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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林公案-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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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便告辞而行,略事拾掇,马上取道出城,径向木渎镇而来。

暂将他搁在路上,先将他师傅的来历叙个明白。赖恩爵的师父姓张,双名唤做幼德,是宿州张兴德的儿子,衣钵亲传,号称少林俞派专家。那张兴德外号人称赛达摩,为俞派圣手,名满中原,四方子弟从他学习武艺的,也不知共有多少。兴德早已去世,幼德因就婚来至木渎镇居住,老婆汤秀姑,是名教师汤禄的胞妹,名满三吴。幼德婚后不多时,汤禄就把家事付托幼德,自在昆仑山练剑,一去不回,幼德就此开场收徒。

赖恩爵也是他的得意弟子,故而他今番遇到这一件扎手的事,就想起了师父。

当时赖恩爵匆匆出城,径向木渎镇而来。行不多时,已进东市梢,瞥见一僧一俗,正在空场上争斗。瞧那和尚,身高八尺,面色苍黑,一目已盲,浓眉环眼,身穿百纳衣,年纪约在四十以外;那个少年,身高不满六尺,年纪约摸十六七岁,生得面白唇红,五官端正,双目突突有神,上身穿着二十四档密门纽扣…市窄袖短袄,下身穿着甩档…布裤,足登抓地虎…布快靴,出落得一表非俗。恩爵不免驻足观看。初时和尚一味躲闪,并不还手,那少年不知好歹,竟得寸进尺,下起杀手来了,看他倒退一步,把身一扭,使个黑虎掏心,一插手向和尚分心打去。和尚见他来势凶,并不招架,闪身避过。少年一拳不着,即一反腕变个海底捞月的家数,直向和尚小腹下插入,满想这一来定能拧碎他的睾丸。却不料那和尚原是个有道之人,起初见他年幼,一味退让,现在见他连下两路辣手,不觉勃然大怒道:“无知小子,你道佛爷爷当真怕你不成?仔细着,照打!”

说时起右手二个指头,只在少年脉门上一搭,说声去罢,趁势一送,少年立脚不住,向后倒退了六七步,正欲跌下,忽然来了一人,伸手将少年一手托住,喝道:“无知小子,你有多大本领,擅敢和师伯交手?”恩爵连忙闪眼一望,来者却正是师父张幼德,背后跟着三人:一个年约三十左右,淡黄脸,八字眉,四方口,双目圆睁,身穿黑绸子袄裤,足登青缎子快鞋,却是师弟插翅虎裴雄;第二个二十向外年纪,生得面如敷粉,唇若涂脂,长眉带煞,秀目圆睁,身穿蓝绸袄裤,足登蓝缎快鞋,是师弟玉面虎周培;最后一个,年纪不满三十,生就五短身材,黑脸膛,浓眉环眼,大鼻阔口,身穿…布袄裤,足登…布快鞋,是师弟黑虎赵猛。只见师父托住少年,放过一旁,就上前与和尚接谈。此时赵猛等也瞧见恩爵,恩爵也只好先向师弟们招呼。此时只见师父向那眇目僧人说道:“师兄,和你在武当山一别,光阴迅速,已有十多年不见面了!小徒杨彪,因何开罪师兄?可能看我薄面,饶过了罢?”眇僧还礼答道:“既是师弟的徒弟,算来是一家人,贫僧岂肯过分?”说时伸手入衣袋中摸出一包药末,用手指撮了少许,递给杨彪道:“少年使气,便是吃亏之处,以后当留心一二。这药末敷于患处,自有功效。”杨彪只好伸手接来,如法调敷。眇僧就把打架原因告知幼德道:“咱朝山经过此地,瞥见女拐匪柳七娘在本镇上东张西望,打算诱拐男女孩子,我一腔侠义,想拿住她薄施惩戒,不准在木渎镇上逗留。我就将她一把拖住,恰巧令高徒经过,误会出家人调戏妇女,开口就骂,贫僧正待分辩,他已不问情由,出手就打,女拐匪乘间脱逃,我并无心思与他交手,一直退让,无如他不知好歹,竟下杀手,我才不得已还他一手,恰好老弟来了。”幼德听罢,即喝杨彪上前请罪,并邀眇僧到家,稍尽地主之情,眇僧欣然允诺。恩爵乘此上前,叫应师傅。幼德对于许多徒弟,最爱这一个,当下就含笑说道:“你为什么半年光景不来?跟咱到家细谈吧!”说罢,引众到家,和独目僧分宾主坐下,恩爵与众徒弟下坐。幼德和独目僧略叙了一会别后情形,方向恩爵问道:“你许久不来,在家作什么?”恩爵答道:“现在林臬台署中充幕宾,奉命往太湖拿捉堂叔赖英及逃犯李根寿,为恐众寡不敌,特来恳请师傅相助,不知师傅意下如何?”

要知后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第二十三回   任封圻保障东南 查漕弊救济州县

且说恩爵向师傅说明来意,求他相助捉拿赖英、李根寿,并请他同去帮助林公。幼德闻言,踌蹰半晌,才说道:“久闻林大人是有名的清官,他既有困难,我们理合帮他办事;不过,我们师徒和赖、李二犯皆属素昧平生,面不相识,你与赖英又有叔侄之分,似乎不便露脸拿他;依我的主意,必须派一个能干的人,并且认得赖英、李根寿,先往投太湖马迹山卧底,查明二人住宿的所在,约定日期,然后前去动手拿捉,那才可以手到成擒,一网打尽。但是谁人能当得卧底的重任,却费周章呢!”幼德言毕,独目僧插言道:“出家人本想到马迹山湖神祠去,探望住持法明,今番也算天缘巧合,就顺道替你们密探赖、李二犯的藏身所在。”赖恩爵闻言大喜,连忙说道:“全仗师伯热心帮助!”当时又商议了一会,幼德设宴款待。当晚,独目僧与恩爵都在张家耽搁。次日,吃过早饭,独目僧与幼德约定五日为期,他就作别动身,搭船先往马迹山。恩爵在师父家中又耽搁了数日。

到了约定的那一天,金刀张幼德、武举赖恩爵、玉面虎周培、插翅虎裴雄、黑虎赵猛、小老虎杨彪等六位侠士,扮做香客模样,同坐大号快船,驶入太湖,正遇顺风,扯满风帆,向马迹山驶来。船行如箭,不多几时,马迹山已在前面了!大家正在指点谈笑,忽然芦苇中划出四艘巡哨盗船,飞也似地驶到快船前,巡哨头目喝道:“什么船?”船伙计王二接道:“香客船,到湖神祠去做佛会的。”原来王二自小在水面上生活,晓得太湖枭匪规矩,见船要搜检查问的。当下那头目听说香船,一纵身跃上船头,入舱查看,瞧见香花灯烛,一应佛礼,信以为真,略略向众人看了一看,径自出舱回小船而去。王二重又扯满风篷,直到马迹山前落篷停泊。独目僧已在岸上等候,招呼师徒六人登岸,移步上山。路上,独目僧悄悄向恩爵说道:“赖英那厮已往北京去走门路,欲将林臬台参革;李根寿现由蔡牵派为巡山大头目。”说话之间,已到湖神祠中,法明殷懃接入,即备素宴款待。独目僧又同众人说道:“李匪每晚要出来巡查两次,拿他却也容易,不过湖中巡查严密,只怕拿住了半途上再生枝节,并且被蔡匪知道底细,法明师决不能再在此存身。”恩爵答道:“这倒不妨。只怕李根寿拿不到,拿到了他,我们连夜开路,就是遇见巡湖的,有了这许多人,还怕发放不得?就是法明师也可跟我们同行,苏城中寺院多得很,何愁无安身处?”法明也点头称善。等到席散,议定分三面兜拿,张幼德当路埋伏,独目僧、恩爵为接应,赵、裴、周、杨四人埋伏深林中,截杀巡山喽啰。各人派定差使,等到黄昏,各带武器,分头而去。

却说张幼德正在山上瞻望,约摸一个更次,远远见一簇火光,蜿蜒而来,越走越近,只见一人乘马,六个喽啰掌灯前导,幼德就一拍掌发个暗号。李根寿在马上忽然听得啪啪几响,连忙扣马说道:“前面什么声响?仔细查来!”最前两个喽啰,执灯向四面照看,不曾瞧见什么,谎报道:“那是野兔追逐。”

李匪就重行点马前进。幼德伏在山石下,瞧得清楚,急使个猛虎穿林的家数,直扑到李匪马后,挥动手中的练金八宝刀,如风扫残云般直卷进去,只听喀嚓一声,那马的后腿,已砍断了一条,那马受痛狂嘶一声,猛地一跃,把李根寿颠下马背,扑在地上。李根寿情知不妙,正待起身迎斗,哪里还来得及,张幼德何等迅疾,一个腾步已到身旁,手起刀落,李根寿大腿上已戳成一个透明大窟窿,负痛狂叫有刺客。此时,恩爵等五人从深林跳出,恰巧一对一,不费吹灰之力,把六个喽啰一起砍死。张幼德挥刀割下李匪的衣角,塞住了他的嘴。解他的腰带,将他捆个结实,然后大家扛了李根寿,取道回船。此时,法明也带了两个徒弟,以及应用衣服等类,也到船上,当即吩咐开船。将李匪捆在一边,恩爵等在舱中饮酒。今番从山前驶出,湖中巡船等误认是头目出去开差使,故并不来查问。

张幼德等安然出了太湖,直到胥门停泊,时已过午。大家押着李根寿径到臬台衙门,交给施顺暂行看管。独目僧作别往杭州,恩爵攀留不住,拱手而别。师徒六人,同至客堂坐定,恩爵就到签押房禀明林公。林公着实奖励了一番,一面命厨房速备盛宴,款待众义士,一面同恩爵出来,与幼德等相见,称扬了一番。然后,更换冠服,升坐大堂,提讯李根寿。根寿向上一看,那高坐堂皇的,恰正是前此幽白石洞的相面先生,自知无可抵赖,只好供认。并提朱四到堂,与他对质。根寿供称:“少年死尸,名叫许森,家住娄门外,因姊姊翠菊被赖英强抢,欲行非礼,自行撞死白石洞中。许森连日到别墅中,索人吵闹。

赖英命咱用铁尺把他打死,尸体入棺,由朱三、朱四扛出。至于移尸一案,实不知情。”林公命他画了供,上刑具收监,一面备文申详,一面传许森家属领尸。等到京详复转,李根寿斩首,朱四监禁三年,一桩移尸公案方算告一段落。

自从此案结束以后,苏城人士对于林公的敢作敢为,传播里巷,真是口碑载道,誉满全城。因此之故,往昔有许多平民,受人欺负,又惧怕官府不敢出首,含冤负屈的,如今得此清官,也趁此机会,告起状来,故林公案下,十分忙碌。那些状纸虽告的事情不一,就中以告恶霸潘金城等的案件最多,要占到十分之六七。林公暗想:到任之前,就得到老师手谕,命查办三恶霸,这潘也在其中。如今既有这许多人告他,平日的为人,也可想而知了。但是欲办此案,必须调查清楚,然后下手。

当下便向赖恩爵询问此二人的行径。恩爵答道:“本地姓潘的,本分贵潘、富潘两支,这潘金城却是贵潘一支,家住山塘,平日专门聚赌抽头,包揽词讼,斗蟋蟀,养黄鸟,结交游侠子弟,酒食争逐。但他人极聪明,又富于胆略,可惜走了邪路,若能改过迁善,前程未可限量。此等人宜乎用德感化,非强力所能折服。愚见以为恩师先写信去规劝他一番,开他一条自新之路,在潘相国面上也交代得过。至于那葛大力本是沙棍出身,私通大盗,无恶不作,家产原有二千亩沙田,都是用武力抢夺得来的,家中常养一百多名打手,并风、雷、火、电四个教师,专备夺沙田械斗之用。家中姬妾众多,开销浩大,沙田租息微薄,以致日不敷出,无可如何,只索勾结大盗,做那坐地分赃的勾当,从沙头搬到苏城,住在胥门外枣市,论其罪恶,实居三恶之首,应该捉拿,为民除害。”林公愤然说道:“该管府县,真胡涂极了!他如此横行,为什么不早行拿办,以安地方。”恩爵说道:“这也难怪他们,因为葛大力有兄名大椿,在京为御史,而为权奸穆彰阿的爪牙,府县畏大椿势焰,就是有人控告,他们如何敢去与他为难?因此大力更加横行无忌了!”林公说道:“他人怕惧权奸,我却不怕,非将此人捉拿严办不可。只是他家既有武师,拿捉也非易事,只有偏劳令师去密拿。”当下就押下公事,授给恩爵。恩爵告退出来,将公事转交张幼德,并且把林公的话细说一遍。幼德说道:“为师素知金面魔王是苏省的著名恶霸,京中既有偌大的靠山,家中又有许多漏网的大盗,最凶猛的是风、雷、火、电四个教师一篷风肖仲、轰天雷裘狮、火眼豹冯虎、电光腿褚宗,本都是林清的党羽,自从林清伏法以后,他们才投奔葛大力。现在林公到任以后,便访赖英,此辈听了风声,岂有不加防备;拿他固然不易,而且还须防他们先发制人,先派人前来行刺。为今之计,你只好等在这里,保护大人,小心守卫,不可懈怠;我另带徒弟出去设法密拿,双方兼顾,始免岔事。”一面又吩咐赵猛、裴雄、周培、杨彪四人,扮作商客模样,各带随身兵器,先出胥门,到昌记客寓中暂住;自己便向枣市而来,察看葛大力的住宅。但此间大厦极多,不能确定,恰好路旁有家酒肆,便走入肆中喝酒,借端向酒保问起葛家的住宅。酒保见问,便向他看了一看,才指着西面说道:“那边朱家庄上,有个新造的大庄院,便是葛二爷的住宅。客人是不是为沙田事,要去找葛二爷么?”幼德随口道:“是啊!不知他可在家中?”酒保答道:“大约总在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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