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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你死,我活-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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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死,我活》
作者:碎石
第一部
第一章 序
    圆月。
    万籁寂静。天空中泛着静静的月光,一丝云也没有,万物似乎都已退到远处的黑幕中,将这天地留与皎洁的月亮了。
    在这样的月空中,只有一颗孤星伴着月亮。
    不是很亮,而且很小,但即便是明月的光辉也无法将它隐去。
    它似乎只是夜空中一闪的精灵,一闪,便不见。你若抬头望月,便会觉得眼角一闪。只一闪。直到你凝神细看,它才慢慢地出现在视野的边上,眨呀眨的。
    一旦它显现出来,便再不会消失,即便是明月的光辉也无法将它隐去。
    ※※※
    剑光一闪!
    吴啸天乃当朝三品带刀护卫,洛阳城十八高手中排名第九,号称“九命神棍”,曾孤身单挑二十几个帮派头领,一时秦晋一带风头无出其右者。一根熟铜棍舞开来,一丈之内休想近身。
    但周围的十几个四品带刀们只看见剑光一闪,吴啸天胸口一根血拄便激射而出,洒一天的血雨。他仰天倒下时,连对方如何出手都没弄清楚。
    事实上没有一个人看清楚这一剑是如何刺出的,那只是短短的一闪而已。眼前这个动手的弱小少年也绝对不象能够手握利剑杀人的样子。比起剑客来,他太单薄,窄窄的肩,瘦瘦的脸,个头不高,也不太矮。他的手臂几乎不象有力的那种。比起杀手来,他又显得太嫩,光光的脸上只有几根短短的胡碴,头发短短的盖在脑门上。一身流浪少年的破烂衣服。把他往街上一丢,只是个连高档一点的赌场也混不进去的小混混而已。
    然而三招之内,已经有三名大内高手毙命于斯。只一招!每个人只与他对了一招,每个人都没有活过这一招。每次众人只觉眼前剑光一闪,便有一人要害洞穿,仰天倒下。谁都不曾看清这一剑,他的招式似乎就只有两下:拔剑、回剑。他的手一动,只看见血光一闪,剑已经斜斜的插回腰间。便有一人喷血而倒。
    他的头始终端正,眼睛一瞬不瞬的直视前方,犹如梦中出神一般。即便敌人从旁边出手,他也毫不动容,拔剑,回剑,似乎周身都是眼睛。他的腰始终笔直地挺着,手始终垂下。只有脚在动。
    他站着的时候,好象山一样。他站着,就是山,压得周围的人气也透不过来。他一动,就意味着死亡的又一次前进。当死亡踏着血腥前进时,没有多少人有勇气挡在它面前的,所以,他只出了三招,杀了三个人,便已跨过十丈距离,到了轿子前。
    这一次,他缓缓的拔出剑来。
    “啊呀!”一名护卫赤红了眼,手中长剑抖出七八个剑花,合身向少年扑来。
    那少年回身,剑光一闪,护卫立时滚翻在地。
    但他并没有死,只是抱着断腕滚开而已。
    而且这一次,大家都看清了招式!
    不知是否力已竭,那少年挺剑斜上,举到一半便不动了,但方位、时机拿捏得分毫不差,那护卫剑走偏锋,刺他上身,手腕便正好迎上剑刃。
    一击而断。
    大家心中都是一凛,不知是喜是忧。
    便在此时,剑光又一闪!
    刹那间,所有人的心都似乎停止了跳动。
    那少年略一迟疑,后退一步。这一次,他缓缓的收剑。
    待到剑一入鞘,他的头立时低了下去。一瞬间,他仿佛已换了个人,背已弯了,手指亦曲了起来。他的肩看得出已经松松地垂下。
    他的杀气已竭。
    一个杀手没有了杀气,就不再是杀手。
    几乎所有人都已经看出他的力已经消散,刚才那庞然之山已经荡然无存了。
    然而所有人仍然一动也不敢动。
    那少年转身,低着头,慢慢的走过众人身边,慢慢的走进密林之中。
    所有的护卫们仍僵在当地,象钉子钉住一般。
    ──如果有一件事已经不受你控制,那么,在它完全显现出来之前,聪明人宁愿选择等待。
    所以这些人现在就在等待,等着那最后一道剑光的结果。
    …………
    不知过了多久,圆月终于沉入群山之中。
    那厚厚的轿幔忽而一飘,齐齐裂为两半,垂了下来。
    ※※※
    圆月。
    万里无云。月亮孤零零的挂在苍色之中,陪伴她的只有一颗小星。
    在这样的夜里,一切已经归于沉寂,有的只是静静的风。
    风是夜的宠爱,她是黑的精灵。
    当她悄悄拂过你的全身时,你感觉不到她的存在,却又似乎感到了一切的存在。她瞒过你的眼睛,却把你全身的感觉融入了黑夜里。迷离之中,你已经是黑夜了。
    风静静的吹。
    她打着旋儿,卷着迷途的花瓣,夹带着暗里野狼的呼声,越过山脊,直吹到一柄铁剑前。
    一把插在地上的铁剑。
    剑身修长,剑刃几乎是钝的。剑柄则是粗糙的桃木所造,裹着厚厚的布条。布条已经很旧了,在汗渍和暗红的血渍覆盖下,几乎看不出本色来。
    铁剑的主人是一位灰衣少年。
    灰衣少年寂寂的站在夜色中,抬头望着圆圆的月亮。
    他的腰挺得笔直,臂下垂,手指僵硬的曲着,间或微微一颤。他的头发很短,松散的压在头皮上。脸上很干净,几乎没有什么胡子。
    他的眼睛奇怪的瞪着,就象梦中的游子,说不出到底在看着什么,也搞不清到底看见了什么。
    只有他的头努力的仰着,对着天空。月亮移动,他的头也跟着扭动,似乎他全部的生命都指向她。
    在月色中,少年的眼睛闪着蓝色的光。
    渐渐的,雾气上来了,月亮的脸也朦胧起来了。
    “叮当……叮当……叮叮……”
    突然,从山脊的另一边,传来一阵清越的铃声。
    过不多久,一点黄黄的光自山边冒出来。那是一盏灯的光。
    灰衣少年站着不动,手下垂,用力的曲着手指。
    “叮当……叮叮……叮当”玲声近了。
    一辆破旧的牛车从夜色中钻了出来,车前的油灯随着玲声的节奏,一晃一晃的。
    不只是油灯在晃动,整个车身都在一摇一晃的。这辆车实在太旧太破了,每根木头都在“嘎吱嘎吱”呻吟着。车上的蓬倒还是半新的,顶上挂着货物。
    拉车的牛也太老太瘦了,土黄的皮下便是凸出的骨架,一颤一颤的晃动着。微风中它低着头,高耸着脊背,半眯着眼拖着牛车缓缓而行。
    一个老头斜斜的靠在车蓬前。他勉强睁着双眼,嘴里咕咕啷啷的,不时举一下手里秃了毛的鞭子,驾着老牛一颠一颠的赶路。
    灰衣少年站着不动,手下垂,用力的曲着手指。
    牛车近了。
    “爷爷,什么时候才到风旗镇呀”一个人自车中发问道。
    “恩,恩……快了”老头呐呐地道。
    “快到了,快到了……你已经说了三天了。”
    “恩,恩。”
    灰衣少年站着不动,手下垂,用力的曲着手指。
    “叮叮……叮当……”黑暗中的玲声格外清脆动听。
    “对了,爷爷,中午在平安镇时,我买了一些馒头,你吃一些吧?”
    “不了……你自个儿吃吧。”
    “吃一点吧,晚上就吃那么点,还赶夜路呢。”
    “恩,不吃了,你把那壶茶给我。”老头挪挪身子说。
    “哎呀,老是喝你那茶,又苦又涩的,有什么好的?”
    “嘿嘿”老头一笑。
    只听车蓬里乒乒砰砰一阵响动,接着车蓬前的厚布帘被人揪开一角。
    “喏,拿着,先吃馒头,再喝茶。”
    “嘿嘿”老头又是一笑,将手中的馒头举到嘴边,咬了一小口。
    灰衣少年站着不动,手下垂,用力的曲着手指。
    “呀……爷爷,爷爷!看……那里,有个人呢。”车中人压低了声音道。
    “恩……”
    “看看,那儿……”
    一只细细的手自蓬中伸了出来,指向灰衣少年。这样的月光下,小小的手腕上,一只小小的玉色镯子发着晶莹的光。
    “恩……”老头一手持鞭,一手端过茶壶,眯了眼细细的品着。
    “看见了?还是个少年呢,这荒郊野外的,难道迷路了?…………喂,喂!”
    一个人从蓬中探出半边身子来,向那灰衣少年招呼道。夜色中,只看见一缕长发飘了起来。
    “哎,你是谁呀,迷路了吗?”
    这声音清脆至极,将那跳动的牛玲声都压了下去。
    灰衣少年没动。
    “我们是过路的,你知道风旗镇还有多远吗?”
    灰衣少年没动。
    “喂,你要不要跟我们同路呀?”
    “吱”“嘎吱”“叮叮……叮当……”“轰轰轰……”“咕噜咕噜”……
    牛车近了。没停,它驶过了灰衣少年。
    “哎,你干嘛不回答呀?你是哑巴?”
    “……”
    “恩……你这人,聋子还是哑巴?”
    “……”
    灰衣少年一动不动。
    “喂──”
    “行了,云儿!别叫了……”老头子突然压低了声音道。
    “干嘛?爷爷,他……”
    “你不懂的,他不能回答……”
    “那为什么?好好的……”
    “你没看见他在……”
    叮叮铛铛一阵牛玲声响,将老头子的话盖了过去。
    “嘻”
    那人轻轻一笑,缩入车蓬之中。
    “哎呀,太奇怪了,怎么好好的……”
    车轮辘辘,沙土飞扬,晚风将一干人的声音都吞没了。
    那灰衣少年站着不动,手垂下,手指用力的曲着。
    过了半响,终于,连那清扬的玲声也消融在黑暗之中了。
    ……………………
    月亮慢慢的移动着,夜色也越来越迷茫。又不知过了多久,最高的一枝树枝划进了月亮浑圆的金色之中。
    圆月的纯洁被打破了。
    “啊──!”
    灰衣少年全身剧震,从遥远的梦魇中惊醒过来。他扑跪在地上,一把抓住旁边插着的铁剑。
    “哈……哈…………咳咳……”
    他象一匹精疲力竭的野狼一样,拼命地喘着粗气。大汗淋漓。
    突然间,他又抬起头来,一双锐利的眼睛四处张望着。
    只有雾和模糊的山与树的黑影。
    他又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在这样的山里,连风都是静静的。
    他迟疑了。
    “为什么……为什么……我听见了玲声?”
    他重新抬头向月亮望去,陷入迷茫之中。
第二章 夺命
    石阶撑着旗杆,旗杆系着风旗。大风旗孤零零的凝视着落日余辉中的小鱼村。风旗镇。
    镇小,人老,港废,屋破。风旗镇好象李老驼背磨剩下的豆腐渣,狗都不来尝一口。海风带着咸汤侵蚀着这从前兴盛一时的小镇子,就跟李老驼背的小李豆腐磨一样,越磨越细,迟早有一天,滚出的白花花的豆浆成了残瓦黄沙。用李老驼背自己的话来说:“磨豆腐都磨了一甲子”。一个人磨豆腐都磨了一甲子,到底还有几年活路呢?
    不过,这倒并非是李老驼背目前最关心的问题。牵人心的只是豆腐的销路,现在世道艰难,年轻小伙子们却又不肯干这活,嫌累,嫌烦。害得李老驼背几十岁的人了,还不得不亲自到镇上为数不多的几家大户人家走动走动。
    推开门,劈面一阵冷冷的海风,李老驼背的眉头一皱,已窥见院中停着的那辆破烂的牛车。
    枯瘦的老黄牛的脖子上,一串黄铜牛铃在风中叮叮铛挡的响起来,一下子四下都是清扬的铃声。
    李老驼背一怔。只一怔,他的瞳孔猛地收缩!
    “老二?”他哑着嗓子叫道,手腕翻处,三枚毒针已在掌心处。
    “老大。”一个比风还冷的声音说道。
    直到那人从牛车后转出来,走到他面前丈余的地方停下时,李老驼背才停止了颤抖。他强笑一声,道:“老……大,嘿嘿嘿,我还以为……”
    来者是一位须发洁白的老者,看上去比李老驼背还老十岁。两条白白的眉毛垂在脸上,一双老眼花得必须半眯着才能看得清楚。虽然已经是半身入土的年纪了,宽宽的肩膀仍有力的向后挺起,使人不禁神往当年的威武之姿。他并不答话,鼻子里哼一声,双手背在背后,如老僧入定般立在李老驼背面前。
    李老驼背只觉喉头一阵收缩。他一面对着白发老者干笑,一面偷偷将毒针往衣袖里送。忽而一阵风吹过,李老驼背仿佛闻到一点若有若无的兰花香气,不由自主一耸鼻子。这香气……
    骤然间李老驼背狂叫一声,往后便翻,使的正是他当年奈以成名的绝技之一“钵阳十八纵”。
    这一翻便已是三丈开外。然而没等他的第二纵翻起来,“砰”的一声,已结结实实摔在地上,跟着口中一口鲜血激射而出,叫道:“颠茄散……颠茄散!”
    白发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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