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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晋书-第1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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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生,浊酒一杯,弹琴一曲,志意毕矣,岂可见黄门而称贞哉!若趣欲共登王途,

期于相致,时为欢益,一旦迫之,必发狂疾。自非重仇,不至此也。既以解足下,

并以为别。

此书既行,知其不可羁屈也。性绝巧而好锻。宅中有一柳树甚茂,乃激水圜

之,每夏月,居其下以锻。东平吕安服康高致,每一相思,辄千里命驾,康友而

善之。后安为兄所枉诉,以事系狱,辞相证引,遂复收康。康性慎言行,一旦缧

绁,乃作《幽愤诗》,曰:

嗟余薄祜,少遭不造,哀茕靡识,越在襁褓。母兄鞠育,有慈无威,恃爱肆

姐,不训不师。爰及冠带,凭宠自放,抗心希古,任其所尚。托好《庄》《老》,

贱物贵身,志在守朴,养素全真。

曰予不敏,好善暗人,子玉之败,屡增惟尘。大人含弘,藏垢怀耻。人之多

僻,政不由己。惟此褊心,显明臧否;感悟思愆,怛若创磐。欲寡其过,谤议沸

腾,性不伤物,频致怨憎。昔惭柳惠,今愧孙登,内负宿心,外恧良朋。仰慕严、

郑,乐道闲居,与世无营,神气晏如。

咨予不淑,婴累多虞。匪降自天,实由顽疏,理弊患结,卒致囹圄。对答鄙

讯,絷此幽阻,实耻讼冤,时不我与。虽曰义直,神辱志沮,澡身沧浪,曷云能

补。雍雍鸣雁,厉翼北游,顺时而动,得意忘忧。嗟我愤叹,曾莫能畴。事与愿

违,遘兹淹留,穷达有命,亦又何求?

古人有言,善莫近名。奉时恭默,咎悔不生。万石周慎,安亲保荣。世务纷

纭,只搅余情,安乐必诫,乃终利贞。煌煌灵芝,一年三秀;予独何为,有志不

就。惩难思复,心焉内疚,庶勖将来,无馨无臭。采薇山阿,散发岩岫,永啸长

吟,颐神养寿。

初,康居贫,尝与向秀共锻于大树之下,以自赡给。颍川钟会,贵公子也,

精练有才辩,故往造焉。康不为之礼,而锻不辍。良久会去,康谓曰:“何所闻

而来?何所见而去?”会曰:“闻所闻而来,见所见而去。”会以此憾之。及是,

言于文帝曰:“嵇康,卧龙也,不可起。公无忧天下,顾以康为虑耳。”因谮

“康欲助毌丘俭,赖山涛不听。昔齐戮华士,鲁诛少正卯,诚以害时乱教,故圣

贤去之。康、安等言论放荡,非毁典谟,帝王者所不宜容。宜因衅除之,以淳风

俗”。帝既昵听信会,遂并害之。

康将刑东市,太学生三千人请以为师,弗许。康顾视日影,索琴弹之,曰:

“昔袁孝尼尝从吾学《广陵散》,吾每靳固之,《广陵散》于今绝矣!”时年四

十。海内之士,莫不痛之。帝寻悟而恨焉。初,康尝游于洛西,暮宿华阳亭,引

琴而弹。夜分,忽有客诣之,称是古人,与康共谈音律,辞致清辩,因索琴弹之,

而为《广陵散》,声调绝伦,遂以授康,仍誓不传人,亦不言其姓字。

康善谈理,又能属文,其高情远趣,率然玄远。撰上古以来高士为之传赞,

欲友其人于千载也。又作《太师箴》,亦足以明帝王之道焉。复作《声无哀乐论》,

甚有条理。子绍,别有传。

向秀,字子期,河内怀人也。清悟有远识,少为山涛所知,雅好老庄之学。

庄周著内外数十篇,历世才士虽有观者,莫适论其旨统也,秀乃为之隐解,发明

奇趣,振起玄风,读之者超然心悟,莫不自足一时也。惠帝之世,郭象又述而广

之,儒墨之迹见鄙,道家之言遂盛焉。始,秀欲注,嵇康曰:“此书讵复须注,

正是妨人作乐耳。”及成,示康曰:“殊复胜不?”又与康论养生,辞难往复,

盖欲发康高致也。

康善锻,秀为之佐,相对欣然,傍若无人。又共吕安灌园于山阳。康既被诛,

秀应本郡计入洛。文帝问曰:“闻有箕山之志,何以在此?”秀曰:“以为巢许

狷介之士,未达尧心,岂足多慕。”帝甚悦。秀乃自此役,作《思旧赋》云:

余与嵇康、吕安居止接近,其人并有不羁之才,嵇意远而疏,吕心旷而放,

其后并以事见法。嵇博综伎艺,于丝竹特妙,临当就命,顾视日影,索琴而弹之。

逝将西迈,经其旧庐。于时日薄虞泉,寒冰凄然。邻人有吹笛者,发声寥亮。追

想曩昔游宴之好,感音而叹,故作赋曰:

将命适于远京兮,遂旋反以北徂。济黄河以泛舟兮,经山阳之旧居。瞻旷野

之萧条兮,息余驾乎城隅。践二子之遗迹兮,历穷巷之空庐。叹《黍离》之愍周

兮,悲《麦秀》于殷墟。惟追昔以怀今兮,心徘徊以踌躇。栋宇在而弗毁兮,形

神逝其焉如。昔李斯之受罪兮,叹黄犬而长吟。悼嵇生之永辞兮,顾日影而弹琴。

托运遇于领会兮,寄余命于寸阴。听鸣笛之慷慨兮,妙声绝而复寻。伫驾言其将

迈兮,故援翰以写心。

后为散骑侍郎,转黄门侍郎、散骑常侍,在朝不任职,容迹而已。卒于位。

二子:纯、悌。

刘伶,字伯伦,沛国人也。身长六尺,容貌甚陋。放情肆志,常以细宇宙齐

万物为心。澹默少言,不妄交游,与阮籍、嵇康相遇,欣然神解,携手入林。初

不以家产有无介意。常乘鹿车,携一壶酒,使人荷锸而随之,谓曰:“死便埋我。”

其遗形骸如此。尝渴甚,求酒于其妻。妻捐酒毁器,涕泣谏曰:“君酒太过,非

摄生之道,必宜断之。”伶曰:“善!吾不能自禁,惟当祝鬼神自誓耳。便可具

酒肉。”妻从之。伶跪祝曰:“天生刘伶,以酒为名。一饮一斛,五斗解酲。妇

儿之言,慎不可听。”仍引酒御肉,隗然复醉。尝醉与俗人相忤,其人攘袂奋拳

而往。伶徐曰:“鸡肋不足以安尊拳。”其人笑而止。

伶虽陶兀昏放,而机应不差。未尝厝意文翰,惟著《酒德颂》一篇。其辞曰:

有大人先生,以天地为一朝,万期为须臾,日月为扃牖,八荒为庭衢。行无

辙迹,居无室庐,幕天席地,纵意所如。止则操卮执觚,动则挈槪岷┚剖

务,焉知其余。有贵介公子、摚鸫κ浚盼岱缟槠渌裕朔荞侨两螅

目切齿,陈说礼法,是非蜂起。先生于是方捧瓮承槽,衔杯漱醪,奋髯箕踞,枕

曲藉糟,无思无虑,其乐陶陶。兀然而醉,怳尔而醒。静听不闻雷霆之声,熟视

不睹泰山之形。不觉寒暑之切肌,利欲之感情。俯观万物,扰扰焉若江海之载浮

萍。二豪侍侧焉,如蜾蠃之与螟蛉。

尝为建威参军。泰始初对策,盛言无为之化。时辈皆以高第得调,伶独以无

用罢。竟以寿终。

谢鲲,字幼舆,陈国阳夏人也。祖缵,典农中郎将。父衡,以儒素显,仕至

国子祭酒。鲲少知名,通简有高识,不修威仪,好《老》《易》,能歌,善鼓琴,

王衍、嵇绍并奇之。

永兴中,长沙王乂入辅政,时有疾鲲者,言其将出奔。乂欲鞭之,鲲解衣就

罚,曾无忤容。既舍之,又无喜色。太傅东海王越闻其名,辟为掾,任达不拘,

寻坐家僮取官稿除名。于时名士王玄、阮修之徒,并以鲲初登宰府,便至黜辱,

为之叹恨。鲲闻之,方清歌鼓琴,不以屑意,莫不服其远畅,而恬于荣辱。邻家

高氏女有美色,鲲尝挑之,女投梭,折其两齿。时人为之语曰:“任达不已,幼

舆折齿。”鲲闻之,敖然长啸曰:“犹不废我啸歌。”越寻更辟之,转参军事。

鲲以时方多故,乃谢病去职,避地于豫章。尝行经空亭中夜宿,此亭旧每杀人。

将晓,有黄衣人呼鲲字令开户,鲲憺然无惧色,便于窗中度手牵之,胛断,视

之,鹿也,寻血获焉。尔后此亭无复妖怪。

左将军王敦引为长史,以讨杜彛Ψ庀掏ず睢D赣侨ブ埃祝ǘ卮蠼

长史。时王澄在敦坐,见鲲谈话无倦,惟叹谢长史可与言,都不眄敦,其为

人所慕如此。鲲不徇功名,无砥砺行,居身于可否之间,虽自处若秽,而动不累

高。敦有不臣之迹,显于朝野。鲲知不可以道匡弼,乃优游寄遇,不屑政事,从

容讽议,卒岁而已。每与毕卓、王尼、阮放、羊曼、桓彝、阮孚等纵酒,敦以其

名高,雅相宾礼。

尝使至都,明帝在东宫见之,甚相亲重。问曰:“论者以君方庾亮,自谓何

如?”答曰:“端委庙堂,使百僚准则,鲲不如亮。一丘一壑,自谓过之。”温

峤尝谓鲲子尚曰:“尊大君岂惟识量淹远,至于神鉴沈深,虽诸葛瑾之喻孙权不

过也。”

及敦将为逆,谓鲲曰:“刘隗奸邪,将危社稷。吾欲除君侧之恶,匡主济时,

何如?”对曰:“隗诚始祸,然城狐社鼠也。”敦怒曰:“君庸才,岂达大理。”

出鲲为豫章太守,又留不遣,藉其才望,逼与俱下。敦至石头,叹曰:“吾不复

得为盛德事矣。”鲲曰:“何为其然?但使自今以往,日忘日去耳。”初,敦谓

鲲曰:“吾当以周伯仁为尚书令,戴若思为仆射。”及至都,复曰:“近来人情

何如?”鲲对曰:“明公之举,虽欲大存社稷,然悠悠之言,实未达高义。周顗、

戴若思,南北人士之望,明公举而用之,群情帖然矣。”是日,敦遣兵收周、戴,

而鲲弗知,敦怒曰:“君粗疏邪!二子不相当,吾已收之矣。”鲲与顗素相亲重,

闻之愕然,若丧诸己。参军王骄以敦诛顗,谏之甚切,敦大怒,命斩峤,时人士

畏惧,莫敢言者。鲲曰:“明公举大事,不戮一人。峤以献替忤旨,便以衅鼓,

不亦过乎!”敦乃止。

敦既诛害忠贤,而称疾不朝,将还武昌。鲲喻敦曰:“公大存社稷,建不世

之勋,然天下之心实有未达。若能朝天子,使君臣释然,万物之心于是乃服。杖

众望以顺群情,尽冲退以奉主上,如斯则勋侔一匡,名垂千载矣。”敦曰:“君

能保无变乎?”对曰:“鲲近日入觐,主上侧席,迟得见公,宫省穆然,必无虞

矣。公若入朝,鲲请侍从。”敦勃然曰:“正复杀君等数百人,亦复何损于时!”

竟不朝而去。是时朝望被害,皆为其忧。而鲲推理安常,时进正言。敦既不能用,

内亦不悦。军还,使之郡,涖政清肃,百姓爱之。寻卒官,时年四十三。敦死

后,追赠太常,谥曰康。子尚嗣,别有传。

胡毋辅之,字彦国,泰山奉高人也。高祖班,汉执金吾。父原,练习兵马,

山涛称其才堪边任,举为太尉长史,终河南令。辅之少擅高名,有知人之鉴。性

嗜酒,任纵不拘小节。与王澄、王敦、庾岂攵俱为太尉王衍所昵,号曰四友。澄

尝与人书曰:“彦国吐佳言如锯木屑,霏霏不绝,诚为后进领袖也。”

辟别驾、太尉掾,并不就。以家贫,求试守繁昌令,始节酒自厉,甚有能名。

迁尚书郎。豫讨齐王冏,赐爵阴平男。累转司徒左长史。复求外出,为建武将军、

乐安太守。与郡人光逸昼夜酣饮,不视郡事。成都王颖为太弟,召为中庶子,遂

与谢鲲、王澄、阮修、王尼、毕卓俱为放达。

尝过河南门下饮,河南驺王子博箕坐其傍,辅之叱使取火。子博曰:“我卒

也,惟不乏吾事则已,安复为人使!”辅之因就与语,叹曰:“吾不及也!”荐

之河南尹乐广,广召见,甚悦之,擢为功曹。其甄拔人物若此。

东海王越闻辅之名,引为从事中郎,复补振威将军、陈留太守。王弥经其郡,

辅之不能讨,坐免官。寻除宁远将军、扬州刺史,不之职,越复以为右司马、本

州大中正。越薨,避乱渡江,元帝以为安东将军谘议祭酒,迁扬武将军、湘州刺

史、假节。到州未几卒,时年四十九。子谦之。

谦之字子光。才学不及父,而傲纵过之。至酣醉,常呼其父字,辅之亦不以

介意,谈者以为狂。辅之正酣饮,谦之规而厉声曰:“彦国年老,不得为尔!将

令我尻背东壁。”辅之欢笑,呼入与共饮。其所为如此。年未三十卒。

毕卓字茂世,新蔡鮦阳人也。父谌,中书郎。卓少希放达,为胡毋辅之所知。

太兴末,为吏部郎,常饮酒废职。比舍郎酿熟,卓因醉夜至其瓮间盗饮之,为掌

酒者所缚,明旦视之,乃毕吏部也,遽释其缚。卓遂引主人宴于瓮侧,致醉而去。

卓尝谓人曰:“得酒满数百斛船,四时甘味置两头,右手持酒杯,左手持蟹螯,

拍浮酒船中,便足了一生矣。”及过江,为温峤平南长史,卒官。

王尼,字孝孙,城阳人也,或云河内人。本兵家子,寓居洛阳,卓荦不羁。

初为护军府军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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