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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枭雄与女囚-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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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鹏长的既像吕乔,也同样很像坐在自己身边的花白头发的人。1米八的个头,宽宽的肩膀,白净的肤色,文静而又不失谦逊。这孩子既有母亲的那份睿智,也有父亲的那份憨实,还有点孩子父母亲都不具备的东西,似曾在哪里感悟过。张君毅看着晓鹏,眼里噙满爱怜。

“你妈妈说,你学的是给排水专业?”张君毅尽量克制住内心的痛楚和叹息。

“是的。省规划设计院已经在我们学校和我签订了就业意向,但是我还想考研,没想到我……,”郑晓鹏没有说下去,下意识地看了看放在桌边的拐杖,“妈妈吃苦受罪,都是因为我。”

“是吗?你妈妈没有谈到这个方面的问题,只说自己遇到了麻烦。”

“大哥,你好。很高兴能认识你。”张君毅转而边向郑东升打招呼,边将自己的名片递给郑东升和郑晓鹏。

“我没有名片,对不起。”郑东升边看着张君毅递过来的名片,边笑着随手拢了一把花白的、硬生生的头发,“服务生,来一杯龙井,两杯南山咖啡,三块三明治。”

“不客气了。大哥,这是吕主任给你们的字条,你们看看。”

郑东升很明白,无论如何,吕乔都不会给自己写任何字条,所以他接过字条就交到了晓鹏手里。看见服务生端着托盘走过来,就帮着招呼张君毅用茶点。

郑晓鹏以最快的速度阅读了妈妈写的字条,然后将字条递给郑东升:“爸爸,这是妈妈写给你的。”

“看来,我无法躲过这一劫。故你想办法按照下面的地址,找到妈妈她们。晓鹭在寄宿学校,周五接回,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我马上就被带上飞机了,估计就关押在N市的某个地方。如果接回了老小,给我一个平安回家的信息。

妈妈住:C市锦绣花园K座302室

晓鹭的学校:C市凤凰屯外国语学校一(五)班。

快!快!快!!!

乔匆匆于即日“

“你妈妈在第一看守所,昨晚上我们一直跟在检察院的车子后面发现的。”见郑东升在看字条,张君毅对郑晓鹏说道。

“今天已经是周四了,今晚必须要赶到C市,否则明天来不及接晓鹭。”郑晓鹏拿出手机,在手机上查看日期。

看着吕乔熟悉的字迹,的确,这张字条分明就是写给自己的。

郑东升的心里涌起了些许暖意。“我看这样,晓鹏回家给你妈妈找些衣物和被褥,我们一起去看守所给你妈送去,然后就开车到C市去接姥姥和晓鹭。”

“爸爸,你有高血压,能行吗?再说了,你的车子太小、太旧了,400多公里的路程,恐怕不行。还是想办法去借一辆大一点的、车况好的车子吧,否则,就怕耽误功夫。”

“什么也别说了,我一定要去。”郑东升情绪很亢奋,“你姥姥住处的电话你有吧?要不要先通知你姥姥?”他问晓鹏。

“我不敢给姥姥打电话,怕在电话里说漏了嘴让她受到惊吓。有了地址,还是直接去比较好。”

“晓鹏说得对。吕总的一位客户有一辆新的面包车,我已与他们商量好了,一块去。我现在就去准备,你们也回家收拾一下,两小时后,我们还在这里集中,行不?”张君毅边说边站了起来,“事不宜迟,大哥,晓鹏,我先走了,一会儿见。”

“太谢谢你了,张先生。”郑东升送张君毅到楼梯口,又忙着到吧台边去付账了。

与吕乔对话,如果吕乔的字条能够作为是一种对话的话,他很欣慰。尽管与吕乔共同在一起生活的岁月留下的只是争吵、冷战的记忆,但仍然有美好的东西在郑东升的心里扎根,原因很简单,因为他爱吕乔。还有一个原因,正是因为吕乔,才让他真正走出了身心和病痛的阴霾。说白了,没有吕乔那傲气的目光,也不会有他今天的成功。当他从开始记恨因为吕乔的粗心和忽略直接造成了儿子晓鹏的伤残,到他理解了吕乔作为母亲进行反击的一系列手段,以及与沈非反目成仇的过程,一点一滴,通过儿子晓鹏的言谈,他了解得清清楚楚。

他一直都在盼望与吕乔之间有一个新的转机。这也是他撑起病痛的身躯艰难守望的信念。他很后悔前几年拒绝了吕乔伸出的援助之手。但是回过头他又想,如果接受了吕乔的帮助也就没有自己的今天,吕乔的眼神里将永远是一种怜悯,那不是他郑东升需要的生活。他设想了许许多多与吕乔再次见面的场景,他也相信只要活着,他和她还有冰释前嫌的可能。但是,再怎样富有想象力的人也不会将美好的希冀与官司、牢狱之灾联系在一起。

也就是说,郑东升与吕乔的进一步对话,已经悄悄地,平静地,在吕乔已经拘捕的前提下来临了。

第六章 绝尘往昔

郑东升第一次来到吕乔的家中。

儿子正在交待保姆给吕乔准备换洗衣服之类的东西,郑东升在吕乔的家中随意地走动着。

沿着扶梯上了二楼,正对楼梯口有一扇镶有白色铁艺的双开玻璃门,推开门一看,居然是一个空中花园,足足有百余平方米。四季常青的马尼拉草皮,被鹅卵石铺就的小径曲曲弯弯地连接起来;半人高的庭院灯下方安装了内嵌的背景音箱;女儿墙的一角有一座人工假山,顶部栽植了一棵造型别致的松柏,汩汩流水沿着布满青苔的沟壑汇集在一起,倾泻进假山下方的一座水池中;见那山涧上一块突出的平台,坐着一个雕塑的渔翁,怡然自得,还口含一根夸张的烟杆,另一个雕塑的老婆婆挎着一个篮子,沿着山坡向垂钓的老渔翁走去;水池里埋设了红、黄、兰等色系的灯管,将那一泓池水映照得五颜六色;葡萄架下大理石圆桌和靠背的大理石条椅很随意的摆放着,那日本品种的月季花还在姹紫嫣红的绽放。

郑东升有些怅然,不知自己此时身在何处。他晃了晃脑袋,将视线从园中的月季花和假山上收了回来,转身拐进二楼的走廊,推开了另一扇门。

这是一间带有独立卫生间的卧室。落地窗幔是缎面的藕色,还有一层薄薄的、透明的浅藕色窗纱;实木大床并不奢华,但床上用品考究,色系与窗幔相辉映;卫生间里排风扇在轻微的转动着叶片,一阵淡淡的香水味儿飘洒开来。郑东升有些哑然,忽然想起了自己那里为吕乔装修的房间,自嘲似的苦笑就挂上了眉梢。假如,某一天,吕乔来到他的庄园,看到了为她布置的房间和一应生活用具,会作何感想呢?

郑东升知道学建筑设计的吕乔心思缜密,做任何事情都要求尽善尽美。她的花园、她的卧室就使人过目难忘。心里这么想着,走出房门下了楼,踱进了吕乔拥有的近40平方米的客厅,客厅与厨房和餐厅相连,三个不同功能的区域只使用了暗红色的砖砌墙体进行隔断和区别。客厅里是暖色调的皮质沙发和挂式液晶电视,一个树根雕琢的镂空托架上站立着同样是木质雕塑的雄鹰展翅;厨房里,是冷色调的意大利原装橱柜和嵌在橱柜内的进口无门冰箱。所谓无门冰箱,并不是真的没有门,而是在装修时根据装修色彩与整体橱柜配制成一色的镶嵌门;餐厅一张圆形的明式餐桌和餐椅是用藤条和实木打制的,新潮中又有一抹古色古香;犄角还有一个三面镶玻璃镜的酒柜,摆放着马爹利和轩尼诗。郑东升知道吕乔不太会喝酒,那么,摆放在这么一个酒柜里的酒只能有一种功能,那就是纯粹的观赏,也有主人故弄炫耀的成分。酒柜上层吊放着高脚的玻璃酒杯,衬托下层的酒瓶,显示出饱满和丰富、华丽和儒雅。郑东升凑近前去仔细瞧,才发现,酒瓶只有两个,酒杯只有六个,被从三个方面玻璃镜折射过来的反照下,似乎平添了许多的酒瓶和酒杯,琳琅满目。“难怪,是这样。”郑东升有些默然,原来吕乔的内心里追求的不仅仅是爱,还有完美。

“完美”,是的,郑东升做不到,他无法给予,但是沈非就能给予吗?他突然明白了,沈非也不能给予。郑东升从深层次理解了吕乔为了伤残的儿子讨说法而不顾一切的举动。她是为了她失去的完美在搏命啊!

曾经,吕乔和郑东升约定,今生不再见面。其实,他们有过一次见面,是郑东升下岗后积郁病重的那一次。

郑东升的房门变了形,不用劲是关不拢的。所以,病倒在床上的他索性也就不关门,白天黑夜也就那样虚掩着,反正这个破家也没什么东西让人去偷去抢。那一天,门突然开了,门口站着一个他多少次在梦里才能看见的人。

是吕乔。

“已经都这样了,还是跟我回去吧。我家的条件比你这里好得多。”吕乔自高而下地看着躺在床上连翻身都很困难的郑东升:“咱们不是夫妻,但可以是朋友,有困难,我当然要帮助你。”

“你走吧,我不需要怜悯。”郑东升脸朝着墙,一动不动:“我有病,是我自己的事,与你无关。”

“你太死心眼了。都病成这样了,还跟自己过不去。”吕乔瞧瞧四周,屋子里散发出一股酸菜和中草药混杂的味道,吕乔皱了皱眉头。餐桌上还有半碗吃剩下的面条,窗台上摆放的一盆含笑,也枯萎的没有了半点生气。厨房的门铰链脱落了,那门就斜斜地靠在墙边上,燃气灶上有一个很大的熬中药的瓦罐。她很惊讶,居然她就在这里和郑东升生活了许多年。吕乔的面容有些不忍,无论如何,她也想不出郑东升会活成这幅摸样。

说实话,不是儿子反反复复说他爸爸犯了高血压,半身有些麻木的话,她是不会再来到这个曾经是她和郑东升共同的家。

“看在儿子的份上,到我那里去住吧。”

郑东升试图从床上坐起来,试了几次都不行。吕乔上前扶他,他推开了她的手。好不容易,他总算爬了起来,艰难地移动了一下身子,往床头的位置靠了靠。感觉舒服一些后,他摸索着点上了一支烟,将烟盒随意地丢在了床头边,又将有些麻木的左手在胸面前抬上抬下,反复了好几次。

“去你那里算怎么一回事?你办任何事情都是这么随便的吗?”

吕乔见郑东升话里有话,又见他胡子拉碴,头发蓬乱,明显缺乏营养的脸颊十分瘦削,心里像针扎般的痛,五味杂陈堆积于胸,难以理清她现在的心情。她没有接郑东升的话茬,她心里明白郑东升对她的一切都了解得很清楚。但是,自己却从来没有从儿子那里主动打听过郑东升的情况。这次生病,儿子也是实在看着不行了,才告诉了她。吕乔明白,郑东升这次因为高血压造成半身不遂,与他下岗有很大关系。要不,给他找一份工作,她认为这是个关键,也是说服郑东升到他哪里去养病的好理由。

“东升,要不这样。你先去我那里好好调养一阵子,待病好了,你想到哪里去就到哪里去。工作嘛,不成问题,我可以帮你介绍。但是一定要养好病,你看行不行?”

“你的女儿有一岁了吧?”郑东升故意答非所问。

“是的,上个月过的生日。”

“沈——,对,沈非怎么还不跟你结婚啊?”郑东升的眼睛里露出了装出来的关切。

吕乔很难堪。“这是我的事情,与你没有关系。”

郑东升肯定从吕乔的表情里看出了她的不自信,“所以我的事情也与你没有关系。”郑东升腮帮子上的肌肉在跳动,脸上却带着不易察觉的笑容,那勉强的笑容里还有些挑衅的成分在里面。

吕乔非常熟悉郑东升的这个表情,只要他腮帮上的肌肉在抽搐,说明他的内心极不平静。

吕乔很尴尬的站在那里,一身的时装与这种气氛和环境很不协调。郑东升那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让她突然感到浑身上下都长满了芒刺般的疼痛。“起来,到我那里去。”她下意识地躲开了那刺眼的锋芒,觉得心绪全给郑东升搅乱了。“晓鹏很想你。”她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为了儿子你也应该听我一次,好不好?”

“不要拿儿子来说事。”郑东升抢白吕乔,“你的家已不是我的家,你我已形同陌路人。不要给我同情好不好,我不需要!”

静默。冷场。五斗橱上那个三五牌座钟不知疲倦地“嗒嗒”响着,似乎又给凝固的空气搅进了一丝粘合剂。吕乔不由地看了一眼那个显得过时的三五牌座钟,在心底深处呼出了一口气:

“你起来!起来!你在这里会死的!跟我走,起来!”吕乔打破了凝固,让空气重新流动。她伸出手拽住郑东升,往床下拖。

“别碰我!我说过了,不去!”郑东升执拗起来,用已经不协调的上半身加上麻木的胳膊,困难的却很坚定地挡住了吕乔伸过来拖自己的双手。吕乔感到了一个病人只有在绝望时才会爆发的力量。她浑身上下像通了电流一样惊怵不已。

吕乔的眼眶里泪水在打转,这个郑东升她不认识了,或者说现在的郑东升不是从前和她生活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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