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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万般皆下品-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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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上奇怪的声响让美妇抬了抬头,随后专心对付女儿,“说,娘的生日快到了,你准备送什么给娘?”
“娘啊娘,你先放手。”郗顽洛脸上全是女儿娇态。
“哼!”美妇放开,似乎觉得不解气,又拉了拉乌黑的长辫。
“娘,女儿送你一个女婿做寿礼可好?”
“噗—;—;”一口茶喷了出来。
“小心点,这么大年纪了,当心身子。”郗顽洛不怎么好心地安慰着。
“死丫头,你拿娘开心是不?”
“娘,今儿是九月十三,再有两个多月就一年期满了。您忘啦?”做女儿的责怪地看娘一眼,“我在墨香坊做工您知道,我喜欢施龙图您也知道,难道你还让我嫁舅舅找的木匠?”
“咔—;—;”屋顶又传来奇怪的声音。
“施三公子……”美妇叹气,“洛儿,娘爱上一个笨蛋,但笨蛋只需三个月就变了心,你爱上的是一个聪明的男人。” 她又叹了叹,近乎幽然,“可是,聪明的男人更容易变化。正因为太聪明了,聪明到难以猜测呀,洛儿。
“娘 我……”
“他是城中所有待字闺中小姐希望的良人,也许,他并不适合你。”
“不。”他呈给外人的性格的确令所有人景仰,而隐在温和后的淡心淡情,甚至淡名淡利,淡到笑看红尘、淡到喜怒自乐、淡到……他其实什么也不在乎啊。为什么挑选那个满腹慈悲心的和尚来讨厌?为什么不挑别人偏偏挑了那个空门化心?其实,他以内敛为淡,僧人以慈爱众生为淡。淡到……可怕的地步,这也是初对他时心中惟一的感觉。淡到没有任何感情的眸子为何出现在温和的笑脸上。
和尚淡,以慈悲世人让自己心安,是虚假;他淡,以讽笑众生取乐自己,是、是真正认识到自己吧。正因为淡,所以当他眼中流露满满的情意时,她爱上了。爱上这个看似完美,其实满身缺点的施三少爷。
“娘,我爱他,无论他对我的爱能持续多久,我都不会恨他。就如你不会恨爹一样。”幽幽轻叹,感到母亲身子忽颤,她笑,“娘,我真的是你的女儿。”
“胡闹!难道你是娘从街上捡来的?”
“我没有你的美艳,但有你的性子。娘,当年若是爹不变心,你也会变心,对吧?”知母莫若女。
“……”
“娘你别不承认,以你活泼的心思不会执着于沉闷的男人。这些年,我听舅舅说有不少男人想迁你人户,让你脱离妓籍。你拒绝了,娘,为什么?因为你喜欢与人争斗时的意气风发,喜欢香气美酒,更喜欢周旋在男人间,看他们丑态毕露。”
“我怎么生了个这么聪明的女儿。”美妇看似抱怨地说。
“我有你的性子,娘,只是,我执着的是书法。”似想到什么,她“扑哧”一笑,“娘,阁里必定买过墨香坊的雕版《金刚艳》,您看过吗?”
“看过。”
“您觉得我的字如何?”
“一般。”老天爷,请原谅她看不出鸡爪字有什么可赞美的地方。
“呵呵,娘,你别用那种表情看我,我没怪您。所有人都说我的字一般,惟有他……说我的字一笔一勾中透着香艳。”
“香艳?”美妇坐直了身。
“只有他看出来了,娘,你说他是不是我天生注定的伴侣?所有人都认为我写得一般,就连当初辐管事引我入坊。也只是看中我的字秀气整齐,而非香艳。娘您知道吗,自从舅舅教我习字开始,不管是在地上练,还是用笔在纸上练,我脑子里全是你风情万种的模样,慢慢地将气韵融入字中,让字带了一丝艳色。娘,你还说我不像你吗?”
美妇身子软了下来,“我后悔了。”
“后悔什么?”年轻的脸满是嬉笑。
“后悔生了你、后悔把你生得这么聪明、后悔……没有在你小时候多陪陪你。”美妇的声音带着硬咽。
“好,多后悔一些,多内疚一些,越内疚对我越有益。”开着玩笑,她皱了皱鼻头,“你答应我让我独自生活一年的时间,想看我能不能养活自己,我做到了。所以,娘,我以后的生活你只能旁观不能插手。”
“说了半天,你这丫头就是不想让我管?”美妇幽怨地戳了戳女儿的头,气闷。稚鸟何时长硬翅膀想自己去飞翔,想……嫁人了,“你真的爱施龙图?”
据说飘香楼有他的解语花,那个飘……想到死对头,半老徐娘脸变得光彩起来。
“嗯,我爱他,若是有一天我带他来章柳阁,您可别让守门的拿刀剁他”
美妇转转眼,突然笑起来,“哈哈,施龙图喜欢我女儿,我倒要看看飘香楼拿什么跟我斗!”
“咔—;—;”顶上的瓦重重地响了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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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柳阁,飘香楼,庆元独占鳌头的两家妓馆。三五不时争嘴相斗是家常饭,每月红牌姑娘大比拼必不可少。
这一天,接近黄昏时分,“又开始了,快去看看。”路人们交头接耳。
“还没到月尾呢,这次是小吵吧?”
“对,是小吵,快看热闹。”
人言嗡嗡声从一条街传到另一条街,传到施氏书堂,传到施龙图耳中。
“两家又在斗?”银袍男子问施伐檀。
“想必是了,三少爷。”
“正好,去看看。”双手负背,轩昂的人影尾随人潮之后。
人潮称不上涌动,倒也接踵相摩。遥遥相对的两幢华丽高楼,楼面各自站了一位美妖的妇人。章柳阁前是妓馆之主柳妈妈,飘香楼与之对阵的自然是香妈妈。
柳妈妈膘了眼死对头,娇声道:“我这儿‘舞低杨柳楼心月,艳!”
“那我就‘歌尽桃花扇底风’,香!”脸上满是珠粉的香妈妈环顾众人叫好后,得意地一笑,“谁不知我飘香楼双红才女,你凭什么跟我斗!”
“双红才女?我呸!谁不知我章柳阁四娇奴。”柳妈妈回头冲阁中叫唤,“福禄寿喜,还不快出来!”
就听四声娇啼合唱,轻飘飘地走出四位美人立于柳妈妈身后。香妈妈一见,亦回身叫道:“绮心、绮情,出来!”
“啪啪啪!”众人犹如听到戏鼓般激拍,个个手心出汗,紧张接下来的好戏。
“章柳阁在庆元仍是十五年的老字号,我这儿的姑娘才艺双绝,得到才子的一致称赞。”
“飘香楼也是庆元的老字号,虽说才十三年的历史,我调教的姑娘才色兼备,多少老爷官人想娶回家做夫人。”
“我阁里—;—;雪柳絮飞,红雨桃花坠!”
“我楼里—;—;风微尘软落红飘!”
“人人都道章柳阁—;—;灵鹫西岩秋波送!”
“哇哦!”人群传来哄声,人们都想看看,如果和尚也迷上章柳阁的姑娘,飘香楼该如何应对!
香妈妈没料到死对头拿出家人斗她,一时想不出对法,场面僵住。人群中的施龙图笑容越来越大,当听到“灵骛西岩秋波送”时,心中念头一闪,有了决定。
街上,柳香二人又吵了几句,见天色已晚,各自收了姑娘开门迎客。柳妈妈正要转身,有人叫住她:“柳妈妈留步。”
她回头,眼中一片银光,“施三公子!”
“柳妈妈的才气施某佩服,今夜,可否请柳妈妈共醉?”
“多谢施公子夸奖。”送个得意的眼神给回头的香妈妈,柳妈妈脸盘娇笑,“若是施公子不嫌弃,妈妈我今儿个就陪您一醉方休。”
“如此甚好!”不顾众人的嚷叫,施龙图银袖裹手,隔着衣物抓住她。
在外人看来,施三公子带着色迷迷的笑,与柳妈妈双双步入楼中。于是乎,隔天城中有了传闻—;—;施三公子其实喜欢年纪大的女人,城中新寡的妇人有福了。
☆☆☆。。☆☆☆。。☆☆☆
“施三公子找我,不是为了共醉吧?”刚进房,柳妈妈笑脸一垮。
“对。”施龙图温和地笑。
“你想干什么?
“你我心知肚明。
“施公子,你读的书多,妈妈我又不是你肚里的蛔虫,怎么肚明?
听她推诿,施龙图神色不变,淡淡的眸子盯住她, “我要买下章柳阁。”
什么?“啪—;—;”打翻茶杯,柳妈妈瞪眼。
“你多少银子肯卖?”
互瞪半晌,柳妈妈勾起讥笑,“施三公子,难道出了本《比丘醉》,你不印书想改行做妓厅老板?
“你不卖?”他挑眉。
“不卖!”辛苦经营十五年,他说买就买,当她这儿是什么?
“柳妈妈,我知道你福禄寿喜四娇奴讨不少官爷欢心、知道你与富人交好、知道你养了一批护院,可……”他轻顿,看她防备瞪眼后,心知鱼儿上钩,“不妨这样说,我家大哥在江湖上尚有名气,请些身怀绝技的高手不是难事;我家二哥在朝为官,你说是庆元的官大,还是大都的官狠?我若让人多称赞飘香楼的姑娘,你没银子赚还斗得过香妈妈?所谓留得五湖明月在,不愁无处下金钩,我买章柳阁,你仍是柳妈妈,这儿仍是庆元的花街鳌头,于你百利无害。
不愁无处下金钩?这男人果然不可貌相,她还没开口,所有的路全让他挡死。但他买妓馆干什么?
不愧是阅历丰富的柳妈妈,眼珠转了转,“施三公子,你买章柳阁干吗?若是喜欢,飘香楼不错啊。那绮心不是得你称赞,说什么才色双绝吗?”
“逢场作戏,你当真?”
好狠的男人!柳妈妈心中暗叹,想起女儿的笑脸后银牙一咬,“三公子,你对其他姑娘也是逢场作戏?”
“不知柳妈妈说的是哪位姑娘?”
“就是那个死丫头……” 口快叫出,柳妈妈咬唇气恼,“就是……顽洛那丫头。”
听到熟悉的名字,施龙图露出进房后第一个带着人气的笑脸,“柳妈妈,我送出一颗心,换回一颗心。不吃亏。”
狠!果然狠!
柳妈妈聪明世故,心知争不赢他,思量半晌答应他买阁的条件。施龙图目的达到不多逗留,出门前回头道:“施某希望此事不要张扬,你知我知便可。明日施某让代檀送来地契和买卖书,柳妈妈可别临时反悔。”
“不会!有银子赚又多个靠山,妈妈我怎么会反悔。”
“如此最好。”微一点头拉开门,施龙图倾头片刻,再回头,“刚才在楼外言语上多有冒犯,还请不要挂在心上。”
“不会不会。”想起死对头气白的脸,她心情大好。
“柳妈妈,我朝徐琰曾作得《蟾宫曲》青楼十咏,初见小酌、沐浴纳凉、临床并枕、交欢言盟、晓起叙别,此十咏尽详其事。你若有兴趣,不妨叫姑娘一天唱一段,应可引来不少风雅之士。”言毕,施龙图袍袖轻拂,负手离开。
青楼十咏?“哈哈!”明白怎么回事后,柳妈妈拍桌大笑。
聪明啊,看她女儿找了个多么厉害的相公,还没娶进门心思就偏到丈母娘身上了,“哈哈哈!”九月尾的才艺比试就用青楼十咏,看飘香楼拿什么跟她斗。
“顽治,你可为娘找了个好靠山呢!”怜爱的话语飘出窗外。载满待嫁女儿的母亲心。
第九章
    施伐檀脸色不太好。
抱着木盒缓缓走在回廊,一袭黑衣映得脸色惨白,侧身经过的下人多看几眼,不敢明问,只能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小声指点。
“檀管事怎么啦?”
“不知道,刚才出门还好好的,怎么一回来就变这样?
“许是有心事呢?”
施伐檀其实没什么心事,他只是担心—;—;担心身在墨香坊的兄弟施伐辐。
施龙图一早吩咐他跑一趟章柳阁,细细说明后,他带着签好的卖买书前去,却摸不明他最后那句“不要怀疑你看到的”嘱咐是何意思。等坐在章柳阁拿出买卖书,不止他瞪眼,半老徐娘的柳妈妈也是迟疑满面。看到买卖书上签写的名宇,他当下升起不安。
上面的地主名字不是施龙图,是他爹。
买下章柳阁给老爷?施伐檀百思不得其解。柳夫人倒不介意,反正银子是真的,当下交易地契收了银票。
施伐檀边踱边想,心底的不安如千万巨浪越堆越高。三少爷是个记仇的人,买下一间瓦栏子给老爷必非好事。自打上次追着郗姑娘到巷子里,回来时脸色就怪,说了句“万般皆下品”后不再多提,谈不上生气。老爷误伤郗姑娘的事,没见三少爷臭过脸,只亲自送活蹦乱跳的郗姑娘回坊里,这事在宅里也就淡了。
买瓦栏送老爷……记仇?啊啊啊!廊上的黑影忽僵。
三少爷记仇哩,从听说郗姑娘受伤开始,他就没见三少爷冲老爷和五少爷笑过。处置了闹事的女人,他以为三少爷怒气已迁,此刻才知怒气根本没喷发出来。如今……是发火的时候啦。
想到他的怒气,施伐檀开始担心弟弟。他问过卫函,当时是伐辐亲自备的马车,虽说与郗姑娘受伤无甚关系,却脱不了潜在的推波。哎呀,三少爷这些天老往墨香坊跑,恐怕早想着要如何处置伐辐,怎么办?怎么办?怎么……
“伐檀,你手里抱着什么,脸色这么差?”有人从后拍他。
惊叫回头,施伐檀觉得自己很没气质。叫什么啊他,堂堂男儿像娘们一样惊叫,真是没面子。
拍他的人被他惊叫的鬼脸吓到,也捂着胸叫了声:“伐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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