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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天上所有的星-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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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母亲惊叫起来,立刻推翻牌桌,纷纷奔到池边找自己的孩子。

找到的即时松口气。

但主人家马太太大声哭起来,“是囡囡,是囡囡。”八五八书房脚一软,坐到地上。

这时,会游泳的已经跳下水中帮忙。

展航已经捞起那小小女孩,她才五六岁大,穿橘红色泳衣,所以展航离远才看得见她呆在水底,四肢软软,像洋娃娃。

展航把她平放在池边,大人乱成一片,他听见父亲吆喝道:“快叫救伤车。”

展翅过来蹲下,“弟,人工呼吸!”

展航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与她两人轮流捧着那小小面孔不住做人工呼吸。

马太太在一旁惊惶地大声哭叫。

小姐弟面面相觑,只觉小孩一点动静也无,展翘先凉了半截。

“救伤车怎么还不来?”

那十分钟真比一百年还长。

忽然之间,小小孩子的手臂动了一动,圆圆的面孔一侧,呜哇一声哭出来。

展翘说:“好了好了,有救了。”她精疲力尽坐倒在地。

这时大批救护人员赶进来,取出各种急救用品,把氧气罩盖在小孩脸上。

“谁用人工呼吸?”

于展航举手。

“做得好,否则小妹妹救回也变植物人。”

主人家急急跟救护车离去,野餐会也就草草结束。

回到家中,展翘先说:“咻,吓坏人。”

于太太惊魂甫定。“明明见到囡囡一直在池边跑来跑去,不过几分钟,已经沉在水底。”

展航到这个时候才出声:“救生员说,小孩子十秒钟内已可溺毙。”

“可怕。”

“池里竟无人发觉。”

展翘说:“我年纪最大,我应该照顾这班孩子。”

“以后用泳池得雇用救生员。”

“还有以后?”

过两天,马太太亲自上门来过道谢,她犹有余悸,一见余太太就哭出来。

“囡囡好吗?”

“已脱险,一切正常,仍在医院接受观察,医生说真是大幸,差三分钟就会脑部缺氧,做人工呼吸那位居功至伟。”

“哪里哪里。”

“展航呢,我想见见他。”

“上音乐课去了。”

事后展翅说:“不是展翘也有份救回那孩子吗?”

展翘笑答:“我们不算,当事人只看见英俊小生。”

“语气好似酸溜溜。”

“早已习惯,不会吃醋。”

于先生直赞:“展航真勇敢。”

他姐姐笑,“这几晚他一直做噩梦,说是无论如何救不活囡囡,吓出一身冷汗。”

  第2章

于展航比往日更加沉默,时间大都份用在功课上,不过也约李伟谦打篮球。

“叔父说你几时去试琴。”

“明天就可以,请代约。”

“我把地址给你,他住宁静路一号。”

一听就知道那种地段与现实世界不挂钩,除非真的打仗,炸弹落下来,否则,民间发生什么,仍与屋主无关。

于展航准时去按铃。

他已长得比一般少年人高,神色也较为稳重,看上去比真实年龄大了几岁。

佣人启门,请他进去。

展航在会客室等了没多久,一个满面笑容的中年男子左右手领着小提琴出来,想必就是他好友的叔父李举海。

展航立刻站起来称呼。

“千万别喊叔叔,叫我汤默士。”

展航笑了,中年人都怕老。

“你比伟谦成熟。”

展航目光已落在两只好琴上,难舍难分。

那保养甚佳的中年人说:“老实同你讲,我是一个生意人,不懂音乐,可是喜欢欣赏,这几把琴,是我最佳投资,十年前买进,每年增值十个巴仙,不过,就此搁着到底可惜,你来试试音。

展航接过,调校一下,弹了一首巴哈的小步舞曲。

李君一听,立刻赞好:“节奏明快欢愉,隐约让我听到衣香鬓影,裙裾率悉,演绎得好极了。”

展航微微一鞠躬。

“同哪位师傅学?我介绍名师给你。”

就在这个时候,有活泼的女声问:“是谁奏的小步舞曲,我都想跳舞了。”

李君哈哈大笑,“这把史特拉底到底不错。”

看得出他踌躇志满,正在人生最得意之际。

一张秀丽的鹅蛋脸探进会客室,大眼睛宝光流动。

只听得李君叫她:“福祺,进来。”

她轻轻走进来,原来身上穿着桃红色吊带束腰大蓬裙、细高跟鞋、整个人看上去像杂志上的剪贴女郎。

年轻的于展航生活经验不够,一声李姐姐几乎就要出口,他以为廿一二岁的她是汤默斯李的女儿。

“福祺,这是于展航小朋友。”

她态度热昵地贴在李氏身边,这时,展航才明白,他俩是密友。

他并没有吃惊,在他那个年纪,根本不知道这类关系中,男方需付出什么,女方又得拿什么去换。

他说:“琴真的好,不过,目前还用不着。”

“将来,你登台演奏的时候,我愿意借出。”

“好极了。”

那位段小姐却说:“小朋友,可否再饱我耳福?”

那样一个可人儿开口,叫人怎么拒绝,展航童心大发,弹了一曲叫“请多吻我”的流行曲。

这热情洋溢,充满盼望的曲子由他师兄教会:“比较讨女孩子欢心,将来一定用得着。”

没想到第一次奏出会是在陌生人家里。

师兄那时还幽默地说:“即使在街边演奏,也是流行曲才可博多几个铜板。”

段小姐大力鼓掌,“太悦耳了。”

李君问女友:“你想学吗?”

她装个鬼脸,“那多辛苦,”她问展航:“你学了多久?”

“八年了。”

“是为兴趣?”

展航笑,“天才早在五六岁就登台录唱片,我不过课余自娱。”

段小姐笑道:“那么会讲话,喝了下午茶才走好吗?”

“好是好,不过已约了伟谦打球。”

李氏说:“伟谦同你在一起,我也放心。”

展航告辞。

刚想往公路车站走去,一辆跑车停在他身边。

一看,正是美丽的段小姐,“我载你到市区。”

开篷车迎风疾驶,少年于展航一路维持沉默,脸上忽然感觉到凉意,原来是下雨了。

雨水渐密,扑打在脸上,感觉十分浪漫,那么漂亮的女郎倒是不怕雨。

车子驶到市区,她让他下车,轻轻说:“那首歌真好听,我永远不会忘记。”

展航礼貌地答:“谢谢你。”

这个时候.她才按钮升起车篷。

展航应约与李伟谦打球,半场休息,李说:“你见到那些名琴了。”

“是。”

“你也见到段福祺。”

“是。”

“所以男人要努力赚钱,你看,有了钱,什么都有。”

展航笑,“你家是生意人,自然那样想。”

“叔父为段福祺离婚。”

“是吗?”

“我妈妈同情婶婶,不喜欢她。”

“开头,我还以为她是你表姐。”

“她才二十岁,的确比我们大不了多少。”

展航拍着球,“来,别管大人的事,我们且射球。”

可是那天晚上,他梦见段福祺晶莹的大眼睛凝视他,并且说:“小朋友,再弹一首跳舞音乐。”

醒来后涨红了脸,耳朵烧得透明,半日不退。

功课渐渐吃重,一上高中就得准备升大学,大哥到加拿大安大略省升学,展航与父母去送他。

于展翅的小女朋友哭过了,头脸肿了,楚楚可怜。

于展翘面子上很客气,心底不同情那女孩。

她问母亲:“讲明叫展翅,一定飞得远且高,这一去,一直念到博士,起码十年八载。”

于太太发怔,“被你这样一讲,我倒是不舍得。”

“家里没了他,势必静很多。”

展翅头也不回地奔向前程。

那女孩子低着头往门口走。

还是于太太客气,“婉微,送你回家。”

那女孩倒也明理,“不用了,这里乘车很方便。”孤独地离去。

“展翅会写信吗?”

“咄,写功课还来不及。”

“我想也必定如此。”

“过些时来送展航的女孩一定更多。”

展航不以为然,“我必不叫人伤心。”

他大姐笑,“不过,人家可是心甘情愿,为失恋而失恋,为失意而失意。”

“我听不懂你的话。”

“现在你当然不懂。”

开头,杨婉微还打电话来探问于展翅近况,两个月后,也就识趣的销声匿迹,于展翅并没有与她分享他的美丽新世界。

他的新女伴是同班同学,一个短发圆脸,神情潇洒的女孩。

将来,万一要甩掉这个女孩,又可以推说要返家找工作,现代人流动性那么强,已没有一生一世的事。

有时展翘也会暗自垂泪,怕是感情触礁。

一日,展航听见她对母亲诉苦饮泣,于太太无奈地说:“展翘,妈妈帮不到你。”

展翘呜咽。

“展翘,放心,你终于会找到深深爱你的人。!”

“……只不过想他打电话来。”伤心到不得了。

可是隔一两天,又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出去赴约。

于展航开始觉得一些女性不但没有良知,也无灵魂,许多男性看不起女子,也有一定道理。

不不,展航不是对姐姐反感,这只是他实际观察的结论,可怜的女性,坚持误会外貌重要过内涵,而且,理智大可撇在一边。

大哥的信充满喜悦,短短几句话就叫展航读了又读,由他教会展航骑脚踏车、游泳、打篮球、下棋、踩溜冰鞋,以及吹口哨……展航对大哥的感情深厚,他是他的榜样。

假期,展翅并没有回来,他到美国南部度假,于太太因此担心,她听说佛州治安很差。

读电脑工程的于展翅对生活有很好安排,第二年开始,家中只需予他小量津贴,他半工读,有收人。

一毕业后多数往美国发展,西雅园附近列蒙市是微软大本营,若能在该处落脚,一定设法落地生根,这是华人的看家本领……

一日放学,在路旁,忽然有一个女孩子朝展航迎来。

展航抬头一看,想一回,才记起是杨婉微。

她身还有男伴,展航很为她宽慰。

“你好吗,展航。”

“好,谢谢。”

“家人呢?”

“托赖,也不错。”

终于,她问到她真正要问的问题:“展翅怎么样?”

“刚升级,成绩不错。”

“有女朋友没有?”

“据我所知还没有。”

这时,展航留意到,杨小姐的男伴已经露出不悦之色,对这不知名的英俊少年十分不满。

杨婉微垂下头一会儿,轻轻说:“替我问候他。”

“好的。”

她回到男伴身边,那高且瘦的年轻人又瞪了于展航一眼,匆匆挽着女友离去。

展航并没有对大哥提到杨小姐,他不认为他还记得她,可是很明显,杨婉微不会忘记于展翅。

于家正计划旅行:“展翅不回来,我们去看他。”

于太太说:“飞机票就已经一大半,不如叫他回来。”

“别省了,想想我们多久没放假?”

于太太仍本着节省是美德,“四个人出去玩一个月,那可是惊人的开销……”

展翘兴奋得不得了,立刻买了加拿大地图回来细究。

那一个星期三,开始的时候,其实同所有的星期三并没有不同。

父亲尚未下班,母亲在整理冬季衣物,姐姐翻开时装杂志,展航在做功课。

母亲同他说:“展航,你检验牙齿的时间到了,同邱医生约一约,下星期去一趟。”

展航记得非常清楚,就那个时候,电话铃响起来。

家中电话最多的是展翘,她照例抢着去听,半晌,只听得卜一声,电话掉下,展翘张大嘴走回来。

于太太问:“谁的电话,什么事?”

展翘喃喃说:“我不懂,有人恶作剧。”

于太太立刻拾起听筒:“喂,哪一位?是,我是。”

这时,展翘已坐倒在地上。

展航走近母亲,于太太茫然地看着小儿子,“有人开玩笑。”

轮到展航接过电话,那一头传来清晰坚定的声音:“于太太,于逢长现在在慈恩医院一O三号病房,请即来见他最后一面。”

声音钻入展航耳中,赶都赶不走,他听见自己说:“发生什么事?”

对方叹口气,“你是谁?”

“我是他儿子。”

“他遇车祸受重伤,我们尽力挽救无效。”

展航又问:“什么样的车祸?”

“你们来了再说可好?”

展航轻轻放下电话。

于太太混身发抖,她问:“是谁开玩笑?”

展航脑筋一片浑沌,扶着母亲坐下,“我去一去医院。”

展翘说:“我也去。”

“你在家陪妈妈。”

于太太忽然握紧拳头,“倘若是真的,我们都要去医院。”

展航点点头,立刻召计程车。

他陪着母姐一起坐后座,紧紧握住她们的手。

三人手心都冰冷,展航脊背全是冷汗。

到了医院,展航脚步象踏在云上,浮着飘向一O三号房,医生已经在等他们。

“于逢长在这里。”

急症室病床上躺着一个男人,头脸身上都搭着管子,一地鲜血,走近了发觉他已生命迹象,皮肤上那种死灰色叫人战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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