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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武林画卷-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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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表淡淡道:“门主会取了晚辈性命。”

居右禅道:“看来你很明白,何苦呢?”

唐表道:“侯爷挡住我,又是何苦呢。晚辈只是想带一个负伤女子离开这是非之地,天下已经变得如此之小了吗?”

居右禅怒道:“本侯还想对你网开一面的,唐表,你是一心要领这个逆反之罪了。”

唐表向居右禅微一欠身,再次行了一礼,沉声道:“侯爷,不到万一晚辈绝不想和您交手。”

居右禅惋惜道:“孺子,那个万一就是如今了吧。”

唐表讪然问道:“侯爷,我那一朵小花没有伤到无辜的人吧?”

居右禅转了颜色,恳蔼的道:“若伤到无辜,接花的老夫还能站到这里吗?小子,你们出了栾府也出不了暮望,出了暮望也仍在这天下,天下就是这般小啊。这位姑娘,本侯对你的保证依然有效,你只要受降待法办,老夫保你躯体不受私刑,护你家室不受牵连,我能做的就这么多了。”

唐表知道居右禅的这个保证虽然微小,但对楚红玉的诱惑仍然是巨大的,如定为逆反之罪是要诛九族的。唐表只觉楚红玉牵过来的手掌一紧,伊冷漠道:“老独眼儿,如果你想生擒我,我会第一时间自绝。成为杀手我早没了家,我的眼中只有刺杀目标,只要有赏金,任谁都是一样,你的保证对我是一文不值。”

居右禅苦笑道:“你们一定要在这万分之一次交手里找那万分之一的逃生机会?收手吧,两相齐全。”

唐表突然喝道:“难以收手!”

不能收手,唯有出手。

唐表名列“八琼”之一,是唐门顶级战力,居右禅和逆鳞卫丝毫无大意,一直提防这年青人的暗器,但唐表的出手还是令他们兀愕。

唐表的第一发暗器竟是楚红玉!

唐表挥手一击,楚红玉就像一枚暗器般射了出去,褐影直飞向湖的另一面。

“随杏所欲”!

逆鳞卫想追击楚红玉,但是那铺天盖地的暗器已然封闭了所有人的视线。

漫天杏叶似星屑陨射!

逆鳞卫中不乏暗器高手,可即算是他们亦难以想像,这青年的一件短袖轻袍是怎样藏住那么多的暗器!而这些暗器又怎能同时展现出斜飞、弹打、衍绕、旋攒等等不同的手法?

大量的“杏叶”不仅压制了明里的逆鳞卫,连暗处的大内高手亦不能幸免,有潜伏的三两人竟被逼了出来。

唐表几乎一人独力牵制了所有的围杀高手。

飞临湖面的楚红玉凭“随杏所欲”之力凌空而去,几乎横越通向南偏门的月门湖。不过她的身形还是在离湖畔七丈的距离陡然下坠。霎时间,一枚暗器恰好飞至她的脚底,楚红玉心有灵犀般足尖轻点,发力再起,当这一纵又到了尽头,其“红眉”疾飞出袖,搭缠上对岸的一株古树杈枝。

这一刻,千般滋味上心头,楚红玉咬破红唇,才没有回望。伊一挣红链,借上力道投向了茫茫夜幕。

楚红玉遁走,唐表的一波攻击恰巧完结。

半空依然“杏叶”呼啸,地面闪烁的片状物则像是湖水波光的延伸。

唐表的发力一击不仅掩护了楚红玉,同时也为他撕开了一个包围的缺口。

这是一个稍纵即逝的机会。

那些追击不成、反被唐表暗器追击下来的大内高手在失去了楚红玉这个目标后,有些不知所措,暗处仍在潜伏的逆鳞卫还来不及合围,这些侍卫每一个都是一流的高手,其精擅合击之术,联狩敌手。

唐表亟欲把握这个良机,避免陷入苦斗。

青年高高掠起。

唐表的轻功造诣丝毫不逊色暗器手法,他一掠之下势如惊鸿,衣袍盈风,双手幻动,暗器如雨。

围追的逆鳞卫登时领略了唐表为何会有“杏在天”这个绰号。

青年的暗器在空中发来,居高临下,速度更急,威力更大,让人生出无法反击的感觉。那暗器分分合合,变幻莫测,一人痛呼一声,道:“小心,‘三叶虫’!这厮的招牌伎俩。”已是吃了暗亏。

唐表倾力欲制逆鳞卫制于原地,而逆鳞卫的调整也异常之快,其中几名立刻用暗器展开了回击。

几个来回,唐表脱不了身。

脱不了身,亦尽不了全力。

唐表与逆鳞卫缠斗,心神却全在居右禅身上。几次对上那老者的灼灼独目,唐表的心底都会浮上一阵怪悸的波动

这种波动是终于找到敌手的警戒号。

唐表知道今夜不和独眼候斗上一合,是绝对走不脱的。

任何冲出的缺口,都随时会被居右禅封杀。任何露出的破绽,都随时会被居右禅利用。

心念间,唐表的第一跃穷尽。

第二跃再起。

这一跃依然高掠,依旧迅疾。

这一跃如星光倒行逆施,直欲冲破凡间的牢笼。

然而,这一次不等他跃至最高处就有了跌陨之势。

风、风、风、风、风、风!

指风沛然苍广。

指风起自于银海“杏叶”中飘摇不定的老者那轻舒一指!

尾指。

指型微弯的尾指。

居右禅在唐表即将脱出的时候,终于出了指。

身法未尽的唐表急速坠落。

坠落的还有脱袖而出的银色叶海。

逆鳞卫避散。

天上的“杏叶”如同银河迸星,带着死亡的气味袭来,这不是他们能接的下的。

居右禅再度出指。

居右禅身子倾斜,恰恰避开袭来的“杏叶”,斜向出指。

指是食指。

指势偏斜。

一指未消,一指又起,“须弥指”两指叠加,如同五岳沉顶。

唐表只觉轰然的须弥指风如巨手收紧。居右禅没有一指直接攻向唐表,但唐表却有着两指皆中的感觉。

这似乎是一种不能避开的指法!出则必中,攻则必得,“须弥指”的指劲简直是无法理喻的宽广。

闷绝压心头。

唐表怒眉紧锁。

他搜起一口真气,挣动起来,想与指风相抗。

他虽已高飞,却发不出暗器。

与此际,银发独目的老者发出了第三指。

拇指!

指型倒印!

“杏在天”疾陨而落。

居右禅连发三指将唐表从空中截下。

唐表双足重顿于地,两手低垂如伤鸟之翅。

一顿之下,须弥指劲被卸入土中,但唐表起先的伤腿撑不住这种换力、借力的迅猛,伤处瞬间标出了鲜血。

仅凭单脚发力,唐表倏然冲出,其速快如神鹤直向独眼侯。

居右禅的瞳孔急剧收缩。

刹那间,有一种耀动!

唐表右手突现一株事物。

那物招展、延伸,曳起迷人的光华,样状似树。

树?

非也!

暗器!

那是一大蓬、一整束的暗器!

暗器之树!

无比繁多的铁干、金枝、银叶绞合在一起,不发出丁点的声音,呈现着一种寂静流动的形态,它光华琉璃,像是一株供凡人许愿的美丽小树,这“树”或是收了念愿太多,极不稳定,深情到随时要爆炸开来,可是其仍在月光之下疯狂的滋生!

滋生在飞速而来的唐表手上。

这一株“树”寂静、深情、而又疯狂!

居右禅处变不惊的严颜终于变色:

唐门“七宝树”!

这小子,唐霄仪竟把这个也传了他!

居右禅心头百念转动。

(这株“树”倘若炸开……

会如何?

如果用“须弥指”、“芥子掌”与之相较……

孰胜孰败?

在场的人……

能活下几人?

此等杀招若完全爆发……

这竖子竟连自己的性命也不要了?)

两人擦肩而过,唐表脱出。

唐表手上树状光华瞬时消散、枯萎,其人如同一道快似闪电的暗器穿过月门,与黑暗同一。

居右禅闭阻止了追击的逆鳞卫,喝道:“穷寇莫追。”

一名逆鳞卫轻声急道:“老侯爷为何不留下他。”

“拿下唐表不是此间的头等大事。唐门四大秘,他学得其二,逼他以死相拼,代价……呵呵,你知道是什么代价吗,我们与唐门还没到那个境地,不值得啊……”

居右禅干笑两声,没有说下去。

那人极不情愿的道:“那就这么放他们走了?”

居右禅正色道:“你速去府衙知会叶大人。”

第三一章怒放与凋谢(一)

清风高台,月夜牡丹,美景恒在,主人何往。金寒窗对着空荡荡的接星居,有些不知所措。

俄尔,他想及既然未见栾照下山,难道那个管家在撒谎?栾照一行人若早先在这山上聚宴,如今又去了何处?这花榭人去楼空,唯有一桌残席。

栾照宴请的是谁?

不知小六又查到了什么?

陆无归停在殿顶,准确来说是伫立在四起的翘脚之上。陆无归以眺望的姿态面对着深远的栾府,高挑的人影看来像是梵手的指尖。

金寒窗从花榭中走出,焦急奋力的向陆无归挥手。陆无归收回目光,面带一丝惊色飘身而下。

金寒窗期待着从陆无归身上得到线索,迎上问道:“怎么办?人究竟在这吗?”

陆无归点点头,向着两步远的几株牡丹示意。

金寒窗没跟上思维,迷惑道:“什么意思?”

陆无归指着地面的落花,道:“闲来无事,辣手摧花,明白了吗?今夜不光有栾照啊……”

“……”金寒窗低头细看,果见地面落花颇多,这几株盛放牡丹遭人无情摘撷,几乎完全凋零残谢,他疑道:“小六,这些被折断的枝叶,做这事的是刚才?”

陆无归郑重道:“来,那边小殿有点蹊跷。”

供殿是空的。

花榭与供殿,金寒窗一上来就搜过。

供殿只有一张深嵌于地的铁铸香桌,空间一览无遗。金寒窗跟在陆无归身后,他上看梁栋,环看窗阁,搞不明白何处有问题。

“噔噔”声响,陆无归敲起那张铁桌。

金寒窗醒道:“桌子?”

陆无归表情变得十分认真,轻声问道:“你杀栾照只是为小芙一家人昭雪冤屈?”

“当然。”金寒窗的回答不假思索,金玉做声。

陆无归单手在桌上按来按去,盯着金寒窗的眼睛,没有回话。

金寒窗忍不住道:“这桌子有什么?”

陆无归叹气道:“有的时候,真是猜不透你了。”

金寒窗眨眨眼睛,带有几分促狭道:“猜不透,你也不必沮丧,本公子向来高深莫测,你区区一个凡人,竟敢妄测天意?”

见这小子还有开玩笑的心情,陆无归不禁笑了,笑容懒洋洋又暖洋洋的。

金寒窗却急了,催促道:“有话你快说呀。”

陆无归摇摇头,手形一翻,掌心就压在桌角,他一发力,铁铸的桌角骤然歪斜,同时轧动声起,桌下的地面逐渐移出一方洞口,幽暗的阶梯从洞口顺延而下,两人的脚下竟然出现了一条秘道。

金寒窗挥拳叫嚷道:“我早该料到有机关,怎么可能没有这个,这狗贼跑得倒也快,纯是个耗子养的!”

陆无归道:“真要追?”

“要追!当然要追!狗贼十有八九还没有走太远。”金寒窗低头向秘道内里张望,只觉地道漆黯不知所向,茫然道:“好家伙,忒长啊,通向那的?”

陆无归道:“要知道它连着何处,只有走通了才知道,想找栾照还怕这点儿黑?”

金寒窗想及栾照犯下的恶事,怒气就止不住的腾冲,撩了袖袍,便拾阶而下。金寒窗数步跨入秘道,却迟迟不见陆无归跟进。于是,金寒窗在秘道底部回过头来。只见陆无归仍然立在入口,身躯似动非动,看起来有些僵硬,而其目光中闪现的惊疑之色也教金寒窗感受到了几许异样。

“小六?”金寒窗轻呼。

“你小心……”

陆无归长大了口却没有发出声音,那语意完全是金寒窗大约的感觉。陆无归开口留讯,紧接着就迅疾挥手,竟催动了铁桌的机关。

在金寒窗诧异目光中,轧动声起,秘道口开始关合。透过最后的缝隙,金寒窗看见陆无归的手探上了剑柄。

黑暗阻断了金寒窗的思考。

金寒窗闭眼、睁开,举起手、伏身蹲下,缓缓伸手探触。可是四周无尽黑暗,只有鼻际能嗅到潮湿的霉味。

这黑暗是正宗的伸手不见五指。金寒窗仰面倾听地表的动静,但上方传不来任何声音,他无奈呼出一口气,张开双臂,摸索着方向,弓身前行。

来了强敌,所以小六要阻着?

希望小六不要出事。

那么接下来就完全是个人的事情了,没有人可以帮到自己。

对于这一点,金寒窗心绪如冰。

秘道如同世人初降的子宫,金寒窗感觉着敌人留下的痕迹,寻找光明的出口。

他为了杀戮而孤独前行,试图将遗留于青州的种种恩怨画上句点。

秘道封闭。

殿门大开。

一扇门关上,另一扇门就会被打开。

这些生命里的门扉永远在开启,也不断在关闭。

在这循环之中,关键是人的选择。

“你不跟着下去,是清楚我来了?”

陡然的语音传自殿外,刺耳如刀,磨人牙根,短短的一句话被说得上半拉刻薄,下半截阴倨。伴着诡异腔调,一人大步迈入供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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