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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五月与十二月(短篇集)-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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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急:「你爸爸都是老头子了,但你哥哥能有多大?他前途要紧。」 

我冷冷地:「丹薇是大学生又不是舞女,跟大哥前途有什么关系。」 

「你这孩子,你到底帮谁?」 

「帮理不帮亲。」我说。 

他们跑到加州去找哥哥。 

更好笑的是,连丹薇的姊姊都赶到了。 

我很想见见这个叫周萍姬的女人,因此到三藩市凑热闹。 

她是个尤物。 

她跟丹薇是完全不同的。 

她非常年轻,与丹薇相差无几,她美艳、粗俗、巴辣、嘈吵。 

但她是这样具剌激性。 

她要把丹薇带回香港。 

理由:「我一个人卖与你们家已经够了,天下这么多男人,难道只有你们家的才算好?」 

每个人都反对哥哥与丹薇一起。 

周萍姬睑上化着浓艳的妆,不停抽烟,脚上穿着三寸多细跟黑色的凉皮高跟鞋,皮大衣,窄毛衣。 

一身打扮表现了她的身份。 

她沙哑的声音,夸张的手势,把丹薇逼得没站的地方。 

但是丹薇不肯回香港。 

她说:「我要留在美国直等到毕业。」 

周萍姬当众掴打她妹妹。 

哥哥挺身而出保护丹薇。 

闹得不亦乐乎。 

我叹气,好好一家人就叫这两姊妹搞得头崩额裂。 

事情一直没结果。 

哥哥与丹薇两人坚决不分开。 

结果周萍姬跟妈妈来开谈判。 

她开门见山地说:「如果我离开你丈夫,你们会不会并善待丹薇?」 

我们吓了一跳。 

妈妈瞪着她。 

「为了丹薇,我决定离开他。」她长长的喷出一口烟。 

母亲大喜过望,马上向我使一个眼色。 

她问:「你有什个保证?」 

周萍姬冷笑一声:「我还没有向你拿保证呢,你倒问我?你们如果待丹薇有什么不对劲,我给你们闹个天翻地覆。」 

我按捺不住:「周小姐,我们家祖宗三代,不见得上辈子欠了你们什么,说话公平点,丹薇跟我哥哥自由恋爱,将来白头偕老,与咱们无关,无疾而终,亦与咱们无关,你闹什么屁?」 

周萍姬给我抢白得脸色大变。 

妈妈却急急与她开条件,「你保证离我丈夫?」 

我说:「妈,她离开你丈夫有什么用?天下还有一百万个周萍姬,你明白吗?问题出在你丈夫身上——」 

妈说:「你懂什么?快走开让我跟周小姐好好说话。」 

我赌气走到街上去。 

我并不怀疑周萍姬的诺言,她说得出做得到,但是我知道母亲打算采取个别击破的方式,把周萍姬打败了,再设法应付周丹薇。 

污烟瘴气。 

我不要跟他们再闹下去。 

哥哥为什么不带着丹薇走得远远的?爸爸并不敢亏待这唯一的儿子。 

我跟哥哥通电话。 

哥哥说:「我决定先完成课程,现在的年轻人不比从前,我很清醒。如果没有这张文凭,我与丹薇哪儿都不必去,最起码先做好学士。」 

「你还要两年才毕业呢,你们等得了两年?」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说得好。」我说:「你们已得到我的支持。」 

「谢谢你,妹妹。」 

「要不要搬到纽约来?」 

「我们在加州很妥当,不用搬,现在丹薇正跟她姊姊开谈判。」 

「有结果吗?」 

「丹薇不肯退缩。」 

「她姊姊基于什么原因要丹薇与你脱离关系?」 

「我不知道,欢场女子的自卑感,她认为丹薇与我没有幸福。」 

「丹薇离开你会有幸福吗?」我问。 

「正是,但没有人把这点告诉周萍姬。」 

周萍姬到我公寓来。 

她说:「我看得出你是丹薇唯一的朋友。」 

我说:「我不是她的朋友,我们两人的兴趣并不相投。」 

「我决定牺牲到底,退出你们家庭。」她说。 

「你已经说过了,」我说:「显得你很有诚意。」 

「我决定嫁人,」她说:「你母亲会信任我。」 

「我母亲不是好人,」我提醒她,「与她做买卖很冒险。」 

周萍姬笑起来,端详我良久,「你真是个奇怪有趣的女孩子,你做人很公道。」 

我笑了。 

周萍姬不久就正式结婚了。 

母亲松下一口气,闹了近年的家庭纠纷,总算完美解决。 

父亲回到她身边,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不过父亲颇有牢骚。 

他说:「我是上了当的老瘟生,萍姬外头根本有人,不然怎么能够说嫁就嫁?她在我这里赚够了,乘机脱身。」 

我觉得周萍姬非常聪明,太懂得利用机会,更难得的是她年纪还非常的轻。 

妈妈说:「我们家中不能有这样的媳妇!」 

她一生伟大的事业,便是把她看不入眼的女子设法排斥掉,精力无穷的样子——不然她的日子怎么过呢? 

我这一年的功课险不及格,而哥哥却以优异胜出,我佩服他,也佩服丹薇。 

再见丹薇,她比以前坦诚得多了,话很多。 

她说:「你是第一个警告我不得与你哥哥在一起的人,现在却是唯一同情我俩的人。」 

我不表示什么。 

她说:「你看我这一生,自小没有父母,跟着姊姊过活,姊姊是个舞女……这是我唯一过正常生活的机会,我知道我高攀了你哥哥,但是我不会令他失望,我一定会好好的做。」 

我很替他们高兴。 

在这两年当中,母亲想尽法子游说哥哥离开丹薇,哥哥根本不理睬她,仿佛已与她脱离了母子关系似的。 

而父亲呢,照样在外头鬼鬼祟祟,花样很多。 

我回家渡假时听母亲发牢骚已成习惯。我只给她二十分钟,时间一到我便开始打呵欠,翻杂志。 

母亲叹气说:「这世界上,人与人之间到底还有没有真正的感情呢?妻子留不住丈夫的心,丈夫对妻子不忠,子女敷衍父母,父母对子女的事袖手旁观。」 

我歉意的笑。 

忽然想起女同学曾经对我说起的故事: 

她哥哥与她吵架,末了失败,很气的对她说:「你别以为没有人收拾你,哼,我不动你,迟早会有人动你的!」 

女同学忽然泄气,不再与她哥哥吵下去——有这种事,他自己不但没有保护妹子,老想欺压她,斗不过妹妹,反而希望外人来替他出这口气。 

有这样的男人! 

人与人的关系,不外如此、谁是正派,谁是反派。 

我茫然想。 

对别人有指望,就难免要失望,母亲这一生人没有自我,永远活在人群之中,千丝万缕的人际关系把她捧得高高在上,弄得不好她就同样会被人踩在脚底。 

我与她不同,我是这一代的人,我不受任何人影响。 

我温言跟母亲说:「别担心,我不会离开你,毕业之后,我一定回来同你住。」 

母亲软弱下来,握住我的手。 

人们养儿育女,不外为了这个。 

我忽然想起哥哥与丹薇,至少他们是相爱的,两个人都很现实,因此更显得难得,他们确排除了患难才能够在一起。 

哥哥毕业后正式在美国结婚,并没有通知父母亲。 

妈妈大哭一场。 

我一个人赶到美国去参加婚礼。 

我问哥哥,「幸福吗?」 

他答:「自然。」 

「你们以后会很快乐的生活下去?」我问。 

「自然。」 

「祝福。」我说。 

我亲吻丹薇。 

而我,我依照诺言,回家陪母亲生活。 

我找了一份清闲的工作,找到一个脾气很好的男朋友,带着母亲到处走。 

她仍然爱吐苦水,没完没了,我视若无睹,听若不闻。 

千疮百孔的世界,至少还有哥哥与丹薇是幸福的。 

                        

          


        亦舒《五月与十二月》
        

        婚事

                我与上志强「走」了年半,还没有结婚的意思。 

我并不急于要嫁他,两人各赚数千月薪,结了婚生活是不愁的,但是那条路最明显不过,从此富裕的物质是与我无缘了,顶多在七天有薪假到菲律宾去——想想都怕,我的目标是欧洲以及更远的地方:像摩洛司、卡曼都、苔里。 

父母去世后剩给我一幢数百尺的公寓房子,现在也值四十五万港币,如果与志强结婚,他名正言顺的搬进来住,照例付一点房租,我就得一辈子住这种中下住宅楼宇,天天坐他的日本小房车去上班…… 

香港很多夫妻都过这种生活,过数年,养了孩子,交给老人家饲养。 

我们公司有位太太,三十岁,人长得非常明媚活泼,可是做了半生的书记员,千多元入息,天天中午乘公路车与丈夫去吃午餐,大清早送女儿读书,下了班买菜回家,不但与公婆同住,还有一位八十多岁的太婆。 

德丽莎跟我说:「过那样的生活,情愿生癌死了。」 

我觉得很残酷,但是想想未尝不是事实,才三十岁……现在三十岁的女人还正美着呢,几时捱到五十岁,人只能活一次,就这么过了,太可惜。 

因此我总不肯与志强结婚。 

但是志强有他的用处。像德丽莎,她算是半个千金小姐,父亲是位名医,有两个兄弟,因此很骄傲,老怕同事捡她的便宜,轻易不肯与人打交道,但她对我放心,不过是因为我有固定的男朋友。 

志强不满德丽莎,他说:「眼睛长额角上,其实是个最平凡的女孩子,又说家中有钱,同事之间吃茶看戏,却永不付账。」 

志强本身何尝没有缺点,三十多岁的人,还住家中,父母兄弟一大堆,并不想自己租个公寓,拿了月薪只想吃顿丰富的午餐,到冬天连大衣都没一件,瑟缩的过了一年又一年,一点长远的计划都没有。 

跟这种男人注定要吃苦的。 

作为一个女人,若靠不到父亲,就得靠丈夫,牡丹再好,总得有绿叶扶持。否则乐得一个人清清爽爽地过活。 

志强的家人对我不错,但是渐渐我很明白我不会成为他们的亲戚,做他们的麻将搭子,跟他们在星期日坐广东茶楼,过年时派压岁钱给他们家的孩子。 

志强也表示不满,他不只一次表示过要与我停止来往,去追求别的女孩子。 

我讽刺过他:「你那么好高骛远的性格,不见得会娶一个千多元入息的女秘书。」 

即使与他吵架,也属很幼稚的事,他最大的威胁不过是「我早上不来接你」。 

但我与他还是照样见面,基于某种惰性与长久培养出来的感情,志强有他可爱的地方,每个人都有。 

德丽沙廿五岁生日那天,我去参加她的生日舞会,她并没有请很多同事,但是又实在想这桩「盛事」被宣扬开来,又见我颇出得大场面,于是叫我去。 

我带着志强,好使德丽莎放心。 

那天我见到了德丽莎的兄弟与她的父亲。 

她父亲五十上下,看上去精神奕奕,神气兼有风度,林医生是鳏夫。 

那天虽然匆匆忙忙,我都觉得林家的儿子不外是二世祖,并不是好对象。 

志强整夜都发脾气,说交际得很累,其实我拖着他何尝不累,他在一大堆博士、医生、建筑师当中有自卑感,因此不高兴。 

归途上在车中他问我:「我们几时结婚。」 

我不出声。 

「你想拖到几时?」他赌气问。 

我答:「今年想去做一件皮大衣,明年到欧洲去一次。」 

他骂:「虚荣!!」 

「志强,你说话公平点,」我说:「我自己赚的月薪,储蓄起来,爱做什么就做什么,怎么能够说我虚荣?」女朋友不把薪水拿出来与他组织小家庭就是该骂,志强也够自私的。 

「我们这样下去有什么意思?」 

「明天你不用来了?」我说。 

常常这样不欢而散,过几天他又会打电话来求我,所以我也不在意,反正工作已经够我忙的了。 

过数天午饭后回到写字楼,看见办公桌上一盒花。是志强?又不像,打开卡片,上面又没有名字。 

我罕纳的把花带回家,插在那里欣赏了几日。 

过几天又送了束来,同事们哗然,我日夜思索,都不知是谁干的事。 

送到第四束的时候,我亲自到花店去查问,也不得要领。 

德丽莎看了这花说:「很贵的唷!」一脸的狐疑,人越是有钱,就越势利,她以为我钓到金龟婿了。仿佛这种花,除她以外,谁也不配收。 

这个秘密终于揭破了。 

那日打电话到写字楼,我接听,一个男人说:「我是送花那个人。」他的声音和善,幽默,含着笑。 

我心咚咚的跳;「是谁?请问是谁?」 

「我们是认识的。」他和蔼的笑,「我是林德明医生。」 

「吓!」我呆住。 

「很冒昧吧。」他说:「张小姐,我知道你是德丽莎的朋友,可是如果你不介意,让我们做个朋友。」 

我张大了嘴,不知如何回答。 

「有空吗?我到你家来接你。」 

我不由得说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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