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映阳光-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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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是夜，碧雪菱遣开身边的人，一个人走到营地旁的树林里，这几日，她依宇阳帝的意思，带着几十个随从在京城外的山里扎营，明日她就要装着远道而来，进京去送聘礼，这几日，临时采办的聘礼都已送到，想到明天就会见到表哥碧血，雪菱的心里不禁很是忐忑。
这时，忽听到一个干净得让人舒服的声音：“小雪菱总是这么早，等久了吧？”
听到这个声音，雪菱的脸上立刻扬起了一抹灿烂的笑，转头迎向来人：“舅舅。”一边叫着，一边奔了过去，扑到来人怀里。
那人穿着一身白衣，一边抱住扑面而来的外甥女，一边含笑打量，不可否认，碧家人的容貌都非常出色，而相比男生女相的碧叶和碧血，身为碧家女子的雪菱真可说是得到了老天的眷顾，金色的眼睛，天真中又带了一丝狡黠，白净的面宠上，细致的五官衬着一抹明丽得耀眼的笑容，黑发如缎，在头上盘成一个侧髻，白绸下是凹凸有致的身段，天真中带着一丝妩媚，难怪被称为江湖第一美人。
不过男人只是感叹着甥女的美丽，却不知甥女也在感叹着他的明丽，男人的长发在身后梳成了一条辫子，在月光下闪着银色的光芒，如果能够把他的头发丝丝排开，就会发现，这人的头发竟是透明的，在不同的光下折射着不同的光彩，就好像冰晶凝成丝一样。肤色不是白晰的白，而是白得透明，看起来就好像光线都可以穿过，就连眼睛，眼白中的眼仁也是透明的，瞳孔看起来稍暗，好像泉眼，而清水正在眼仁中流动一样，整个眼睛就好像一汪一眼可见底的清泉，加上小巧的鼻，淡粉色的唇，看起来他的整个人就是透明而虚幻的，整个人就是干净，干净得通透。
雪菱在那熟悉的微有些凉的怀抱中呆了一会，才依依不舍地退出来，可还是伸手牵住舅舅那永远带着丝寒气的手，两人一起在旁边大石上坐下，男人伸手理了理雪菱颊边的碎发，开口问道，“怎么样，都做好准备了吧？”
雪菱叹了一口气，舅舅这个人，就连声音都是如此的干净通透，她的身边都是一些令女人嫉妒的尤物，这个江湖第一美人真可说是笑话了。“早就准备好了，虽然急了些，不过该准备的聘礼都已经备好了，明天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你知道我的意思，”男人说道，“我问的是你准备好面对碧血了吗？如果你后悔了，现在去向他解释还来得及，那个小子一定有办法解决。”
“我所做的事，无论对错至死不悔。”回答的是雪菱那坚定的声音，“如果舅舅真的去解释，才是真的对不起我，也对不起表哥和爹。”
男人看着眼前的女子，把她抱到怀中，“我的雪菱长大了。”之后，则是久久的安静。怀中的女子，是他唯一的亲人，是他姐姐唯一的孩子，曾经，他以为自己一生都不会再有牵挂，却叫他在无意之中寻到亲人，可他却没有办法让她幸福，只因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只怕连碧叶这个当爹的都不知道，他可爱的外甥女当初之所以拒绝程宇晔，并不是因为程宇晔是皇族，她是为了大局着想，而是在她很小的时候，心里就住进了一个人，一个她心目中唯一的真正的英雄，而那个人就是她的表哥碧血，只是她很清楚，表哥只是当她是小妹妹，而且一心想要和她与她爹保持距离的表哥是绝对不会接受她的，所以她只是默默地看着，帮他做每件他要她帮忙的事情，如他所愿的成为一个快乐的女子。她永远都会笑得如阳光般灿烂，只要那是他的愿望。
这一次，碧血执意进京，雪菱也立刻偷着入京，可之后所发生的事情却让她如置身十八层地狱，她的表哥，被迫委身于皇帝，还被人说得如此不堪，那为了天下可付出一切的表哥却被人中伤至此，而她除了让舅舅暗中关照表哥，却无法可想，只得如游魂一般回到了百花谷，见到收到消息后同样心痛不已的爹爹，爹爹最终下定决心，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迫表哥离开，可是又心知表哥的脾气无法可想，刚巧此时北疆爆发边患，于是那和表哥同样聪明绝顶的爹爹想出了一个连环的计谋。首先，爹爹因此事顺礼成章的带着大扯人马和物资远去塞外，而她一边小心地将其余人等移到边境附近，表面上是为了怕爹爹的行为受到牵连，事实上是为全员出逃做着准备。
其间，她假意答应一直死追她不放的程宇晔的求亲，却带给他三个万难达成的条件，和爹一起演了一出完美的双簧，之后她紧追程宇晔的脚步来的京城，借着求婚的马虎眼小心布置。皇后的薨逝是个意外，不过不影响她和爹的计划一步步前进，那一夜她依着计划来到宫中，按照计划，只要宇阳帝一下令说碧家欺君罔上，下令诛碧家九族，就立刻跑去表哥那里求救，表哥迫于无奈只能与自己一同离开，到时联络上已经进京的百花谷的高手，一路冲出边境和边境以及境外的人会合，到时天高皇帝远，最重要的是他们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表哥就是心有不甘也再不能如何，她相信，表哥虽开始时会不太开心，但以后他一定会喜欢上全家上起在塞外牧马放羊的日子，他们可以一家合乐，多么的美好。可是，爹和她算到了一切，却没有算到那皇帝的真心，他竟然是真的喜欢着表哥，甚至于为了保护表哥不惜放过犯下滔天大罪的自己，还准了自己和程宇晔的婚事，看着程宇晔那兴奋得无以复加的表情，真相就这样卡在了嗓中，无法发出。一出宫，她就好像游魂一样去了舅舅那里，却真的把舅舅吓到了。
“现在怎么办，碧血一定误会了，你又坚持不肯解释。”男人说道。
雪菱静静衣谓在舅舅的怀中，轻声说道：“爹曾经说过，碧家是表哥最大的负担，而且是表哥永远也不肯放下的重担，现在，就让他以为这个重担放弃了他未尝不好，他背的东西实在太多了，能卸掉一样是一样。而且，宇晔也是一个很好的人。”又静了一会儿，她又开口说道：“舅舅，跟我回百花谷吧，你一定会喜欢那里的。”
“不行啊，你知道，你舅舅我喜欢热闹。”
“那见见爹吧，他一直在找你，我也希望能正式认你，我想向所有人宣布你是我舅舅。”雪菱抬起头，看着男人，娘临终时，要他们父女一定要找到她失散的弟弟，爹从娘还在世就一直在找，她入江湖后也在不停地找舅舅的下落，直到二十多年前阴差阳错下偶然找到了舅舅，可舅舅开始是不肯认她，后来虽然认了，却不许她告诉其他人，哪怕是爹，这些年来，她虽对舅舅无话不说，舅舅也对她很好，而且还教家传武功给她，可她总觉得不安，她想要正正式式地认下舅舅，在所有人面前骄傲的宣布眼前之人就是她的舅舅。
“别闹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舅舅是干什么的，而且我也不是没见过你爹，你表哥我也常见，他们和我不是一国的。”男人淡淡地笑着说。
“他们都不会在意的，不，不止不会在意，他们会为你骄傲。”雪菱急急地说道。
男人看着她，良久，“我在意，我不想让人们在提到他们时会想到我，尤其是提到你是会想到我，他们会说，你们看，那个女孩，她是小倌的家里人。”
“是花魁。”
看着外甥女气呼呼的样子，男人笑了笑，“花魁又如何，第一歌者，第一舞者又能怎样，乐籍中人永远都是乐籍中人。”
“可你不是普通的乐籍中人，雪凝阁的阁主就是月影的影首，江湖上只要真正知道你的底细的人，谁敢小看于你。”雪菱不放弃地说道，她知道这些只是表面上的原因，她之所以这次没有找舅舅帮忙，又如此坚持地想要相认，是因为这次出发前爹刚刚从表哥那里得到的消息，这个消息让她一直以来对舅舅的不确定终于有了一个明确的原因，所以她现在比任何时候都需要舅舅的肯定，只要舅舅肯去百花谷，肯正式与自己相认，将来才能避免有可能的冲突。
“可雪凝阁实际上还是妓院的。”男人，不雪星只是笑笑，他何尝不想与唯一的亲人朝夕相处，只是真的不可以，不只是他的出身，还有其他的原因。
雪菱看着他，不禁哭了出来，“我很怕，很怕舅舅，我怕有一天你会成为百花谷的敌人，我怕有一天你会和表哥或爹为敌，到时我会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叹了一口气，雪星搂住她，“你家那些家伙一向和我合作得很好，你不用担心，我们没那么容易反目成仇的。”
“哪怕是你上头主子的命令？”
“你说什么？”雪星一震，放开了雪菱，又细细地看了她好半天，突然笑了起来，干净的气息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无奈与悲凉，“难怪，难怪这次这么大的事我一点也不知道，亏我一直将你爹和表哥视为至交好友，原来他们从来就没相信过我。”
“舅舅，你不要再演戏了，你的演技真的很好，可却骗不过我。”雪菱也冷静下来，她知道刚刚失了言，不过她不后悔，早晚要说破的，早痛可能还轻一点。
那丝悲凉的气氛一下子消失，眼前的人又恢复了那丝清明，只是他的眼睛不再好像泉水般透明，反而像一团黑雾，看不到底，却可以把人卷入，仍然是那么通透的一个人，可是多了一分气势，带着浓浓的威压感。“你认为我一直在演戏吗？”
雪菱叹口气，“不，我知道你刚刚在演戏，也知道你有时在演戏，不知为何，我就是知道，但我也知道你在我面前大多数时候都是真的，至少，是真的对我好，不过，你从没有将我爹他们当作朋友过，你从没有将任何人当过朋友，你谁也不信，你也不信我，你只是宠着我，只是对我好，却没想过真正接受我。”
“你知道我对你好就好，你知道，我不会伤害你，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哪怕是我的主子，但我也不会干扰你的选择，就算你决定和我为敌。至于你的家人，只能说他们和我不是一条线上的。我不信他们，他们也不信我，互相利用而已。”雪星平淡地说。
“我是碧家人。”雪菱也一样淡淡地说，她没有说更多，她知道舅舅明白，“但我不明白，什么样的人会让你俯首称臣，而且，是与你有不共戴天之仇的皇家的人。”
“我也很想知道，是碧叶还是碧血在我身边放了暗棋，我更想知道，那是个什么人，能知道我和皇家有关，说明他在月影中地位很高，而且很受我的信任，我现在真的好奇极了。”他又看了雪菱一会儿，说道：“我想，我们以后不要单独见面了。”然后就转身就走，走了几步，突然又转回来，看着雪菱说道：“舅舅最后帮你一个忙好了，如果你有机会，告诉碧血，叫他小心安平公主。”之后也不去理雪菱已经哭得通红的眼，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第二十章
这边的夜里，碧血也并没有睡，而是躺在床上发呆，所以才听到了走廓里那极易被忽略的还算熟悉的脚步声，皱了皱眉，迅速穿衣而起，果然见到修仁的房间已经空空如也。去到克罗西的房间，拎着蝴蝶翅膀把她拽了起来，一个冷眼让那个蝴蝶吞下了嘴边的抱怨，只得认命地运用她那天下无双的寻人术找那半夜乱跑的皇子去了。
碧血站在院子里，等了一会儿，也顺便理了理繁乱的思绪。自小自己见到的母亲，目光里总时带着一种矛盾，爱恨交加，可那细心的栽培却是真切得不能忽视；只比自己年长一月的舅舅，与其说是长辈，不如说是兄弟，记得当年自己因受伤而变成妖态时，舅舅虽惊讶却果断地假扮自己骗过众人，过后舅舅抱着想要逃走的他，说碧血就是碧血，而舅母过世时，舅舅那一头乌发一夜尽数化为白丝，三月不出屋门一步，是自己从北疆赶去，抱着雪菱闯进他的屋子，硬是把他轰了出来；还有那个长不大的女孩，每次见了自己，总是第一时间扑到自己怀中，只要对着自己，她永远笑得如阳光般灿烂。闭上眼，碧血不禁自嘲一笑，是啊，他们是很在乎自己的，但始终不是最在乎的，母亲有她的责任与担当，舅舅有他的妻女，而雪菱也找到了她的爱人，也罢，只要这些曾爱过自己的人可以得偿所愿，自己也没有什么好在意的了，只是为什么，心口会觉得冰冷。
碧血这边正想着，克罗西已经飞了回来，他连忙精神一振，侧头示意克罗西坐到自己肩上，在他的耳边小心的讲述。
“果然如此，果然是去了那里，呵，我们的大皇子，还挺不错的。”
克罗西看了看主人，“是啊，他是个挺好的孩子。”
碧血没说什么，示意克罗西回去，然后自己也趁着那个孩子还没回来先回去了自己的房间。“不错，也许，不过如果只是不错，那也顶多是个平安太子，而不是有担当的储君，所以，皇上才会迟迟下不了决心吧。”
第二天，碧雪菱一入京，未及安顿随行人马，便立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