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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怒海-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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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揉着额,感觉自己像一只被困在茧中的蚕,不知从何处下口,才能破开一方明朗的天空。

自己杀死了南宫砥,那谢昂这只老狐狸下一步该如何走?对了!顾长安猛地从榻上坐起,自己怎么没想到二叔的反常呢?

二叔真的是年岁已长,心力不济吗?他还未到知天命的年纪呢,精神一向矍铄,怎会好好的就糊涂了?

云栈说二叔和张李两位堂主是可依托之人,那么,二叔该是在假装,他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顾长安想到这,匆匆起床洗漱,想起昨晚和云栈的不快,心里有些自责,明知现下是多事之秋,他依然把自己的私事放在了前头。

米粥和点心用瓷碗盛了,又搁到蒲草编织的皿器里用以保温,喝进嘴里时温度和浓稠都刚刚好,顾长安夹了一筷子盐津龙爪菜,熟悉的海腥味让他略略有些感慨,少年时,他经常带着云栈和淡月去滩涂石沼中捞海菜,再自己动手腌制,吃时别是一番滋味,但如今,他们都没有了这样的闲暇和闲情。

昨晚一直在浑浑噩噩的做梦,梦境很是怪诞,自己先是在舞剑,虽是梦中,那种酣畅淋漓,身心洞明的舒泰感却非常真实,他号“云深公子”,一方面的原因就是指他的剑法缥缈难测,一招一式不见固定章数,往往叫对敌如处天之颠,云之海。。。突然自己又到了一只帆船上,四顾间发现不知何时驶来一艘巨轮,巨轮上人影偅偅,而轮头临风而立的,竟是云栈。

他们隔得很近,一伸手就能够着,自己很兴奋地朝她喊着,似乎是叫她跳到自己的小船上来,云栈递过自己的手给他,他一把抓住,却发现对方的意图是要拉自己上巨轮,两人就这么僵住了,谁也不肯放开手,也不肯迁就对方的意思。而前方,赫然出现了一道纵深的峡谷。。。
第八章(下)天怨神工

会客的厅堂名为静慑堂,“静”取意高位者要心静神凝,行事要以静制动,“慑”取自“威动天地,声慑四海”,但强者不仅能令敌人慑服,自身也要对天命民心有所慑惮,方能不骄躁自大。

谢云栈今早特意换了正服,曲水紫锦织的外袍,流云暗纹的襟口层层叠叠,怕深褚的袍子显得老成,又罩了层乳白色烟罗软纱。她这般郑重只为将要接待的客人来头不小,来客名号“天怨神工”,擅长机关巧术,精通奇门遁甲,据说他做出的机括奇诡莫测,一双妙手能令铁树开花,山河倒移,连老天都为之怨恨。

谢云栈托了公子惟的面子,才来请他帮助晏海帮改进海战中的机械装备,倭寇之所以横行无忌,一方面原因也是因为他们武器精良,谢云栈曾听说他们的抛石机射程可达四百步远,且破坏力极强,小型的商船一旦被石弹击中,瞬间崩毁。

父亲在世时,她便听过此人大名,想来应该和二叔一辈。谢云栈吩咐丫鬟泡壶自己私藏的雨前茶,交椅上铺了只厚垫子,怕老人家坐久了船,骨头熬不住。

在看到那个清清秀秀,脸上还带着几分腼腆的年轻人时,谢云栈脑子里想,“难道天怨神工自己不方便出门,派他徒弟来了?”

“在下骆清愁,江湖有个诨号叫天怨神工,你就是晏海帮帮主吧?呵呵,公子惟叫我来见你。”青年的声音柔柔的,沙沙的,像荷底的一阵清风。

谢云栈举头望望青天白日,相信自己不是进了魔障,眼前这个不通世故的青年的确是她要等的人,忙道,“你……快请坐,一路辛苦了吧?”

“还好,就是有点口干。”骆神工说着抓起茶盅一气牛饮。

“天怨神工怎么成了诨号呢?啊,他怎么这么年轻呢?”谢云栈看着他自发地动手倒茶,呆呆地想。

很久以后,淡月告诉她,骆清愁的娘说他贪玩不务正业,老天都发怒了,所以人家管他叫“天怨神工”。当时十七岁的小骆信以为真,但依然日夜浸淫在奇门巧术里,武林世家出身的娘亲怎么威逼他习武,他都不肯。

十年过去了,小骆在“歪门邪道”上越走越远,慕名求访者越来越多,他娘也终于放手不管了。

骆清愁一抬头见谢云栈正盯着他,想了想道,“呵呵,这茶真不错。”

谢云栈微笑道,“这是雨前龙井。”

“真的?”骆清愁睁大眼,云栈发现他的眼睛非常好看,薄薄的眼皮,柔婉的弧度,眼尾微微下斜,随时都显出几分稚气,但他接下来的话让谢云栈差点挂不住脸,“我在王惟家吃的龙井是碧绿色的,这个怎么透着股莹黄?你会不会被茶商给骗了?”

这可是一芽一叶初展的极品龙井,自己平时还舍不得吃呢,早知道不拿出来给他糟蹋了。谢云栈腹诽,脸上温柔地笑着,“骆公子若是吃不惯,我下次叫人换了便是。”

骆清愁摆手道,“不用不用,王惟说我不懂茶,再好的茶让我喝也是糟蹋。呵呵,听贵帮的人说你们这有种水果叫‘频那挲’,味道清甜绵软,我倒想尝尝。”

谢云栈正待接话,忽地听得有人“扑哧……”一笑,一个清脆脆的声音道,“这有什么难的,等时节到了,我带你去树上摘,包你吃个够。”
第九章(上)海鱼不会飞

谢云栈正待接话,忽地听得有人“扑哧……”一笑,一个清脆脆的声音道,“这有什么难的,等时节到了,我带你去树上摘,包你吃个够。”

骆清愁循声望去,只见乌木门扇后露出半张笑意盈盈的脸,双颊浮着浅浅的红晕浮在,叫着“二姐”的嗓音雏鸟般柔嫩。他心道,都说女子如花,今日倒见着了,还是一对姐妹花。

只是,一个是晓春湛露的海棠,明媚可喜;一个是独立中宵的美人蕉,触目经心的幽艳,一见萦怀的郁丽。

正迈着轻捷的步子跑来的女子身量初初长成,双颊还残留孩子的丰润痕迹,一举一动是少女特有的情态,活泼中带着点矜持,她依偎到长姐身边,笑道,“

你就是天怨神工?我还以为会是个老头子呐。”

骆清愁“呵呵”笑了两声,拱拱手算是见礼。

“原来呀……只是个贪嘴的小子。”淡月翘起小鼻子,懒懒地拖着长音。

骆清愁尴尬地捏着自己的耳垂,直到它的色泽变得淡粉透明,谢云栈方才解围道,“自古英雄出少年,有些老工在奇门机关上钻营一辈子,却是固足自封,脱不出泥古匠气,可骆公子的鬼术距天道仅一步之遥了。”

“哪里哪里。”骆清愁白皙的脸庞涨的通红,连连摆手。

淡月又是“扑哧”一声,“你先别忙着谦虚,有什么本事,露两手让我们瞧瞧。”

“那在下献丑了。”骆清愁从袖中取出一只木头做的机括,“这是我在乘船途中做的小玩意,上不得台面,博两位一笑罢。”

淡月转动乌黑的眼珠,见那机括两侧生出翅翼般的木架,不由道,“是竹鸟?”

“不是,”骆清愁抬起它晃了一晃,“是飞鱼。我原也没见过这种奇怪的鱼,在贵帮的船上是第一次见,它从甲板上飞跃过去,像一道闪电,太美妙了。”

他摇头晃脑地轻声絮叨,“人力怎能同自然造化抗衡?充其量只能作拙劣的模仿罢了。。。”

云栈仔细瞧那机括,果然发现它整体侧扁,像织布的梭子,尾部分叉成两叶,和普通鱼类用来保持平衡的尾鳍不同,它的上叶比上叶要短些。

“可否取只瓜棱盆来?要盛满水。”骆清愁修长的手指摆弄着机括的尾部,头也不抬地说。

白瓷的瓜棱盆被取来放到案几上,骆清愁手里“咔嚓”一响,木鱼张开的鳍翼贴着身体合并起来,他卷起袖子,将木鱼放进水盆。

一串晶莹的气泡从盆底咕噜着上升,淡月几乎贴着水面看,发现木鱼的腹部是空心的,里面大大小小的齿轮咬合着,还有极细的铁链子卡在木轮间,但木鱼本身就不大,里面的机关更是精微,淡月努力睁大眼,这才发觉那些齿轮都在飞快地转动。

“蓬……”地开了好大一缕水花,木鱼随之破出水面,并拢的翅鳍打开了,稳稳地托着它在空中优美地滑翔。矫健的海燕无疑比它飞得更远,但海燕从不敢尝试在水中遨游,这“东施效颦”的飞鱼,的确飞得不够好,也不够远,却是真正从海底跃到了空中,当鱼儿沐浴到了没有隔阂的阳光,虽只有一瞬,那该是怎样超越了想象的幸福。

撕裂的风吹起淡月的鬓发,她低低惊呼一声,捂住了小嘴。

骆清愁伸手接住飞势殆尽,从半空落下的木鱼,低头抿了抿嘴。
第九章(下)海鱼不会飞

“管中窥豹,可见一斑,骆公子的巧术叫人不得不为之叹服。”谢云栈击掌道,一躬身向这个心思清浅得一眼望到底的男子行个大礼,“还望骆公子不辞辛劳,改良器械,壮我军威。”

骆清愁忙道,“谢帮主不必如此客气,呵呵,”他抓了抓头发,笑得三分傻气六分豪气,“来之前王惟和我说了,抗击倭寇是造福海民的大事,就算谢帮主把我当骡子使,我也得乖乖从命,你放心,我骆清愁答应的事一定会做到。”

淡月在一旁笑得花枝乱颤,连云栈也忍不住勾起嘴角。

骆清愁不明白自己表白决心,三小姐为何觉得乐不可支?他讷讷地将木鱼递向笑靥如花的女孩,“三小姐不嫌弃的话,就把这个当成见面礼罢。”

淡月大大方方地接过,“谢啦,我很喜欢。我经常收到贵重的礼物,但别人亲手做的还真不多。”她似是想到了什么,神色有一瞬间的落寞,那落寞落进云栈的眼里,有了种复杂的深意。

骆清愁是心无城府之人,没注意到三小姐的脸色,只是绞着双手对云栈道,“二小姐,我没什么见面礼给你。。。只能把我尽力改进机关的决心送给你。”

谢云栈含笑点头,淡月轻若云烟地道,“好像二姐收到的礼物经常是看不见的呢,这些礼,只有二姐知道它们有多重吧。”

谢云栈的笑意凝了凝,又听见淡月用娇柔的语气对骆清愁道,“你以后还会不会做这些有趣的玩意给我?”

“厄,”骆清愁面上出现认真老实的神情,“我娘叫不可沉迷于雕虫小技,机关奇术也要用在造福民众的正途上。”

淡月眼中暗了暗,但大海的女儿自有一番阔然胸襟,她只是淡淡一笑,“你娘说的很对,是我不懂事了。”

“不过,”骆清愁道,“只要你喜欢,我一定会做的,娘说,男子汉大丈夫要心系天下,但也不能。。。厄。。。太正经无趣了,她经常唠叨我爹是不懂情趣木头来着。”

淡月捏着精巧的木鱼,失语了。

“帮主。”一位身着劲装,眉目有些英气的侍女踏进厅堂,“洪香主求见。”

晏海帮设有两位护法,两位堂主及四位香主,往下还有“金、木、水、火、土”五使,尊卑有序,各有分工,不可逾级遣令,但可上下监督。

上次出海采购武器的船老大便是金使,金者,从革不违,清肃坚劲,故而他一般负责晏海帮的外战扩军等事宜。

而这位洪香主,年岁颇轻,很有辩才,谢云栈出岛和其他帮派商议事务,总要带着他。这次便也是他前访王家接来骆神工的。

“传他进来。”谢云栈颔首道。

除了二叔和内卫那些人,淡月很少见到帮里的男子,她站在云栈身畔,心里对这些刀口打滚的江湖子弟有些好奇。

来者一身利落的短打,缠着鳄皮的阔腰带,粗糙的鳄皮上星星点点,似乎缀着飞镖之类;淡月心道,飞镖应该算暗器吧,但这人怎么把暗器放在如此显眼的地方?

他的五官容易叫人忽略,仔细看看,鼻子额角长的很是挺秀;双唇不厚不薄,既不显得憨实,也不显得刻薄。特别的是他的气质,非常难以捉摸,他只一个皱眉或一个勾唇,就成了另一个人。

“洪于飞参见帮主。”青年的声音不急不缓。

“于飞,在我这不用多礼。”谢云栈微笑着道,从椅子上站起来。青年脸色不变,眼睛却微微发亮,显得意气高昂又不失沉稳。

骆清愁兴奋地跑过去,在青年的右胸轻轻击了一拳,笑道,“呵呵,你一定是来找我的。”

洪于飞回击他一下。道,“你才到岛上,也不曾休息,我可不敢现在就劳你做事。”

他上前几步,从袖中取出几张纸卷递给谢云栈,道,“这是帮里大概的兵力部署,请帮主先过目。”

谢云栈匆匆扫了几眼,帮内子弟几乎全被分配成临时海军了。她不动声色的冷笑,若是谢昂知道此事,只怕等不及就要跳墙咬人。

海战在即,军心不可散,老狐狸的事还是尽快解决的好。想到这她不由有些埋怨起长安,他处事草草,自以为杀了南宫砥就能报仇,现下打草惊蛇,谢昂和南宫砥勾结的罪证只怕难以揪出来,虽说尚有其他计划逼他露出马脚,但失去了让帮内子弟认清其狼心狗肺的大好机会。

骆清愁大力拍着洪于飞的肩,“我不累,真的,你现在就带我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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