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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连云记-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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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胸口前又跳又叫的傻娃娃恼火地大喊大叫,“我还从没吃过山猪肉呢,咦,怪好吃的嘛!”

    “你还吃,你还吃!”

    “我还没吃饱当然还要吃啊。”得意地笑几声,似乎忘了自己的处境,云遥竟在不自觉间恢复了少年郎逍遥随性的性子,将手里的山猪腿举得高高的,“丫头啊,你如果以后不这样了,我就将它还你,如何?”

    “我怎样了?!”恨不得将他脸上的嚣张笑意给丢到地上狠狠地踩上几脚,连翘恼道,“我好心救了你性命不说,还让你住进我的山洞,更拿我自己都舍不得的山猪肉给你吃。你还想要我怎样?!”

    “公平啊——”拉着长长的“啊”音,云遥听声辨意,知道这小姑娘真的要恼了,便放下高举着的手来。还没开口,手中的肥猪腿便给她一把夺了走,他再笑,“你以后要公平哦!不能再这么亏待客人了。你们山里人不是都很好客的吗?”可她呢,这小山里人,是最小气的那个吧?

    “你?客人?哼!”不给他面子地哼一声,连翘忙将重新夺回来的肥猪腿扔到一旁的篮子中去,“我还没说你呢,你倒是先说上我的不是了?你算什么客人啊?有你这样霸道的客人吗?占了我的山洞不说、分了我的被子不说、吃了我的山参不说……却还在说我不好客?!”左手手指再抠一下紧抓着自己右手手腕的手背,她更恼,“我都说了我不跑了,也不轰你出去啦,你还抓着我做什么?!”

    呜!他从见到她的那天开始,已经连续抓她几天几夜啦,他到底想怎样?!

    “我还是不太敢相信你呢,连翘。”他却摇头。

    大概是他来她这山洞的第三天吧,她也千保证万发誓地说她再也不会偷跑,于是他耐不住她总在他耳边叫啊喊啊的,便一时心软松了她的手,只暗中探听着她的动静。这小姑娘倒似是说到做到,在她手自由的大半天中果然是乖乖地待在山洞,待在他的左右,他若要走动她更是顺从地充当他的双眼般地拉着他的手。他便放松了警惕,但他才刚放下不久,这小丫头便立马不见了踪影。

    哈,所幸他也料到了这一点。当下,他并不动声色,过了将近一个时辰,走动时他借着被洞中石头绊倒在地的机会、就此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地假装昏死了过去,又过了一个时辰,这小姑娘大约觉得他真是出事了,才匆匆地从藏身之处跑了出来。

    如果不是他的随机应变,这小姑娘如今会藏在哪里?或者他被甩在这陌生的深山老林中,似乎也不一定呢。

    笑着将手中的圆润手腕握得更紧,云遥顺着连翘略略气急的气息揉揉她的圆脑瓜。

    “我真的不跑了!”在自己的地盘,却行动处处受制于外人,好气啊!一动不动地任人将自己的头发揉成鸡窝,连翘忍耐道,“这几天我都乖乖地在你的身边吧?我没再偷溜了吧?你相信我啦!”

    突然想起了不久前自己的食言,她圆脸微红,“那天我是同你闹着玩的,不是真的啊!”何况他也够奸诈的了!竟然使用诈死这一招——简直比山中的狡猾狐狸还狡猾上三分!

    “那你刚才呢?”他笑听着她气呼呼的抱怨,双脚自在地移动脚步——他住进这小丫头的地盘也有好些天了,拜他时刻抓着她的手所赐,她到哪里他也只能跟到哪里,是以将这山洞中大致的方位也摸清了几分,即便双眼依然不能视物,走动起来却再也不会被地上的石头绊倒或脑袋又撞上了山壁——当然,如果这小山里人故意整他,他还是会免不了摔上一跤或头被磕破一块皮的。但如果那样能得到这小丫头几声嘲笑似的开心笑声,他倒也不再怎么计较。他现在可是寄人篱下呢,还是安分一点比较好。

    “我、我刚才怎么啦?”气嘟嘟地被他拉着走到石床上坐下,连翘暗自佩服他的好记性。

    “你刚才不是又想甩开我偷溜掉?”他将眼对着她,虽明知自己不能视物,却依然玩笑地眨了下。

    “才、才不是!我是去拿山猪肉给你尝啊……”话虽如此,一点点的心虚却也从结巴的回答上老实地显现出来。

    “不是准备拎着装满山猪肉的篮子溜走?”他凑近她。

    “我溜走?我溜到哪里去啊?我的所有家当都在这里哎!”抬起自由的左手,她将他的鬼脸推得老远,“你离我远一点啦!我胆子很小的,才不要时刻被你这张吓人的脸给吓到!”

    “你都瞧了好些天了,还没瞧习惯吗?”他偏凑得更近,这几天来越来越喜欢逗这小宝贝娃娃。

    “你离我远一点!”再伸手用力将凑到自己眼皮子底下的大鬼脸给推开,连翘明知他看不到却还是用力地瞪他,“我说过你好几次了,你去洗把脸又会样啊?”

    这山洞可是她和爹爹费了好大的劲才寻到的好地方呢,山洞地处偏僻,隐在杂树乱石间且洞口窄小不易被发现,她居住在洞中已有一年,将这山洞摸得早已清楚非常。

    这山洞分内外两洞,虽洞口窄小,钻进洞来,里面却很是宽敞,外洞有好几间屋子大小,即便是居住上十数人也不会觉得拥挤。

    而这只是这洞的普通之处,它的不同寻常之处在于,从外洞即现在她所住之处再往里走,穿过一条长长的窄通道,便到了内洞,内洞比起外洞,却是宽深。但这内洞却不适合居住了,因为它的洞底是好几池的山泉。

    山泉似从地下冒出,有的是浅浅的,浅得不能没过脚面;有的却深及一丈,方圆有一间屋子大小。各泉水俱与地齐平,既不外溢,也从不见干涸,当初她和爹爹刚发现时,可是吃了大大的一惊。这泉水甘洌非常,她平日所用的水便是取自此处。

    此外,这泉水中最奇异的是竟然有一池天然的温泉!

    温泉在这塞北寒冷之地,在这长白山内,却是不少见。但这洞中竟有的温泉,她却是从没听爹爹说起过的。当初她和爹爹发现了这泉水,还欣喜了好长时间。

    哈哈,以后洗澡,可是再不用自己抱柴烧水喽!

    当初爹爹曾摸着她的大脑袋,笑呵呵地告诉她。

    她的沾沾自喜,更是因此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也就是因此,在她的家被熊瞎子捣毁了之后,她也就索性省事地将全部家当都搬来了这个暗藏玄机的山洞,准备就在这里快快乐乐地生活,而不再去费力地重新收拾她的家。

    虽然从小到大,除了爹爹和早逝的娘亲,她便极少再见到其他同住山中的以打猎为生的其他族人,可是只要一想起自己的洞天福地,她还是会很得意的。

    在这个鬼模样的山外人威胁着住进她的洞中来的时候,她虽有点不乐意,却还是禁不住地将自己的家在他面前赞了又赞,只盼能听到他的一两句羡慕的话语。而见他一身一脸的血迹,更是献宝似的请他去自己向来独享的温泉池子中洗一洗。

    只是,他很不知好歹地拒绝了。整天还是穿着他的破衣服,顶着一张快不出是本来颜色的鬼脸披头散发地抓着她的手或在洞中走来走去,或索性对她施了戏法,让她睡过去,弄不清他到底做了些什么。

    啊,她是不是真的该将她宝贝的山猪肉藏起来比较好,免得他趁着她睡了的时候偷偷地吃掉?

    “连翘?连翘?”

    连喊了她几声,却听不到她的回答,云遥笑着循着她的气息抬起右手准确地捏上她圆圆的脸。

    “啊!好痛!你做什么啊?”正在想将自己的山猪肉藏在哪里好,捏住面颊的可恶手指让她一下子跳回现实中来,抓下他讨厌的手,连翘恼叫,“你干吗又捏我?”

    可恶啊,如果她的力气再大一些,看她不狠狠揍他一顿!

    “你问了我为什么不洗脸,我回答了你,可你为什么不理我?”笑嘻嘻地将她的左手也抓进右手,云遥将左手再捏上她软软的面颊,“正在动什么歪脑筋呢?在想将你的山猪肉藏到哪里去,是不是?”

    “是啊——啊?你怎么猜到的?”连翘一时惊讶,便忘记了他又捏住了自己的面颊。

    “你的心思,我若猜不到才怪呢。”笑了又笑,云遥从来不知道除了同师父在一起时,他还能笑得如此的开心且什么也不用顾虑。

    “你又看不见我,更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怎么会猜得到?”

    “说是猜的啊,你问这么多做什么?”他偏不回答她。

    哈,她是如此的单纯,更从未涉世过,不论是他,只怕是这世间任何一个人,同她相处上一两日,也能轻易地看出她透明的心思吧!

    心,突然动了动。

    “你!”一把打开他捏着自己面颊的手,连翘气恼地瞪他,就算知道他看不到,还是狠劲地瞪他。

    “我怎么了啊?”他突然有了好心情。

    “我不想理你啦!”这个人,真的是个讨厌鬼!用力地甩甩被他紧握着的手,她再次抗议,“你放开我!放开我!”

    “不放。”他痞痞一笑。

    “可是我要解手!”

    “那就走啊。”他站起来,算准方向拉着她就往洞外走,“也是呢,今天一整天你都没解过手呢,是不是?”他继续逗她,“不要再故意拉我去撞石头啊。”

    她懊恼地甩甩手,明知甩不开他的掌控,却总是不懈地试了又试,从不肯罢休。

    “啊,我最多只能自己走到这里,剩下的路,你来前面走。”准确地走到洞口,云遥立刻停了脚步,头转向气呼呼的小山里人,“天还早,要不要等你解完手顺便在这附近走走?”

    连翘不理他,大跨步地转到洞旁的小径,才不管小径两旁的杂树藤条会不会勾扫到比她高了一个半脑袋的那个鬼模鬼样的人呢,只闷头往里走。

    而早就学聪明的云遥在他发觉方向转边之后,立刻有先见之明地弯腰曲着身子走在她的身后,右手更是护在了眼前,免得遭到无妄之灾。

    待到她停住了步子,他先抬手往自己头顶挥了挥,没挥到想象中的阻碍,才站直了身子,并松开了她的手。

    连翘朝着他明目张胆地龇龇牙,往旁走了两步,甩甩好不容易能得一刻自由的右手,哈出一口白白的雾气。

    天愈来愈冷,这几日天渐渐阴沉下来,按着以往的经验,大雪封山的季节又要到了呢。

    “连翘?”虽神色不动,云遥却仔细地倾听着她的一举一动。

    “干吗?”翻个白眼,连翘跳近他两步再跳离他三步,存心要他摸不清自己的举动。

    “你不是要解手吗?”云遥低笑出声,站在原地,并没因为她存心的举动而上前或怎样。

    “我先等一会儿不行啊?”话虽如此,可她穿的衣服却有点薄,日已落山,风起,寒气渐渐袭来,她忍不住瑟缩了下。转头望衣衫更单薄且破烂的他,见他束手而立,虽迎风却一动不动,她不由好奇他的抗冻耐寒,“你不冷吗?”

    “你冷,就快一点。”他依然笑了声。

    连翘嘟哝一句,麻利地解衣弯下腰去。

    云遥唇角微微上弯,很君子地背过身。虽然,他一直知道,这傻娃娃根本不在意。

    犹记得他刚遇见她那日,他为辨别她的性别而造次地……算是轻薄了她啊。原本他还奇怪她的不反抗不挣扎是因为被他吓住的原因呢,这些日与她接触多了,他才赫然明白,这单纯到极点的傻娃娃,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轻薄”、什么是“男女有别”!

    他当初因怕她趁机逃离他,而时刻在她清醒时紧握着她一只手,不管她是去方便还是洗浴换衣,从来不肯松开她的手,即便是晚上睡觉时,他也与她挤在同一张石床盖着同一张被。这傻娃娃除了抱怨行动不便外,却从没想到过他这样做是不是便有毁了她的女儿清白之嫌,而是一直当做他不在似的自在行事——这或许原本是山里人豪迈不拘小节的性子,但他却明白,这傻娃娃其实根本不知道男女之间要守些什么礼节。

    甚至,他敢发誓,这宝贝丫头不要说是明白如何区分什么是男什么是女——只怕连他到底是男还是女也不清楚!真不知道,这傻娃娃的阿爹在世时都教了她些什么!

    于是,有时他就不由自主地设想,如果,今日同她在一起的不是他,而是心怀不轨的恶徒,依这傻娃娃的单纯性子,岂不是就此毁了?!

    天之幸,让他在生死危难时遇到了她,借她之力而保住了性命;而何尝这又不是她之所幸,让她遇到的头一个除却父母亲人之外的人,是他呢?

    天之意,或许便是如此的吧。向来不信神佛天命的他,在想起这些时,竟然有一点点的信了。

    在洞外稍微地走动了片刻,连翘便连声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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