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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绿肥红瘦-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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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了莲蓬,荷叶渐渐的萎了,东倒西歪的,待外院请得人来清理荷叶的时候,已经进了冬月间了。

这日里早起点名时,林嬷嬷说了一个炸开了锅的事体。

早起卯时三刻,不早不晚,林嬷嬷依然带着两个丫头进了敞厅,待丫头点了名,又罚了头一日里与算术马先生顶嘴,惹了马先生一直吹胡子的芃兰。只是大家经历了一年的体罚,几乎都挨了个遍,倒是除了挨罚的人外,其他的都有些麻木了。

罚了芃兰,林嬷嬷板着一张脸,道:“各位到这为止,足足十一个月了,今日冬月初十,下月今日是验考,如若腊月初十那天,有人未能达标,又无一科出众的话,此处,就留不得了!”

旁边静静站立着的秦姑姑脸上就露出了同情的神色。

林嬷嬷话音一落,众人反应了半晌,才回过神来,留不得,不在这儿,能去哪儿去?

林嬷嬷却不待众人问,当然,也无人敢细问。林嬷嬷说完自出去了,众人这才如冷水滴进了热锅里,“哗”的炸了起来。

小丫头们不敢问林嬷嬷,但是秦姑姑一向和蔼,便追问着秦姑姑,秦姑姑苦涩的道:“你们别问了,只消好好的习课,正正经经过了考验才是真的。”

丫头们得不到回复,也没有办法,一个个心事重重的自去习了早课。

当日里下晌棋课并不开的,扶风却管不得这些,只用了午膳,便一溜烟儿来到了棋馆。司棋正静静的坐在窗边的矮榻上,旁边虽烧了一个火盆,但是因房间大,窗子又开着,还是冷丝丝的。

扶风看到司棋,像是受了委屈的小狗一般,挨到司棋便一拱一拱的蹭着司棋,身上的湖绿绵绸夹袄上镶着的兔毛便蹭了好几丝在司棋的孔雀蓝辐裙上。

司棋本笑着看扶风跟狗儿似的磨蹭,忽见扶风小脸耷拉着,脸上仿佛写了大写的“愁”。小嘴巴撅着,嘴唇翘翘。忍了半晌,叹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棋子。道:“又作什么妖。”

扶风拱上前去,把窗子合上,道:“先生也不顾念身体,这么冷的天,还开这么大的窗子吹风。”

司棋头疼的招招手,道:“说,怎么了?”

扶风手上一顿,话在嘴里过了又过,终于还是说了出来。“先生,今日林嬷嬷说下月考验,如考不过就不能留在这里了,我想知道,不能留在这儿,是到哪里去?”

司棋心里一惊,这么快。沉吟了一下,沉声道:“扶儿,你知道你们是花了大价钱买的,想必你也看出来了,并未是买来做丫鬟的了。可你知道,主家下这么大的本是作什么的吗?”

扶风心里砰砰的跳,终于要出来了,心里隐隐存在的那个名字就要蹦了出来。

司棋看着扶风睁着两只鹿眼,湿漉漉的看着自己,眼睛里明明写满了答案,却偏偏不说出来,只唯恐自己是错的。

☆、第55章 捅破

司棋不忍再看,偏了头,轻声的道:“我就知道你是早明白了的,在这扬州城里,这么做的不只凌家一家,在这行当中,如不能养好了的,都是送往烟花地的。”

扶风大吃一惊,张口结舌的道:“烟花地?妓院!”

扶风呆呆的坐在榻上,喃喃道:“她们还这么小”

司棋冷笑一声,道:“如是那怕报应的人家,谁会做这种生意?只看着小丫头在学艺上没了出息,样貌再差些的,都往了腌臜地卖了去,倒手就能翻不知道多少倍,还省了栽养费用。”

扶风听得司棋说完,心里一惊,忙追着问:“那香榧他们?”

司棋微不可几的点了点头。

扶风脑子里“轰”的一声,眼泪就从黑漆漆的眼睛里涌了出来。声音有些尖厉的道:“她们两个都是俊的,也灵巧,为何也送去了?”

司棋掏出绣帕,一手摸了扶风的头,一手轻轻的拭着扶风的泪水,声音里就带了暗哑:“扶儿,不听话的瘦马也是养不大的。”

扶风的双眼跟开了闸一样的,泪水越淌越凶。一直以来,各种信息都在说明了扶风等人被买来的用途,只是一直尚存侥幸,不肯去相信,也没人捅破这个窗户纸,眼下里被司棋用温软的话语残忍的说了出来。便仿若一把刀哗啦一声切开了扶风的希望。

瘦马,扬州瘦马。扶风怎么会不知道,在这盐商勾结官府,富商云集的扬州,采买的漂亮小丫头当着姑娘养起,十八般武艺来回的教着,除了养扬州瘦马,谁还会这么干。

扶风泪眼朦胧,一开始没送去烟花地,还当是真自个儿想多了,心里虽隐隐不敢相信,仍心存侥幸。如今,虽没有被送去,可也是软刀子割肉罢了,养成了还不知道被卖到哪里去!

司棋看着扶风,仿若浑身被悲伤弥漫,小小的身子微微发抖,大大眼窝里蓄着汪汪的泪水。司棋心里一酸,轻轻搂了扶风,温软的双手轻轻的抚着扶风的背,道:“别怕,我总归是拼了护你长大,往后”

扶风听得司棋的话,心里的坚塔像是被汹涌的洪水冲破了一番,一瞬间又惊又怒,又怕又悲伤,再也忍将不住,抱着司棋就“哇哇”的哭了出来。

扶风不管不顾的靠在司棋怀里哭得泣不成声,眼泪鼻涕糊了司棋一身。半晌,好不容易止住了声音,两只眼睛红通通的,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几滴亮晶晶的泪水,直起身子来,呆呆的看着火盆。

司棋看着扶风,道:“扶儿,我那日头一次见你,就觉得你很像我。”

扶风目光转向司棋,司棋脸上有掩不住的哀伤,一双美目里是看破了尘世的冷漠。

司棋接着又道:“当年,我跟你差不多大的年岁,被拐子拐了来,一样是在这院子里,一样的是二十几个姐妹,可当我十五岁的时候,却只剩了五个了。”

扶风一脸的惊诧,想不到司棋也是瘦马出身。

司棋继续用平缓的声音说道:“我们二十几个姐妹,每一年,都会少两三个,十五岁那年,我被送到扬州知府府衙,是剩下的五个姐妹中最好的出路。众姐妹都争抢着这个机会,因知府大人好棋,我一向棋艺出众,才得以选中。”

司棋顿了一顿,目光游移到窗外那株落了叶的琵琶书上,仿佛回到了那一段岁月。“到了府衙,我谨言慎行,因我出身不好,轻易不敢出头,谁料还是招了府衙夫人的眼,趁着知府大人不在,就要卖了我。我跪着苦求,自请自赎,希望夫人能开恩放我一条生路,因我知道,我这样的容色,是勾栏里抢着要的。”

司棋嘴角抽动一下,收回目光,看了静静听着自己说话的扶风一眼。又缓缓的接着说:“得亏我一直很乖觉,自被送进府衙,轻易不出门,未曾见过了知府老爷一面,夫人又是个信佛的,怕得罪了菩萨,这才同意我自赎。可我当时毫无分文,在这个院子里的时候,金银首饰,绫罗绸缎加身,只是为了培养眼界和世面,送去府衙时,身上就几件首饰和两套衣裳。夫人巴不得我赶紧走,也见不得我的样子,直道不要赎身银子,便扔了我的卖身契,赶了出来。”

扶风心里一松,道:“这倒好了,还省得在那受气。”

☆、第56章 往事

司棋听得扶风的话,面容苦涩,道:“天真话!我一个孤身女子,身无分文,早已经忘记了自己家在哪儿,那知府夫人怕我在院外徘徊招了知府大人的眼,叫了车夫把我带出城外,扔在一个紧邻着仪真县的镇子。我拔了身上的簪子,磕了一个又一个头,深怕车夫起了歹意再又卖了我。好在,簪子开了车夫的眼,车夫扔下我就走了。”

扶风心思跟着司棋的叙述一上一下,听到这里,忙问,“后来呢”

“后来?后来我又累又饿晕倒在一个寡妇家门口,寡妇救了我的命。”司棋眼神飘忽,仿若是回到了那一日。

自己又累又饿,天上又飘着雨,当走到一间木屋门口的时候,终于撑不住倒了下去,双手最后拍在了木房子的门上,看到开门的三十岁左右的妇女,慈眉善目的模样,才敢晕了过去。

当司棋醒来的时候,看到是一间朴素的房间,盖着粗布棉被,身上是已经换过的布衣。之前开门的妇女推开了门,端着一碗稀粥,温柔的道:“姑娘醒了,来喝碗粥,家里穷困,没有什么好东西招待你。”

司棋接过女人端着的粥碗,小口喝着,温热的粥滑向喉咙,心里渐渐的暖了起来。中年妇女一身朴实的蓝色布衣,肩头缀了一块补丁,温柔安静看着司棋喝完粥,接了粥碗。

女人问了司棋姓名,道:“我夫家姓翟,你叫我翟婶子吧,司棋妹子,你怎么一个人到我们这个小地方来,看你衣着打扮,是哪家的大小姐吧?”

司棋听到翟婶子话,流泪就哗哗流了下来。翟大婶看到如花似玉的娇滴滴的姑娘眼泪流得跟下雨一样,顿时心软得不行,忙说:“姑娘别哭,有什么能帮你的你只管说。”

司棋听到这话,感觉来到天堂一样,放下粥碗就跪了下来,求女人收留。

“大婶,求您收留我吧,我没有家了,我也不知道往哪里去?”

翟大婶很为难,道:“姑娘,不是我不同意,只是你不知道,我是个寡妇,跟着我一个儿子住,这孤儿寡母的,你一个年轻大姑娘留下来,不免惹人闲话。”

司棋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至被赶了出来,不知道剩下的路怎么走,如若不是遇到这家好心肠的人家,早饿死了。眼见着翟婶子宅心仁厚,是个善心的人家,便拼了脸皮继续磕了个头,道:“求您了,您只当买了个丫头就是,我什么都会做的,针线女红,烧水做饭,我都会的。如若您不收留我,我只有死路一条了!”

翟大婶看着泪眼朦胧的司棋,心是软了又软。更听得司棋连死都说了出来,只道:“如若姑娘不嫌弃粗茶淡饭,就留下来吧。”

司棋仿若听到了天伦之音,一边又哭又笑的道了谢,又忙着磕头。翟大婶忙拉住了弯下腰的去的司棋。

翟婶子又问起了司棋来历,司棋只道自己是大户人家的丫头,到了年纪自赎了出来,却找不到自己家了,家里人也都不知道死活,自己无处可去这才晕倒在这里。

翟婶子听了一脸同情,陪着司棋流了泪。

自此,司棋与翟婶子商量了以远方投奔来的侄女,叫翟婶子姑母。

翟大婶家儿子叫翟哲,是个眉清目秀的十八岁童生,当日里晚饭时间见了司棋,眼睛就呆了呆,清秀的脸上就泛上了红晕。

司棋是个干活的好手,除了粗活不会,阵线女红惊艳,灶上手艺也出色,半个月下来,翟大婶看着司棋是又喜又爱。

翟哲是个读书的料子,成日里捧着个书本,全靠翟大婶给人浆洗衣裳,做些阵线填补家用。只从司棋来到以后,女红出众的她就帮着翟大婶做阵线,渐渐发展到帮人绣荷包,绣裙幅,翟家生活越来越好,翟大婶笑得合不拢嘴,直道自己捡了个宝。

转眼司棋到翟家半年多,翟哲就偷偷跟翟大婶道了心事,翟大婶也乐见其成。过问了司棋的意见,司棋与那翟哲日夜处着,也生出了隐约心事,又见翟婶子仁厚,翟哲心思纯净,便羞答答的点了头。

敲敲打打的办了喜事,司棋心定了下来。踏踏实实的过起了日子,因自己颜色出众,并不敢出门招了人眼,只成日里躲在家里做些阵线,后面渐渐的开始做些子糕点让翟婶子去卖。

渐渐的存下些本,又将前门开了个脸,做起了糕点生意,日子越过越好,翟哲有了后盾,只一心读书,只一年后又考上了秀才。

一家人恩恩爱爱和和睦睦,看着日子再和美不过了,司棋成日里睡觉都能笑着醒过来。

只美中不足的是司棋肚子还没有动静,因家里穷困一直不能娶上媳妇,这会子得了一个千娇百媚的媳妇,又能干,翟婶子暂时也未觉得什么。翟哲更是只有满意的,哪里好挑这些刺。

常言道,好景不长。

翟哲的读书之路越走越顺畅,在与司棋成亲五年后就考上了举人,这是多么大的荣光,报喜之人敲锣打鼓来到翟家新盖的青砖瓦房门口的时候,翟大婶和司棋都流下了欣喜的泪水。

翟哲骑着高头大马回来的时候,身后就跟了一顶小轿。

司棋只觉得讽刺,曾几何时,自己换了一个位置。

翟哲只解释,乡绅所赠,推却不得,又是个苦命的丫头,自己不接,要送往窑子去的,让司棋当个妹子看待。

翟哲却在抬回来的一个月后偷偷溜进了苦命人的房中。

待司棋发现,翟哲振振有词的道,三妻四妾乃常事,更何况司棋未曾生育。

司棋是个立起来的,只冷冷一笑,再也没让翟哲进自己房。

翟大婶一边心疼儿子,一遍愧对司棋,也不好说些什么,只装聋作哑。

日子不咸不淡的过着,司棋只当这是个容身地方,渐渐的心却冷了下来。成日里看着翟哲一张黑脸,只觉可笑。

翟哲的苦命人妹子也是个娇滴滴的丫头,只是容色却不如司棋,又不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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