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女努力记 作者:埃克多·马洛-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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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厂的大门口；站着一个瘦高个子的人；歪戴着草帽；两　
手插在裤袋里；用冷峻的眼光；神气活现地盯着每一个走进的　
工人。　
罗莎丽碰了一下佩玲的肘子；小声说道：　
〃他就是我们的厂长泰威尔；外号叫瘦子。〃　
佩玲默默地点了点头。她忽然想到厂长会不会收留他；心　
里开始忐忑不安。　
这时；罗莎丽走出人群；把佩玲带到泰威尔面前说：　
〃厂长；这是我的朋友；想进厂工作。〃　
泰威尔冷冷地看了佩玲一眼；说：　
〃让她先在这里等几分钟。〃　
罗莎丽听了；便把佩玲拉在一旁站着等。　
这时；门前突然发出一阵热闹的呼声；许多工人都向两旁；　
昨天见过的那辆马车驶了进来；里面端坐的就是彭达福老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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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大家都知道老人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了；可是；当车子　
走过的时候；大家还是向他脱帽致敬；妇女们也都深深地向他　
鞠躬。　
工人们都走进工厂以后；一个年轻人从里面飞跑出来；还　
一边系着领带。　
罗莎丽小声说：　
〃他是彭达福老先生的侄子特多尔。〃　
只见特多尔慌慌张张地向泰威尔问道：　
〃厂长；早上好！我叔父来了吗　〃　
〃早就来了。〃　
〃唤呀；怎么！又来晚了。〃　
〃不过；卡基米先生还没有到哩。啊；说着他就来了。〃　
果然；又有一个年轻人；可能就是彭达福老先生的外甥卡　
基米；他傲慢地向泰威尔点一点头；就径自走向办公室。　
这时；泰威尔才回过头来问罗莎丽：　
〃你的朋友会干些什么活　〃　
〃她……〃　
罗莎丽真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佩玲连忙自己答道：　
〃我以前并没有在工厂里做过工。〃　
她说话时努力控制住自己紧张的神情。　
泰威尔又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面向罗莎丽说：　
〃带你的朋友去奥奈库斯那个车间推手推车好了；就说是　
我说的。〃　
罗莎丽放下心来；应了一声：〃是的。〃　便带着佩玲穿过　
一片广场；罗莎丽指着一排房子给她看：　
〃这里是我们工作的车间。〃　
佩玲很忧心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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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手推车是一份什么工作　我会做吗　〃　
〃一定行的。〃　
罗莎丽满不在乎在说下去：　
〃那没有什么难度。手推车是一种小四轮车；上面装满东　
西后；你就把它推到卸货的地方去就行了。最先得用力一推；　
以后只要轻轻扶着就可以了。〃　
〃是吗　〃　
佩玲这才放下心来。　
当她们来到走廊时；因为屋子里有许多台机器同时发动；　
轰隆作响；根本无法听清楚对方说的话。　
罗莎丽打开一扇门；带着佩玲走进一间大大的房间。里面　
有几千个纺锤在转动着；发出很大的声响。响声中她们又听见　
一个人在喊着：　
〃喂；喂；你干什么直到现在才来；你这个懒丫头！〃　
一个断了一条腿的老人；一看见她们走进来；便厉声呵斥　
着。可是；他声音再大；其中大部分也被机器的嘈杂声抵消了。　
罗莎丽大声申辩道：　
〃我向厂长介绍这个朋友；耽搁了一些时候。厂长说了；　
叫她在这里工作；推手推车。〃　
〃好了；你就快去干活吧！别在那里瞎磨蹭了。〃　
这个老人；就是女工的领班奥奈库斯；绰号叫作独脚仙。　
他以前也是厂里的工人；十年前受了伤；断了一只腿；因为他　
愿意留在厂里；厂房就替他装了一只木脚；让他管理女工。他　
对年轻的女工；很粗暴；经常斥责她们；他以为若不这样；工　
作的效果；就不会提高。　
可是；那些女工；根本不理睬他这一套。因此；他刺耳的　
责骂声；只能消失在轧轧的机器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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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莎丽和佩玲对望了一眼；就各自工作去了。　
奥奈库斯好像记起了什么；便叫住佩玲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　
佩玲不愿把真姓名告诉他；迟疑了一会儿。　
独脚仙以为她没有听见；便弯下腰来；俯在她的耳朵边大　
叫道：　
〃我在问你的名字　〃　
佩玲吓了一大跳；连忙答道：　
〃我叫奥蕾莉。〃　
〃奥蕾莉吗　好的；你跟着我来！〃　
奥奈库斯将佩玲带到屋角边放手推车的地方；把工作的情　
况告诉了她。　
〃你懂了没有　〃　
佩玲点点头；表示已经懂了。　
〃那就开始工作吧！警告你可不许偷懒啊！〃　
于是；佩玲就跟着其他的女工一起；开始工作了。　
原来这是一家纺织工厂。佩玲所做的工作；只是将已经织　
好的布一类的东西；堆在手推车上；并把它们送到一个指定的　
地方而已。　
正如罗莎丽听说的；只需最初用力一推；以后用手扶着它；　
自然就会前进了。这是一件并不难的工作。　
佩玲在刚开始工作时；认为这样简单的工作；每天就能赚　
到十个铜币；真是上帝保佑的事。　
可是；并没有习惯这种工作的佩玲；加上前一晚没睡好；　
不停地工作了两个小时后；就累得浑身酸痛了。佩玲不敢停下　
来休息；怕被奥奈库斯看见了；骂还不要紧；要是被解雇；那　
就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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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玲咬紧牙关；继续工作着。　
终于挨到下班的汽笛响了；佩玲重重舒了一口气。她的腰　
和腿；这时候都像被灌了铅似的；疼痛难忍。　
随着下班汽笛的拉响；所有的机器；一下全停住了。　
罗莎丽马上跑到佩玲身边；而佩玲却好像失了神似的；呆　
呆站在那里。　
〃还行吧　工作不难吧　〃　
〃难是不难；可是；我太累了。〃　
佩玲喘着气答道。　
〃这是因为没有习惯的缘故；都是这样。要不了几天就会　
习惯的。〃　
罗莎丽安慰她说：　
〃我要回去吃午饭；你跟我一块儿回去吗　〃　
〃不；我不想走了。去买一块面包；找一个地方随便吃吃　
就行了。〃　
〃那么；咱俩一块儿到面包店去吧！〃　
两个人走出工厂；佩玲到面包店；买了半磅面包；便和罗　
莎丽分手；又朝着工厂那条路折回去。　
一路上；佩玲不断闻到一阵阵热汤的香味；从附近的屋子　
里透出来；佩玲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　
啊；要是有一汤匙这样好吃的汤就好了。可怜的佩玲已经　
很久没有尝到汤的滋味了。　
继而她又安慰自己说：　
〃只要加倍努力工作；一定会有机会尝到好吃的汤的。〃　
于是；佩玲便在工厂的一个角落；找到一张长凳子坐了下　
来；慢慢地撕着面包吃。因为有半磅面包；如果一点一点地吃；　
就会感觉好像吃下了很多东西；肚子也会觉得饱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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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上班的汽笛又响了。佩玲走进车间；拖着疲惫的身　
子；勉强继续工作。　
她虽然想尽力工作；可是；到底年纪轻是个新手；力气不　
足；总不及别人做得快。　
这种情形；很快就被那独脚仙发现了。他一边用他那只木　
制的假足跺着地板；一块大声呵斥：　
〃喂；推得太慢了；你给我快点；快点！〃　
佩玲听到独脚仙在身后催促；便使出全身的力气来推。可　
是；只一会儿；便又慢下来；因为；实在是筋疲力尽了。　
啊！还有多久才到下班的时候！　
她一面想着；一面慢吞吞地往前走。突然；听到车间里一　
直在绕着纺线的罗莎丽；发出了一声尖叫；身子一晃；跌倒在　
机器旁边了。　
刹那间；所有的机器都停了；连独脚仙在内；大家都往那　
边跑去。　
佩玲也跟在女工们的一面跑过去。　
〃怎么了　〃　
〃罗莎丽；你怎么了　〃　
女工们把罗莎丽抱了起来；她面色苍白；痛苦地说：　
〃我的手轧坏了。〃　
只见她左手的两个指头已被轧伤了；满手全是血。　
奥奈库斯推开了前面的女工；看了看罗莎丽的伤口；便又　
跺着那只木脚说：　
〃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要这样大惊小怪；你们赶紧回去工　
作！〃　
〃哼；一定要像你的脚一样被轧掉了；才许大惊小怪吗　〃　
奥奈库斯回过头来；怒气冲冲地想看是谁说话。但是；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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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大堆人里；谁也不肯承认。佩玲很想挤进去看看罗莎丽　
的伤势；但又不敢违背奥库斯的命令；只好转身回来。可是；　
奥奈库斯却把她叫住了。　
〃喂；你别走；快把罗莎丽带去厂长那儿；裹好了手指；　
就送她回家。〃　
佩玲连忙答应。　
于是；她扶着那眉头紧皱；呻吟不止的罗莎丽；走出了工　
厂。　
在路上；佩玲轻声问道：　
〃很疼是吗　要不靠在我的身上吧！〃　
〃还好；不是特别严重。〃　
罗莎丽故作镇静地说。可是；当佩玲看见她含泪咬着那苍　
白的嘴唇时；就像自己也感受到那种痛苦一般。　
〃一定是由于过度疲倦了；才会出这样的事。〃　
佩玲想起自己的遭遇；同情地说。　
〃是的；过度劳累肯定容易受伤。今后有很长一段时间不　
能工作。姑姑一定又该说话了。〃　
佩玲安慰她说：　
〃这又不是你的错！〃　
〃但是；她会说我是想偷懒；故意弄伤手指。〃　
〃那也没办法；随她说去吧！〃　
她们来到办公室的门前；刚好看见泰威尔厂长；像往常一　
样把草帽歪戴在头上；双手插在裤袋里；走来走去。他一看见　
罗莎丽和佩玲走进来；就吼着说：　
〃又有什么事　〃　
罗莎丽把沾满了血迹的手给他看。　
〃为什么不用手帕包起来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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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玲从罗莎丽的口袋里掏出手帕帮她把手裹好。依旧在走　
廊下踱着方步的泰威尔；忽然间；站在罗莎丽的面前；用犀利　
的目光；看着她说：　
〃把你口袋里的东西；全都拿出来！〃　
罗莎丽诧异地看着他。　
〃听见了没有　把你口袋里所有的东西；全拿出来给我　
看！〃　
他又大声地说了一遍。　
罗莎丽只能照着他的话去做；从口袋里摸出许多零群的东　
西来。　
有一个哨子；一个铜的戒指；几张卫生纸和一面小镜子。　
泰威尔一手拿起那面小镜子说道：　
〃啊；我就知道。你一定是在照镜子的时候；一根线断了；　
梭子转动不了；你笨手笨脚地想去拨动它……〃　
罗莎丽气愤地说：　
〃我压根儿就没有照镜子。〃　
〃我怎么知道你没有照镜子；受了伤；就是你的错！不然；　
你就是在胡思乱想；才会轧到了手指头。〃　
泰威尔又轻过耳来；大声对佩玲说：　
〃你又怎么了　
〃没怎么。〃　
她快被那粗暴的声音吓傻了。罗莎丽代她答道：　
〃奥奈库斯先生叫她陪我来见您的。〃　
〃哼；你需要人陪　那么；就让她陪你去驻厂医师那里　
去吧！不过；这件事我还要继续调查；如果是你自己的错；你可　
要当心！〃　
她们俩正要转身去医务室的时候；看见彭达福老先生扶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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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壁走了过来。　
〃什么事　泰威尔。〃　
他不动声色地问。泰威尔慌忙答道：　
〃没有什么；一个女工受了一点儿小伤。〃　
〃那个女工；还在这儿吗　〃　
罗莎丽连忙靠近前去说：　
〃是的；老东家；我就在这里。〃　
〃呀！好像是罗莎丽的声音　〃　
〃是的；我是罗莎丽。〃　
〃啊；哪儿受伤了；重吗　〃　
〃我想捡起一根断线；可不料脚下一滑；左手就被机器轧　
住；把两个手指头轧伤了。还好；伤得并不太重。〃　
〃那么；早一点回家休息吧！我马上派医生给你治疗。〃　
〃谢谢您！〃　
彭达福老先生的话；使罗莎丽感动得流下了眼泪。　
〃在你休养期间；我会照旧付工钱给你。回去转告你祖母；　
让她安心！〃　
〃谢谢您；您对我们真好。〃　
罗莎丽一面再三道谢；一面不停地用手帕擦眼泪。佩玲在　
一旁看了；心想：　
（我的祖父外表来虽然很严峻；可是；心地却是这么慈祥　
呀！）　
这时；彭达福老先生又亲切地问道：　
〃罗莎丽；谁送你回去呢　〃　
〃有的；我有一位朋友陪着我。〃　
〃那么；你们就赶紧回去休息吧！〃　
佩玲扶着罗莎丽走出工厂时；问罗莎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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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彭达福老东家；对你真不错嘛！〃　
〃可不是嘛！那厂长就不同了；他对我们工人；非常刻薄。〃　
〃彭达福老东家不知道吗　〃　
〃多少也知道一些。不过；他老人家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了；　
工厂里的一切；全得靠他来推动；所以；有时候不得不容忍些。〃　
她们俩一路上遇到很多人；他们看到罗莎丽缠在手上的手　
帕；沾满了血；都用同情的眼光看着她。　
其中有些女人；深深地叹着气；大概是她们的家人也在工　
厂里做工；说不定哪一天；也会有同样的遭遇。　
到了罗莎丽家的门口；佩玲真诚地说：　
〃你多多保重！我先回去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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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自己的小屋　
佩玲回到工厂没多一会儿；下班的汽笛声便高唱了起来；　
她随着大伙儿；走出了工厂的大门。　
在黄昏的街道上；佩玲独自徘徊着；内心有无限的困扰：　
〃我该怎么办呢　如果还是回到那间小屋里去；一定还　
是整晚睡不着的！〃　
工厂下班了；原本应该回到自己的住处去好好休息的；可　
佩玲只要想起那既龌龊又吵闹的小房间；就再也不愿意回去。　
今天她在工厂里工作时；感到非常疲累；如果今天晚上再　
不好好休息；恐怕精神将更差；可能连明天都无法工作；那样　
的话；就会失去工作的。　
可是另外再找一个住所；又怎么向罗莎丽开口呢　何况　
再找的住所；也未必比这里好呀　
她停下脚步；冥思苦想；总想不出一个好办法来。　
就在她呆呆地仰起脸来；向前看的时候；突然想起早晨在　
树林里边；发现的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