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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6章

唐绢言情小说合集-第4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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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她愣愣地抬起头来望着自己,男人又补上比较好懂的一句话。「妳很会照顾小娃儿?」
  「是,三妹、五弟和六弟都是我一手带大的……」她捧着茶壶,帮齐烨倒了杯水。
  虽然刚开始对他的问话有些疑惑,但心思聪敏的她很快就猜出男人的意思——
  恩人的家中也有像弟妹们这般年纪的孩子?瞧他的岁数,应该都娶亲生子了,却还有个小娃儿要照顾,难怪会想找个帮手。
  「恩人是缺个奶娘或丫鬟吗?」不等男人解释,她便热切地推荐自己。「诚如您所见,我对照顾小娃儿很有经验,一定——」
  「不是奶娘丫鬟。」她的滔滔不绝,被男人用短短的六个字轻易打断了。
  「那、那是?」咦,不是吗?那么难道是要她当少爷小姐的专属厨娘?如君愣愣地捧着茶壶纳闷着。
  「我要娶妳。」
  乒乒乓乓——一阵清脆的碎裂声霎时响遍了袁家小小的屋子,如君失手摔碎了家中唯一完好的茶壶。但没有人骂她,因为大家都呆住了。
  「你、你说什么?!」如君头一个反应过来,一脸的不可置信。
  她听错了吧?一定是的,要不然凭齐大爷这种见惯倾城美女的富贵人家,自己这等平庸的姿色、干瘪的身段,怎么可能入得了他的眼?
  「我说,我要娶妳。」齐烨虽有些不耐烦,但仍是斩钉截铁地重述了一遍。
  为、为为为什么?如君瞠目结舌,脑子明明堆满了想问的问题,却一个字儿也吐不出来。
  「三天后,我会请人来说媒下聘,旬日成婚,所有事情都由我来准备。」男人见她呆呆的,并没有反对的意思,便径自发号施令。「届时会有人过来接你们一家到奉祥客栈,妳只要乖乖等候就好。」事实上,这丫头已经让他用十两银给买下,也由不得她说「不」。
  语毕,他像是自认已经交代妥当了,起身就要走出小茅屋。
  袁家一伙人被他的话吓得呆呆的,不敢相信自己在有生之年居然能踏进「奉祥」这间传闻中最豪华的酒楼客栈,然而,如君却无心理会这些。
  他真是要娶自己,而且还赶在十日之后?!为什么?
  像这种飞上枝头当凤凰的好运,根本是她连白日梦也从不曾梦过的。照理说,她应该要欣喜若狂,应该要像其它家人一样,感动得喜极而泣,可是,她却只感到满心的不对劲!
  转念之间,她已随着他的脚步迈出家门——
  「齐大爷,请留步!」她气喘吁吁地追上快步走向马夫的男人,却欲言又止,犹豫着不知该怎么开口才好。
  因她的呼声而回头的男人久久等不到下文,脸上的表情没变,只是淡淡挑起一道剑眉以示催促。
  对!就是这点不对劲——如君瞅着他过分冷漠的神情,心中的疑问更甚。
  他们甫见面的时候,这位公子爷还不肯无偿伸出援手救她呢!现下却突如其来地就说要娶她,究竟是为了哪桩啊?
  他们两人素昧平生,若说是他对自己一见钟情,那他的言行也未免太过淡漠。别说是喜欢她,大概就连向旁人说他们俩旬日后要成婚,也没有人会相信吧!
  「我不懂……」饶是在乡野间长大,比一般姑娘家率性的她,说起婚姻大事也会忍不住害臊起来。「您为什么要娶我?」
  是呀,为什么是她?尽管不想挫自己士气,但男人方才求婚的语气毫无感情,彷佛那一刻只要出现在他面前的女人年纪适当、姿色尚可,都能听见他开口说出那句似的……
  不,说不准是她自己多心了……或许齐大爷只是那张皮相冷了点,其实内心是十分温柔和善的!像方才,他不就体贴自己腿软走不动,即使她满身污泥,还是让马夫搀着她上车么?
  「我娶妳,是为了照顾我七岁的小儿齐维。」就在她开始安慰自己的当儿,男人已然沉声说出回答。「既然妳对照料孩子如此熟练,齐维就有劳妳了。」
  这次,他说的话虽然变多了,却无情得让如君打从心底僵冷起来——
  「我常出远门,无法陪在他身边,那些丫鬟长工便将他宠得无法无天。」齐烨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语气更加漠然。
  说实话,自从维儿的母亲离开齐府之后,为了这唯一的骨肉,他也曾经数次想过要续弦。
  但是无论再怎么温婉贤淑、再怎么有耐心的大家闺秀,最后都会被顽劣淘气的维儿给气走吓走,弄得他几乎要放弃这个念头——直到他遇见袁如君。
  第一眼瞧见这丫头时,虽然她满身泥泞,但眼中的强韧神采却亮得让人移不开目光,他相信维儿那些小小把戏,她必定不会看在眼里。
  更何况,袁家那群小萝卜大部分是由她一手带大的。小娃儿会有什么调皮捣蛋的招数,想来她应该了如指掌、司空见惯,将维儿交给她,他应该可以安心。
  思及此,他又冷冷地望向一脸愕然的袁如君,不客气地上上下下打量着她单薄的身躯,而后淡淡抛下一句。「若是做得好,该是妳的,一点也不会少给妳。妳最好安分地当妳的齐夫人,不要打什么鬼主意。」
  撂完这句话,马夫恰巧也已套好了辔头。齐烨不理会她呆滞的反应,以潇洒俊逸的身手轻跃上车,指使马夫策马离开这间小茅屋——
  他刚刚的意思是指……因为看中她对带孩子很有办法,才会勉为其难地娶她,是这样么?
  如君怔怔地望着马车扬起的一阵沙尘,也不晓得要闪躲,被呛得剧咳不止。
  虽然她曾经想过,他是为了某种目的才会说要娶自己,但被人这么老老实实地当面说破,真的……很伤人哪!
  她抚着彷佛缺了一个小洞的心口,那股怅然若失的情绪如此明显,连想要说服自己不去在意也办不到。
  这是她的终身大事呢!将来要倚靠一辈子的良人,竟是因为她料理小娃儿们的才能娶她,不是喜欢她的容貌身段,更不是喜欢她的个性脾气……
  但是,如果这样能让家人远离举债贫困的苦日子,就算是要她嫁过去陪个花甲老人,她都不会有任何怨言。
  重重的叹了口气,如君颓着双肩,转身走回那间破烂但温暖的小茅屋。
  夕阳在她身后缓缓西下,将她的影子拖得好长,也让她的脚步好沉好沉……

  第二章

  眨眼之间,旬日便过了。
  齐烨果然依照他的承诺,在七日之前遣了媒婆送来优渥可观的聘礼,在第十日这天,派了几个丫鬟服侍她穿上嫁衣,再由一顶四人大红轿,风风光光地将她迎至奉祥客栈。
  袁如君穿着一身大红霞帔,头上戴着沉甸甸的凤冠,坐在这间被布置成喜房的上房里,心中却是七上八下的。
  怎么办?娘教过她,等会儿齐大爷——不、不对,该改口叫「相公」了——等会儿相公进房来,他们就得共度「洞房花烛夜」……
  娘还说,尽管相公明言他娶自己,是为了讨一个不会欺负亲生儿子的后娘兼免钱奶娘回去,但既然娶了妻子就一定会圆房,于是硬是拉着她说了些她听得似懂非懂、却又忍不住脸红心跳的话……
  可是,她才见过相公一次,只记得他长得极俊、极好看,连他是什么性子、什么脾气都不晓得,却要跟他脱光衣服过上一夜?!这样羞死人的事情,她怎么可能办得到啊!
  每个新嫁娘都是这样吗?一方面担心害怕,另一方面又有些期待地等待着夫君来掀开自己的红盖头,紧张得一颗心都快要从嘴巴里头蹦出来了。
  她正在不安地胡思乱想之际,一道沉稳缓慢的脚步声蓦地在静得吓人的客栈里响起,教她惊得差点从床上弹跳起来。
  那道属于男人的稳重脚步声逐渐靠近,一步一响都像打在她的心口上。顿觉呼吸困难的她才发现,自己竟然将身子绷得紧紧地,还屏住了气息不敢吐纳。
  她拍拍胸脯,要自己定下心神,就在这转眼之间,脚步声已来到了新房门前。
  「咿呀」一声,木门被缓缓推开,男人跨过门坎进到房里来,接着关了门,稳稳地走至她面前,停住不动。
  因为无法看见他的表情和动作,如君疑惑地从盖头下方瞅着齐烨那双黑色丝质靴子,不明白他为何要一语不发地站在那儿,更不明白他为何都进房好久了,还迟迟不来掀开自己的头巾。
  这凤冠压得她全身腰酸背痛,脖子也快断了!她蠕了蠕唇瓣,想唤他一声,却想起娘亲千交代万叮嘱,在相公还没来掀盖头之前,都不可以动也不可以开口说话而忍了下来。
  可是……真的很酸啊……
  「相、相公?」顶了数个时辰几斤重的凤冠,她再也无法忍耐全身的不适,讷讷地开了口。
  男人方才似乎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否则她的话不会让他浑身一震,连喜袍的袍角都微微地撼动了一下——这也是她从红盖头下那一小方视线看到的。
  「嗯。」
  齐烨的确是因她的叫唤才突然回过神来。他冷淡地应了声,拿起桌上准备好的秤,走近床榻掀开红缡。
  覆住她容貌的阻碍物一被挑开,如君那张满布羞怯红云的娇颜便清清楚楚地呈现在男人面前。
  初见到她的那一天,虽然她一身的狼狈,连脸上也沾了些许的污泥,却丝毫不损她那清灵动人的美丽。
  现下她的脸蛋干干净净,还薄薄地搽了点胭脂,将她原本略带倔强的眉眼、秀气的鼻梁,和因为常常紧抿而显得苍白的柔软唇瓣,妆点得更加柔媚、更有动人的风韵了……
  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美娇娘,齐烨的心思却迅速飞转,转到某个相似的场景上——
  数年前,也是这样的大红喜房,这样的双烛案头,当他带着一身酒气歪歪倒倒地走进房里,用秤挑起新娘的红盖头时,「她」也是这样羞红着脸,垂下眼帘不敢看他……
  忆起不愉快的往事,男人冷哼一声,不顾她困惑的眼神,便冷冷地转过身,将秤放回桌上,而后径自坐下喝起酒来。
  如果可以的话,他根本不想续弦!那种被背叛的窝囊感这辈子他只打算尝个这么一次。若不是为了齐维,他绝不会这样轻率地找个女人就娶,也不会让自己又多了个拖累、多了个被打击的机会!
  如君愣愣地望着他充满了拒绝的漠然背影,不知如何是好。
  新婚之夜,他们不是该一起喝交杯酒么,他怎么一个人喝起闷酒来了?难道他就这么不甘愿娶她?
  她委屈地抿住嘴唇,强忍着涌上眼眶的酸楚泪水。尽管明白自己被娶进齐府,只是为了让齐家小少爷能有个疼他、护他的后娘,但被夫君这样忽视冷落,她怎么可能不受伤!
  深深吸了一口气,她打起精神,站起身走向那个背对着自己的男人。
  「相、相公,我们还没有喝过交杯酒……」她轻声说道。不敢直视他,只是瞪着桌上的两支酒杯,但脸上不免又浮上两抹彤云。
  这是婚礼中不可省略的仪式吧?即使已经拜过天地、进了洞房,但没喝过交杯酒,这场婚姻就不算数的。
  「嗯。」齐烨又是面无表情地以单音响应,而后默默地与她一同端起酒杯,交挽着手臂喝下了这杯酒。
  「呃、好辣!咳咳咳——」这是如君第一次喝酒,那辛辣的酒液一流入喉中,她就被呛咳得头昏眼花、双颊红得好似火烧。
  好不容易止住了咳,眼前却忽地有人影晃过。她抬眼一看,发现那个刚成为她相公的男人,居然……居然已经脱下喜袍,正欲往外头走去?!
  「等等,相公,你要上哪儿去?」袁如君顾不得羞赧,连忙上前追问。
  「到隔壁房休息。」男人回过头,语气神情平常得彷佛新婚夫妻分房睡是再天经地义不过似的。「累了一天,妳也早点睡吧。」
  话落,他便毫不留恋地合上房门,在这一刻值千金的洞房花烛夜,扔下新婚妻子一个人怔怔地杵在原地。
  「哈哈,原来我真的只有奶娘这么点用途……」她突然自嘲地轻笑几声,脸上却有些苦涩失落。
  尽管努力说服自己不要在意,但男人不是因为喜爱,只是为了利用她,才娶她进门,这个打从一开始就知道的事实,仍是再次深深地穿透那层故作坚强的外表,直刺入她脆弱的内心……
  要嫁给一个完全不熟识的陌生男人,心中的恐惧与不安都在所难免,但这并不代表她不是心甘情愿呀!
  毕竟像她这样贫苦人家的女儿,又大字不识得一个,能有这样富贵又俊俏的大爷肯要她,已经是好几世前便开始累积的福气。虽然她明白做人要惜福、不可太贪心的道理,但有时候也不免会在心底偷偷幻想、期待那些只羡鸳鸯不羡仙的风花雪月……
  不过,那些美丽的幻想期待都在这一刻,被她那老冷着一张脸的相公彻彻底底地打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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