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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民办教师-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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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夜中,他只看见一只手从靠门的那个窗孔里伸了进来,挺吃力地拨那门关子呢。
别元勋一下子惊呆了。他突然想起前些日子女生宿舍里发生的怪事情。那时他虽然装模作样地给那门关子施法术,但心里却不想相信这件荒唐事。“天大大呀,这事今天真的发生在我身上了吗?难道世界上真有这种事么?”
想到这里别元勋一下子硬了起来,他慢慢地将自己的身子从热被窝里抽了出来,然后慢慢地挪到门背后。准备对付那突然情况,活活地抓一个“鬼”回来。待到那关子刚被拨开,从门外闪进一个来时,别元勋便一扑身子将那人死死抱住,道:“看你还往那里跑”?不料那人去“扑哧”一声笑了道:
“别老师误会了。我女儿还在门外边等着呢。既然你同意了,这号事我就不管了,由你们年轻人自己高兴去!”说着就要离开去。
这时别元勋才发现抱在自己怀里的那个人竟然是朱文忠老汉。只见他女人朱存萍里边穿了件大红毛衣,外面披了件白底蓝花儿的小棉袄正偎在门框子上笑呢。一边说一边说:
“别老师也真是没球眉眼。精尻子露屁股的,还当什么模范教师呢?”
别元勋这时候才发现自己浑身只穿着个小裤衩儿。于是连忙将身子缩进被窝里,道:“好我的朱老师呢,你们就饶了我这一回吧。我别元勋可是再也不敢惹事了呀!”
谁知这一回朱文忠反倒真的恼了。没等别元勋把话说完,便“啐”地一口唾沫掼在炕脚底,冲了别元勋骂道:
“别元勋!我把你个现世的活宝!这号事从来是臭女不臭男的,我朱文忠不怕,我女儿朱存萍不怕,你小子怕球个什么呢?——存萍你大大方方地进来。出了事有老子我顶着!”
说完便一把扯了朱存萍进去,自己却倒着了门,在院子里大声咳嗽开了。那咳嗽声直震得院子里白杨树上的枯枝“哗哗”地响着,只是个嘹亮。
朱存萍正要出去劝他父亲先别这样,让别老师想一想再说,慌得个别元勋一把将朱存萍扯进自己的被窝里,热腾腾地在她上嘴了一口,道:“还不赶快睡等进来等什么呢?等你老子将这事写成广播稿儿在金县倡杨呀!”
这时候院子里的咳嗽声停了。代之而来的是朱文忠气昂昂地怒骂声:
“妈妈的个屁,这才像回事么。要不,我姓朱的一辈子一件像样事也做不成了。真是妈妈的个屁!”
那骂声直震得河对面石壁上的冰挂子“哗哗”地往下落呢。一股回肠荡气大派头儿。
在这个花花世界上一个要理解一个人也真是太难了。别元勋直到第二天早晨一睡醒之后,才算理解了朱存萍,理解了朱文忠。他从朱萍那热扑扑的身子上,从两个人的耳鬓厮磨,肉体接解中,感觉那颗被扭曲了的善良之心。是的朱家父女是在生活细节上有毛病的。可是这毛病从何而来呢?以前他们出丑卖乖是为了自己,为了转正,为了使他们的生活过得更好,更体面,更富裕一点儿。可现在是为了什么呢?难道他别元勋能帮了朱文忠或朱存萍的忙吗?难道朱文忠中途晕场还会有成绩吗?
不,这一切都不是他们现在的目的!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把自己仅有,最宝贵的东西献给最看得起自己的人。不求实惠,只求个精神上平衡罢了。
“宁给饿汉吃一口,不给饱汉吃一顿”。
别元勋就是怀着这样一种奇特到滑稽的激情抱了那朱存萍的白暄暄,热乎乎的身子尽情抒发的。天亮之后他便打定了主意:决定再进一趟县城他暗暗发誓:不把那淳玲玲作弊的事闹清楚,他自己也不把自己当个人看了。先别说这样做对不起朱存萍这段肉身子,朱文忠那颗热腾腾的心锤儿,就连牛玉梅和吉凤仙他们也对不起了。
“天哪!我怎是一个男人呢?要是一个女人就好了。如果我是一个女人的话,我也能用自己的血肉这躯报答别人,馈赠别人,而不再和别人打斗厮打了。可是这行吗?”
——别元勋就是怀着这样一种复杂的心理悄悄地爬出那热乎乎的被窝,跨过朱存萍那白生生的身子而启程上路的。临出门前,他还把自己身子仅有的几十块钱压在熟睡中的朱存萍的枕头下面,上面用圆珠笔写了这样几个字:“存萍,我为你们而活着!”
做完这一切,他才毅然地推开门上路了。这时,天已经亮了。但由于寒冬季节周围没有一个人行走,只有那西北风紧钢钢地摇掠着树枝,屋檐上的残雪渣子在空中乱舞。整个天空乌云密布,土腥气扑人。一付将要下大雪的样子。
别元勋顾不了这些,只管顺着通往县城的大道顶风而去了,一边走,一边狠狠地想着自己将要和老局长对话的内容。直到小晌午工夫才算进了城。
其实老局长的处境比别元勋更困难百倍!打从那天他指示让部下取消了那几个违例者的考试资格后,他的耳朵门子就没有一阵儿清闲的工夫。听到的都是坏消息!开先他是下决心查那个擅自公布了别元勋名字的人。想以此保护仗义执法的干部,从而达到严肃考纪的目的的。但是刚刚一查就查到那位付局长头上了。和他接近的人还告诉他说,这位付局长来头不小。他不但为自己的妻子安排了做题的“枪手”,同时还为县上好几个部局长的亲属作了手脚呢。并告诉他说:“今年这考试还算好的呢,比往年不知强到哪里去了。”
话里话外劝说老局长不要轻举妄动落个好好先生便行了。
谁知这位刚刚从部队复员的老局长偏偏不信这个邪,硬是要一查到底。就在他忙着外出开会之前,他给部下的命令是:“内不避亲,外不避仇,逢山开路,遇水架桥!凡是在县教育局管理的范围内,有关转正考试方面的弊端,有多少就要查多少;涉及到那一年就要追到那一年;牵扯到什么人就要查办什么人!”
这几句铿锵有力的话,一下子把下面的办事人员给逗笑了。就在他刚刚离开县城的第二天,这伙人便凑在一起,写了一份关于该县民办教师招转中的舞弊事例”,扔在他的办公室外去了。
“让这个不识相的大兵蛋子出丑去吧,不然他还真不知道县上的事和部队不一样呢?”
——现在老局长就是捧着这份材料在犯愣怔呢。这材料太让他吃惊了,其中有许多古怪事就是让那些靠嘴皮吃饭的“瞎眼先生”也编不出来的。如:
他的前任当教育局长十三年,就为自己二十二位亲戚办了转正。“他曾想给自己那六十三岁的丈母娘也办个转正,可惜那老太太不单是个睁眼瞎子,就连耳朵也聋得十叫九不应的”——材料上就这么充满感叹地写着。
由于当局长的任意挥舞手中的权力为自己谋私利。教育局的其它干部更是有恃无恐,人人争光。那些付局长,教研室主任以及为局长开车的司机们不必说了。就连那些一般干部都蜂拥而上,管题的漏题,管卷的改卷。管登记分数的篡改分数!就连一个退了休的老教师因毛笔字写得好被子借来抄写转正通知书时,也擅自给自己一个连教务长场都没进的户族孙子发了一封“转正通知单”去。别我质问他时,他竟然大言不惭地说:“要日鬼咱们一起日好了。若是光你们日、我不日,以后事发了,你们还怀疑我老汉告了你们的黑状了呢?”说了个振振有词。害得全局想了好半天法子将一个名额匀出来塞这老汉的口子。
更让老局长惊心的是,那些靠舞弊转正的民办教师,十有八九都离开了教育战线。其中有好几个还当了干部,论职务比他本人也小不了多少呢。
老局长一下子呆了,直到此刻他才感觉自己终归是军队干部出身,对地方上的事了解太少了。这时候他只感觉孤独,有一种独木难支的苍凉感。“要是身边多有几个别元勋式的干部那该多好啊!”他一边这样叹息着,一边继续拆看办公桌上积起来的信件。但没看过两封信他便跳了起来。忙慌慌地撕着其余的信,飞快地扫视着:
天哪!怎么有这么多人在告别元勋的状呢?这种现象虽然在他的预料之中,但信上的事实全说得有鼻子有眼,有时间,有地点,还有证人签名。比如说别元勋靠捉奸升大学的事;长期泡病号的事;给学生宿舍的门关子施法术的事。最后一封竟然是别元勋和一个同事的女儿乱搞两性关系的事儿!
老局长再也忍不住了,一把将这些信团起来掼在地下,正准备抓起电话让办公室通知别元勋来见他时,门突然被谁推开了,只见别元勋披着一身雪花站在门边了。
老局长再也忍不住了,一扑上前去揪住别元勋的衣领狠狠地一扯,两个人立刻像鸡剁了脑袋一般换口儿厮骂起来了:
“我操你母亲!”
“我操你奶奶!”
“你这个狗日的,你打!”
“你这个驴日的,该杀!”
“我这回治不住你,我就不是人生父母养的!”
“我这回饶不你,我先人都是那石缝里迸出来的野籽儿!”
两个人的吵闹声越来越大,直引得整个教育局的干部和家属们探了头儿远远地看热闹呢。只有淳玲玲的丈夫——那位新提拔的付局长,一边使劲地给县政府打电话,一边可着嗓子骂众人说:“不去劝架看什么热闹?难道咱们这堂堂教育局变成了戏班子了吗?爱红火上剧团看去,别在这里丢人显眼了!”
众人这才乱哄哄地赶过去将那两个气红了眼睛的当事人生硬拽开来。
当县上的主要领导闻迅赶来时,那老局长早已卷起了铺盖卷,从局长文书那里取来了县教育局的大印,一死一活地往那位领导人怀里塞呢。慌得那位领导人不知如何是好,只管给老局长手递香烟说好话。最后老局长更火了,竟一把将那圆坨坨大印扔在院子里,背了铺盖卷扭身便走了。急得那位领导人只是喊众人“拉住他,招呼,大家都撅了屁股蛋子满院子抢那圆坨坨大印呢。那领导好不容易抓住一个人,要他去帮忙。谁知那人却恭恭敬敬地递上来一张白纸来。白纸端端正正写着几个大字:
“我要求离开教育系统——别元勋。”
那位领导人这才知道面前站的这个人就是这次教育系统的“是非根子”,“罪魁祸首”!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好半天才迸出来一句话来,道:
“你!你怎么这样操蛋呢?”
说完又忙着撵那老局长去了。
咱们删繁就简;长话短说。且说那位县上领导人追了半天老局长没追上,便只好将这情况用电话汇报给上级主管部门。上级主管部门要该县“合理地,合法地,历史地,辨证地处理此事。”具体要求是“通过处理这件事既要严明纪律,又不能打击面太宽;既要教育群众,又要稳定队伍;既不能让舞弊者从中得到好处,又不能抹煞以往工作中的成绩”云云。
县委,县政府据此精神连忙召开了党政联席会议。会上众人将此事件中暴露出来的种种问题条分缕析,排列组合,分开了轻重缓急,照顾了“点”“面”双方,最后决定:老局长调离教育局另行安排。原则上提半格使用。新局长由淳玲玲的招转资格亦被取消。其它历史上遗留问题一律移交纪监部门落实查办。唯有别元勋辞离教职的事没来得及讨论,只是委托教育局和人事局协商解决去了。不在话下。
现在单说淳玲玲。这个女人打从那次考试以后,那颗悬在半空中的心便一下子落在实处。根据她事后和别人查对答案的结果,她的成绩是不会低的。开先她只害怕别元勋将自己的事抖出来落个狗啃汽球——空欢喜的可笑下场,因此很是担心了几天。到后来看看风平浪静,没有什么事了,便穿了个齐整,打扮了个新潮,搭乘了县教育局的一辆日产客货两用工具车回娘家探亲去了。一来看望一下二老爹娘,二来也夸一夸自己的荣耀——丈夫已提升,自己将转正,真正是双喜临门哪!
她那娘家村子地处一个偏远乡上的偏远村子。村里人别说坐汽车了,就连见过汽车的人也没有几个。淳玲玲搭乘的好汽车一进村,便惊得全村人疯跑,狗乱咬。人们都围了那汽车一股劲地品头论足。有个老太太还担心那汽车没嘴吃饭,迟早会饿死的,话音刚落便立时被几个略识字的年轻人嘲笑了个半死。撇了那老太太硬攀着和司机讨论开瓦特发明蒸汽机的事来了。直把个司机弄了个哭笑不得,连忙从车厢里翻出几个啤酒瓶子,专捡那姓淳的老者每人灌了一瓶子汽油去,让他们注了打火机抽烟,这才算抽身倒车去了。激动得那几个得了汽油的老汉只是朝着汽车尾巴挥手。那些没得汽油的老者只是夸奖淳玲玲有福,混到了这么高的位置,争先恐后地邀请淳玲玲去家吃饭不迭。
淳玲玲当然欢喜不尽,一边顺口答应着,一边飞奔回家去见她爹娘。一进院子只见她娘老子正飘着两只手臂,满院子追着抓鸡呢。她爹是个犟板筋,明明自己不中用。抓鸡不着反在磨盘上碰破了头。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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