妒妇泼妇!如此不贤良淑德,他那个能容人的母亲比嫡母好上一百倍,居然只能做妾,这世界还有没有天理王法了?这个嫡母真是天下贤妻的反面教材,应该被唾弃一百遍、枪毙五百年。

他也常被嫡出兄弟欺负,兄弟里他最聪明,学习最好,却要帮他们写作业,自己的作业因此被耽误了写不完,还要挨罚。大哥是个平庸的人,然而一过二十岁就被父亲谋了一个小官,自己呢?下乡收账?

一样是父亲的孩子,凭什么自己就要低人一等?他妈比嫡母年轻漂亮有文化,还会讨他爹喜欢,为什么要受嫡母的气?梁横立意要闯出一番名堂来,要风风光光,压所有欺负过他的人一头!他要比所有嫡兄都有出息,要让他们求他!要给亲妈求诰命,要让嫡母难过!

他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子,女孩子的爹死活不肯答应,因为他们家是土豪、不是世家,更因为他是庶子。他愤懑,总有一天,他要让他们知道,他是个值得托付的好男人!

嗯,这孩子愤青了。

今天是他的机会,一定要把握住,不然就等着被欺负到死吧!

肚里有些饿,送饭的仆役还没来,梁横耐心地等着。顾益纯与郑靖业已经来了。梁横知道这两个人的关系,同窗,几十年的友谊。这也是他偷偷从家里跑出来,必要拜在顾益纯门下的原因之一。

见两人来了,梁横飞快地站好,深深一揖,冲着顾益纯道:“学生一心向学,还望先生能许我入门墙,得听教诲,死且无憾。”

顾益纯和蔼地扶起了他,拉着他的手到桌边一坐:“来,坐下说。”郑靖业没用人招呼也坐下了,仆役来上茶。顾益纯挥去仆役,对梁横道:“你的意思我已经知道了。现在我问你几个句,你要实话实说。”

梁横精神一振:“先生请问。”

“你知道我是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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