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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乌衣魔教(下)-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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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晓得如何形容,温暖,喜悦,还有莫名焦躁。他的心不停地激烈跳动,强烈得胸口隐隐作痛。

    记忆虽然一片空荡,但奇特的,他却感觉无所谓。只要有这人在身边。

    云倾伸出手,在小春白嫩的脸颊上掐了掐、拧了拧。而后他有些怔愣,奇怪自己为何会对对方做出这样的动作。

    小春吓了一跳,随后又是那灿灿然的笑容。”我小了以后这脸便是又圆又肉,你看不惯我瘦,这大饼脸兴许较合你意。”

    见小春笑了,云倾的视线又被吸引,轻轻抚上小春的脸。

    云倾听见自己说:“我喜欢你这样笑。”没有忧愁悲伤,心无畦碍,真挚纯粹的笑。

    小春笑道:“我喜欢你这样说。”云倾以前便常如此,说我喜欢你这样、我喜欢你那样。他那不爱笑,却喜欢上自己笑容的云倾。

    小春第二回的笑,眼里带着点点泪光,在漆黑的眸子内闪烁着,如同子夜星子那般璀璨。

    云倾有些茫然,他伸出手想要碰触那对眼睛,小春却动了一下,差点叫云倾手指戳进小春眼里去。

    云倾心头一惊,即刻将手移开,而后听得小春说:

    “今日就先到此吧,你刚醒来身子还虚着,我去替你熬些药补一补,那同命蛊十分歹毒,我怕你身体会受不了。”

    云倾才想开口拒绝,让小春留下,不料小春又说:“师兄他我也会看好些,他现下走火入魔神智不清,若有些作为类似挑衅,那也绝非恶意。你若碰见他,只要试着和他好好相处,别凶他,他倒不会对你怎样。还有……你身上的同命蛊是子蛊,对他身上的母蛊会有所反应……

    倘若实在不舒服,便和我讲一声,我再替你想办法看看能否除了子母两蛊的牵绊。”

    听得小春如此说,云倾便是皱眉。

    “怎么了?”小春焦急地问:“哪儿不舒服?”

    “我的确不喜欢见着兰罄的那种感觉,”云倾眉头皱深得都能夹死苍蝇了。“很难受。”

    “……”小春张着嘴,呐呐地说不出话来。

    云倾说:“胸口疼痛,不光是痛,跳得厉害而且喘不过气来的那种难受。”

    “……”小春眨了眨眼,好不容易才扯出个笑容来。他轻声说道:“子母蛊相互吸引,想我当初一见他便脸红心跳直往他怀里栽,你还能挥剑砍他没朝他亲过去,都算厉害的了。”

    小春不知自己干嘛想起当初在写意山庄的地牢里,云倾说过的类似话语。云倾说自己让他心里痛,见到了心痛,见不到也心痛,又说早知喜欢上一个人会如此折腾,当初索性一剑杀了他,便什么事情也不会有。

    而今的兰罄所带给云倾的感觉,竟如出一辙。

    小春心里头又呕又苦,万分不痛快。他手握得死紧,就想转身跑去兰罄那里,小拳头朝他挥挥。

    虽知道子蛊移到云倾身上后,云倾本来就会对兰罄生出感情来,稍早见着云倾和兰罄如同仇人一般时他还小小高兴了一下,然而……然而原来该有的还是存在,从未因他的侥幸而消失。

    奶奶的!

    小春心里头咬牙切齿不爽快,脸上却硬是撑着不动声色,省得让人家发现他脸皮薄,连这点刺激也承受不起。

    小春随口说了句:“天色已晚,你休息吧!”便同手同脚,僵直地往外走去。

    云倾猛地抬起头来望着小春离开的背影,小春走得快,一点也不停留,直到关上房门,皆无回首。

    云倾抓着自己衣襟的手更紧了。

    小春突然走了,走得如此迅速。云倾仓惶的神情显露在脸上,却抓也抓不住那人,只得任那人离开。

    小春的离开时比那黑衣人带给他的感觉更为强烈,云倾皱着眉,隐隐的头疼令他心绪翻腾暴躁不堪。

    “赵小春……”他反复喃念着这个名字。

    你为什么离开?

    ◆◇◆

    小春从云倾房里出来后,也不知该往哪里去,站在长廊上吹了好一会儿风,发觉原来夜里都这么冷,冬天近了。

    他跳上屋脊,坐在老朋友朝风兽旁,抬头是黯淡无光的星与月,在最高处迎着风,他与它等待着不知何时才会升起的朝阳。

    “原来喜欢一个人,是很可怕的事情。要为他生、为他死、为他牵肠挂肚一辈子。”

    小春突然想起移蛊时云倾说的这句话。

    他其实也明白云倾和他在一起之后绑手绑脚什么都不能做,几次生离死别更是七情俱伤,痛得几乎没自绝下了地府去。

    如今云倾失去了记忆,忘记了他,那么……那么他是否也该公平些,让云倾就此解脱,离他而去。

    对于云倾小春一直有着愧疚,当年若非自己出谷撞见了他,而云倾又身中月半弯这种奇毒,他们两个怎么也不会彼此弄着弄着,便凑在一起,而后越来越难分难舍,直至最后陷入泥沼当中。

    小春总觉得倘若云倾没遇上他,碰上的是个更可人乖巧的女子,那么云倾便不会落得今日这番地步,每天每夜在那里痛苦。

    他更这么想着,其实云倾并不是真的爱上他,只是刚好第一个引云倾动情的人是自己,云倾心里又无存男女之别,不懂同为男子世俗不容难以相恋。加上自己后来又不忍拒绝,两个堂堂男子这才不幸携手,共赴龙阳之路。

    小春叹了口气,总觉得自己拖累了云倾。

    想起云倾那番话,小春心疼的厉害。

    他的云倾原本无心无情对什么都无所畏惧,却让自己这个混小子牵累至今,心软了也脆弱了,才说出那样的话来。

    “为他生、为他死,为他牵肠挂肚一辈子……”小春喃喃念着,眼眶热得厉害。

    早知如此,当初便应该狠下心拒绝云倾才是,他这么喜欢这个人,哪可以让这人伤心至此,说出如此难受的句子来。

    一路走来,因为兰罄的事,因为他爹与死去的娘亲,他害得云倾多惨,几回露出难受的神情,都是心如刀割。

    或许、或许解蛊毒的药并不该制,或许、或许就让云倾从此忘却那段不堪的感情也好。从今而后无论云倾再喜欢上谁都与他无关,他得放开那人,让他能够笑得开怀,不再如此神伤。

    “你在想什么,躲在屋顶上哭鼻子?”身旁突然传来声音。

    小春吓了好大一跳,眼泪一时收不回去掉出眼眶外,琉璃瓦上屁股没坐稳,整个人随之往下滑去。

    一只手伸了出来抓住他的领子将他带回。小春抬头一望,这才发现来人是谁。

    “七师兄!”小春带着鼻音的嗓音叫了声,“你三更半夜跑到别人家屋顶上做什么,想吓死人吗?”

    小七把小春放好,摇着把扇子,蹲在他旁边似笑非笑地说:“谁晓得你发什么愣,我都来了一盏茶时间了,就你没发现我而已。”

    花园里几个黑衣人眼神灼灼,正盯着小七看。

    小春往下喊了声:“没事,这是你们家教主的七师弟!”

    小春这么一说,底下人才散了,继续巡逻去。

    “欸,“小春转头望了小七一眼,见他脸上带着的又是张新面孔,若非声音和以前一样,那两颗虎牙也还在,他还真认不出来。

    散了心里头那些沉重心思,小春扬了笑道:“师兄今日书生扮相倒是挺俊,可这湮波楼不比往日,现下只是茶馆来着,没了美姑娘,您穿得再俊也是白搭啊!”他这师兄就爱美色,这点小春可是记得。

    小七刷地声合起扇子,在小春头上敲了一记道:“小混蛋别要嘴皮子,你师兄我可是特地来找你的!”

    “啥?”那扇子是铁的,小春被敲了一记,当下脑袋像被撞了的钟一样,嗡嗡嗡地直响。

    “南方起了疫病,兴许会往北方蔓延。你师兄我命苦,得跟那些所谓八大门派南下去攻魔教燕荡山,想起我师弟你医术是师父夸过的,便来向你讨些药傍身。”小七环胸说道,脸色有些莫可奈何。

    “得。”小七这番话是说觉得他的医术好,特地来找他拿药,小春心里一乐便笑开了来,应声许了。”你三日后来取便成,我多做些让你带去。”

    小春想了想又道:“当初八大派搞的事还没歇下啊?”

    小七啧了声,点头说道:“也不知那个兔崽子走漏魔教教主走火入魔如今生死未卜之事,我本来以为拿了个副盟主的位置便可回去复命,谁知这事一出,换成得去燕荡山送死了。瘟疫耶,听说都扫倒几个城镇了,这一去还得了。”

    “有我在你不会死的!”小春用力拍了拍小七的背笑道。

    “是了是了!”小七说:“天下都知道你是神医。”

    小春顿了顿,又说:“只是大师兄这回真的不太乐观,我为他做的那些药,他连一颗都没吃,走火入魔筋脉逆损之状越来越重。大师兄只怕是赶不及你们围山之前恢复了,而魔教若真被攻破,死伤肯定惨重。”

    “魔教散了也好。”小七蹲在屋顶上煽着扇子,一脸不关己事地道:

    “大师兄失踪以后,乌衣八仙还活着的都去找他了,头头不在,底下那些人乱得不像话,其它门派接连挑衅,他们便接连反击,弄得这阵子死人多一倍,棺材店老板赚翻天。你脸皱成这样子,师兄肯定是没法子救了。乌衣教没人出来主持大局,散了也好,那里头不是我说,你没见过,那妖魔鬼怪特多。要全放出笼弄得一团乱,到时肯定连个安稳睡觉的地方都不会有。”

    小春顿了顿,又问:“可别人围堵燕荡山,师兄你去凑热闹干嘛?”

    小七哼了两声,“吃撑了才和他们去围山,我只是取了个副武林盟主的位置走不了而已,当是去凑凑人数,晃一晃兜个圈看看风景便走人。脑袋坏了才跟他们一起打,我又不是不知道大师兄为人,真让他知道同门师兄弟胳臂肘往外弯,他不把我剁了我随你。”

    小春笑了笑,往下头的厢房一指,说道:“大师兄在里头,去不去看看?”

    小七合起扇子说:“不去!走火入魔的疯子有什么好看的。”

    “我给他下了药,他大概睡了。”小春心想,他这七师兄心里大概是还有芥蒂,虽然神情一派淡漠毫不在意,可毕竟同是宫里出来的,这两人在神仙谷那几年就不太来往,到了外头想必也是一样。

    小七还是摇头。“我两日后来找你拿药,后日便要出发往燕荡山去,先回家里头抱我那四个小美人温存温存。”

    说罢,小七一跃下了花圃,刷地又把扇子摊开来,大摇大摆在花园里踱了踱,闻闻这头的鲜花,望望那头的盆栽,最后悠哉悠哉地停在兰罄门前。

    小春注视着小七,最后发现小七还是走了进去。

    毕竟同出一门,师兄出了那么大的事,也是想关切一下。他这七师兄心里还是挺软的。

    哪知进去了没半晌,屋里头突然乒乒乓乓响,花瓶盆栽倒地碎瓦声传来。

    小春一惊,从屋顶上站了起来。

    这时他家七师兄红着张脸从屋里慌乱跑出,发束零散发丝凌乱,身上衣服被碎得没一处完好,蜜色的肌肤都裸了一大片出来。带着光泽的肌肤上,还有几处可疑残红。

    “赵小春!”小七吼得大声,震动房舍。

    小春尴尬地笑了两声,“大师兄中了我的春心动,忘了解开。”

    小七本是想向这八师弟要解释,可听到解释,气得反而吼得更大声。他朝屋顶叫嚣道:“你个浑小子居然下春药,下春药就算了,还没良心到叫我去看他!”小七简直快被气疯了。

    “都说是忘记的呗!”小春喃喃自语两声。

    他家七师兄嘴巴又红又肿的,身上衣衫破烂,裤子不见了,身上也斑红点点。仔细瞧过后,小春忍不住大笑出声:“瞧你这模样,该不会是被大师兄给怎么了吧?咱神仙谷几兄弟手足情深互助互爱的,大师兄一时冲动控制不了,七师兄帮帮他也不会怎样啊!大家都是男人,没损失的!更何况大师兄又是个出了名的大美人,七师兄不也挺爱美人吗?”

    突然一柄铁扇子破空射上屋脊,打在小春额上,让他唉呦惨叫了声,从屋顶上摔了下来。

    “格老子个熊,我教你再幸灾乐祸!”小七狠狠地啐了声,“混小子!”

    以前在谷里还不觉得这八师弟如何,而今多接触过几回,总算能明白江湖上一大票人提及这家伙时,总是一脸牙痒痒,恨不得剥其皮、抽其骨的模样了。

    ◆◇◆

    恍恍惚惚过了两日,小春埋首药房内写方子熬草药,兰罄没去看、云倾也同样没有。偶尔云倾会走过他的窗前,凝视他好一会儿,待他从恍惚中回过神来,云倾已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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