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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看海的人-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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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树林里经常有个模糊的人影,而且那个人影常常会停留一分钟,接着又消失几分钟——这个人肯定是把每天去树林当成必修功课。说实话,我并不能肯定,不过我想十有八九是你的。如果是你的话,那我们两个都在用望远镜观察对方,这种事情不是很浪漫吗?”

卡慕萝米到底在说什么啊?我一直都在为偷看的事内疚,可她竟然一直都盼望我们互相对视。这到底是男女之间的差异,还是因为卡慕萝米心无杂念?

“你呀,就是喜欢胡思乱想。”和卡慕萝米在一起,我的心也变得轻松起来。

两个人独处的时间一晃就过去了。没有她父亲的打扰,那几天真是非常快乐。

然而,再快乐的日子也有尽头。

终于有一天,卡慕萝米要回去了。临走的时候,她突然对我说了一句让我很吃惊的话。“对了。”她的眼睛闪闪发亮,“这件号衣借给我吧。”

不打算参加拉山车仪式的人,确实没有必要穿号衣,所以让卡慕萝米穿回去也没关系。但问题是,山之村有种风俗,如果女性对男性说要借号衣,那就意味着是在求爱了。

我呆呆地脱下号衣,交到她的手里。

“呐,我可要事先声明。按理说,我应该第二天早上就把衣服洗干净还给你,但因为我需要穿着它回海滨,所以只能等到明年了,可以吗?而且要是不方便的话,说不定要等到后年才能还给你。”

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拼命点头。

也许卡慕萝米确实不了解借号衣的含义,才会对我这样说吧。但我一直相信,卡慕萝米是在向我示爱——当然,这也许只是我的自我陶醉罢了。

卡慕萝米回去之后,等待的日子再一次开始了。

第二年,卡慕萝米没有出现。

我忍耐了整整一年。

第三年,卡慕萝米仍然没有出现。

我无法再等下去了。

我一张便条都没有留,独自奔出了村子。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我去了海滨。

假设有人发现我走了,想把我追回去,再假设他和我有同样的速度,只是出发的时间比我晚了一天,那么我们两个人到达海滨村的时间差也就只有14分钟而已。由于我是第一次下山,对道路不够熟悉,如果有个对道路很熟悉的人来追我,说不定在半路就会追上我。因此,我如果和追赶的人出发时间相差不足一周,恐怕不可能成功到达海滨村。

幸好,山路并不比我想象的更加陡峭。时间与空间最初还看不出有什么变化,但半天之后就可以感觉出不同。大海正在迅速向我靠近,而与大海相比,山顶虽然并没有变远,却在急速地升高。夜晚只有两三个小时,早晨很快地又来临了。我的心情越来越愉快,暗自想着,照现在这个势头,要不了多久就可以赶到二十倍村了。当然,我根本没打算在驿站逗留,只想一口气到山下去。追我的人说不定已经出发了,我决不能磨磨蹭蹭。

我想得太美了。我以为即使没有任何人指点山路,也可以径直前进。但事实证明我大错特错。在夏日祭典前后,山路上有许多人之子来来往往,不太可能迷路;但在祭典以外的日子,路上行人稀少,我也不知道到底该走哪条路。最后,我终于在半山腰上迷路了。

根据时间的流速推算,我迷路的地方重力位势好像比二十倍村低,但是因为出来的时候没有带钟表,这点我也不敢太确定。

我从家里出来的时候稍微拿了点钱,但在森林里一点用处都没有。我饥肠辘辘,只能靠摘野果充饥。就这样不知道在森林里度过了多少天,最后我想自己已经不可能再活着走出森林了,更不用说去海滨或者回山上了。终于,某天晚上,我抱着这样的悲观想法沉沉睡去,而当我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重新亮了起来。父亲站在我的面前。

“我知道你喜欢她,但这边是山之村,那边是海滨村。两个村子的人不可能交往。”父亲一边走,一边劝我。

“怎么不可能?有很多从海滨村来的人之子,不是都在山之村结婚了吗?别再把我当作小孩子。”

“是的,这就是问题。你终究还是个孩子,而且你的对象也是个孩子。孩子必须要和亲人生活在一起。恋爱的事,等长大成人后考虑也不迟。再过几年,从学校毕了业,你就是成年人了。到那时候,谁都不会说三道四了。”

“可就算我长成了大人,卡慕萝米还是个孩子。等到卡慕萝米长大成人,我恐怕都已经老死了。”我禁不住抽泣起来。

“你还是个孩子啊……没办法,放弃吧。”

自从被追回来的那天开始,我连续几个月都没有去学校,每天都一个人躲在家里苦思冥想,试图想出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终于有一天,我想到了。

我决定,只要一从学校毕业,我就搬到海滨村去。在那里,我会一直等到卡慕萝米长大成人。虽然我们两个的年龄还是会有一些差距,但终究不会成为什么大问题。

“女人的心善变啊。”父亲似乎很担心,“等女人变了心,你就算想再回到山之村来,山之村里可都没人认识你了。”

“一年至少回来一次吧。”母亲很伤心地说。

“这么频繁地回来,我的年纪会增加得很快,那和我的初衷就违背了。不过,我每隔十年回来一次吧。要不然,你们和我一起住到海滨村怎么样?那样的话,什么时候都可以见面了。”

“年纪大了,不可能再换个地方从头开始。我们还是留在这里。”

“要是我们老到动不了了怎么办?就算那时候可以下山去,这孩子在海滨村不还是新人,连自己的脚跟都没站稳吗?”母亲有点歇斯底里。

“别瞎嚷嚷了,这小子离毕业还有好几年呢。而且,就算他留在这里,等长大成人不还是要离开我们吗?”

我并不关心父母的意见。只要自己下了决心,父母的事情根本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从那时起,我就一直等待着毕业。每当想念卡慕萝米的时候,我总是安慰自己,只要从学校毕业,就可以和她长相厮守了。

望远镜也被我收了起来。这个时候去看卡慕萝米,对我并没有什么帮助,只会让我越发感觉相思的苦痛。

在离毕业还有一年的时候,海滨村的信使来了。

不知道究竟是意外,还是她自己下决心跳下去的。

卡慕萝米掉到了运河里,转眼之间便被带向大海。最初发现的是她的同学。看到她的躯体一边在海面稍上面一点的地方往下流,一边不断地伸展开来的样子,她的同学非常害怕,赶快通知了她的父母。她的父母知道后立刻就想随她一起跳下去,但是被全村的人拦下来了。

海面是一切事物的地平线。通往海面的道路永远都是单向的。不管是什么,都不可能再回来。被发现的时候,卡慕萝米已经在向着海面缓慢下落了。她下落的速度近乎停滞,显然距离海面已经太近了。她所处的时间被极度拉伸。她的每一次呼吸,也许都相当于海滨村的一年、山之村的一个世纪了吧。村里的人普遍认为,到了这个时候,不管谁想去救她,结果只能是陪着她白白送死而已。

她的父母每天都会来到海岸,一边望着不断接近海面同时也是不断被拉伸、压薄的女儿,一边用悲痛的声音呼唤她的名字。你听,就是现在,也能听见他们的哭喊声。

听卡慕萝米的朋友说,在坠入运河的前一天晚上,她和父母吵了一架。她的父母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我和卡慕萝米在夏日祭典那几天约会的事,于是禁止她再参观夏日祭典。

“求求你们,让我去山上吧。再不去的话,那个人的年纪越来越大,说不定就会和谁结婚了。”她哭着恳求。

“不能让你再上山了。再去的话,你的年纪会越来越大,说不定会变得比我们都老,那时候到底谁才是妈妈?”母亲断然回绝了女儿的请求。

“对你来说只不过是几天前的事,对那小子来说已经是两年以前的事了。他早就把你忘到九霄云外去了。”父亲说。

“没有,他没有忘记我。我要去山上把号衣还给他。”

“卡慕萝米,你曾说过,那小子以前用望远镜看过你吧?喜欢偷窥的男人大都不是好东西,不过现在先不说这个。我只问你,这几天他有没有继续看你?”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有没有看。”

“不应该不知道吧?你不是每天都用望远镜看山上吗?是你不想知道吧?如果那小子在看你的话,那你至少能看见他模糊的影子,但现在却什么都没看见,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别骗你自己了!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根本没有看你!他早就把你忘了,你还不明白吗?”父亲抓住卡慕萝米的双肩摇晃着。

“别说了,让我走吧!”她哭着冲出了家门。

我是不是应该一直用望远镜看她?如果真的这样做了,是不是就可以改变她的命运?我不知道,直到今天我都不知道。

我随着信使去了海滨村,见到了卡慕萝米的父母。我准备好了接受他们的诅咒、怒骂,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他们并没有这么做。他们甚至都没正眼看我,只是道歉说,号衣已经没办法还给我了。

一到海岸边,便可以看见卡慕萝米的身影伸展在海面之上,一直延伸到极其遥远的地方。那身影大极了,单靠肉眼甚至都无法正确辨认她的全貌,只能看到某样白色而美丽的东西展开在海上。有那么一刹那,我简直想跟随卡慕萝米跳下海去,但我终于没有那么做——这并非因为我吝惜自己的生命。

只要我站在海岸上,她的时间就是静止的;如果我去追她,她的时间就会立刻溶解,整个人也会随之落到海面之下去——当然,这些都是我个人的感觉,并不是真实的情况。

(老人微笑着。)

不过,我也确实想过,如果那时候我真的那么做了——就是说,追随卡慕萝米跳入海中,和她一同前往海面之下的世界,不知道我们会变成什么样子。

传说中,远古的时候,人之子就是从海面之下爬出来,来到这个世界的。也许海下有着更加广阔的人类世界。也许,我们两个人可以在那里幸福地生活下去。

但是,那样的梦想在今天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我已经这么老了,和那样可爱、年轻的卡慕萝米太不般配了。

即使在今天,卡慕萝米仍旧在极其缓慢地运动着,也在变得更广、更薄,时间流动也更迟缓。她生存的时间长度将是我们的百万倍甚至上亿倍。不过,所谓生存也只是比喻,她到底是不是还活着,谁也不知道。

有人说,她不可能还活着,但这种说法没有任何依据。虽然对我们来说已经过了这样长的时间,但就算是所谓的“永远”,对于她来说也仅仅是一瞬间。人之子不会在“一瞬间”死去。

还有人说,在奇点处,所有的物理量都发散了。无论如何,奇点都不可能是人类能生存的环境。在那里,重力位势变成负无穷大,密集的放射线携带着无限的能量,足以毁灭任何一种生命形式。但这种说法同样也毫无意义。所谓奇点,仅仅是数学上的概念。如果认为人之子的物理学不管在怎样的情况下都有效,那未免太狂妄了。我同样认为,在到达奇点之前,会有未知的力出现,保护卡慕萝米。

我父母曾经说,我们也可以住到海滨去。但我还是选择住在山之村。因为住在这里,卡慕萝米的生命可以变得更长——当然,对卡慕萝米来说,哪边都是一样的。我只是在自我满足罢了。

不过,这么做至少还有个好处。看着伸展在空中的卡慕萝米,我的心灵总会得到切实的慰藉。传说中,在海面下的世界里,有名为“星座”的东西。我想,仰望星座大约也是这样的感觉吧。

啊,太阳正在升起。你也可以看到了。

(老人拿着望远镜,向天空出神地看了一会儿。他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话。)

我的一生都很幸福。

(……幸福?)

你看,卡慕萝米永远都穿着我的号衣啊。

1。超光:理论上预言的超光速的粒子。

2。山车:日本关西地区祭祀仪式上的一种大车,由人力拉动。车上也可站人,但是因为空间狭小,需要极好的平衡感才能在上面立足。

她成了永远。

但那是对他而言的吗?

得到永远的,是他吗?

还是她?

永远在哪里都不存在。

世界的一切都是刹那的梦。

同时,永远在哪里都存在。

一切都伫立在永劫之缘中。

一切都是坐标系的游戏。

没有确定的基础。

刹那即永恒。

永远即瞬间。

如果那是真的,永远也会有终点吗?

如果有终点,为什么会是永远?

为什么你只关心终点?

终点也是起点,

恰如早晨是夜晚的终点,

恰如春天是冬天的终点。

没有终点,便不会有起点。

永远开始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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