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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类神-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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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
  他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走到应紫阳面前,直愣愣地看着他:“我这个人,没有什么追求。您说要我把自己安顿好……应公,我现在是没那个精力去做那些事情的。我这辈子注定要献给我的这个理论的,我不求大富大贵,也不求什么传宗接代,我只想做好一件事。做好这件事,我也算是对得起自己的祖宗,对得起沈家这个姓氏。我只求您一件事,我……”
  他忽然哭了起来。一个三十多岁的大男人在四个人面前哭起来令人惊讶。然而更加想不到的是,就在下一刻,他跪下了。
  膝盖磕在木质的地板上,噗通一声响。
  应紫阳一皱眉:“云台,你这是做什么!”
  “我只要十万块,应公,我只要十万块。”沈幕咬牙哽咽着说,“十万块,我就能搞出来!”
  李真微微动容。如果说之前他还觉得这人不可理喻、毫无尊严、执迷不悟的话,那么这个时候,他之前的印象就都统统消失不见了。
  虽然他还弄不清楚沈幕所说的话究竟是真是假,他的那套理论究竟是正确的,还只是自己的癔想,然而……
  一个人能够为那么一件事放弃自尊,在应紫阳的面前跪下来……这种难以想象的执着与隐忍就足以令人钦佩了。
  更何况他似乎的确是将自己的一切都奉献给了他心中的那个事业。辽吉大学是北方闻名的高等学府,作为一个副教授,他本应是过着那种富足平和的中产阶级的生活的。再加上有应家源源不断地资助,但凡他动些脑筋,眼前早就是一个令人艳羡的成功人士了。
  然而他似乎将自己所能拿来的钱统统投进了他的事业当中。
  于是至今孤家寡人,甚至连坏掉的眼镜都舍不得换。
  这样的人,严格来说,的确是有些精神不正常的吧。不过这是可敬的偏执。比起那些一辈子茫无头绪、庸庸碌碌的人来说,或许他更能体会得到生命的真正意义。
  沈幕跪在应紫阳的身前喃喃地说些什么,但与哽咽声混在一处,听不大清楚。
  应昭然走到他身边试着将他拉起来,唉声叹气:“云台,你这是做什么,有事你起来说,这成何体统!”
  然而沈幕抽抽噎噎地跪在那里,衣服被扯开了一半,就是不起。
  李真握了握拳,站起身:“应公。您就……答应了他吧。”
  他当然知道自己这样做很不恰当、甚至可以说是无礼。十万金元不是小数目,对普通人来说当然是巨大的财富。但若是应家,想必不会缺那些钱。
  他也是可以理解应紫阳的。所谓救急不救穷。搞科研是一个无底洞,即便应家财力雄厚,也定然没法支撑一个听起来这么庞大的项目。实际上他们已经做得相当好了——无论两家之前有什么样的渊源,到今天这位老人不但资助了沈幕的学业,还一直支持着他搞这样的科研——完完全全就是将他当做一个极亲近的晚辈来看的。
  两者似乎都没有错。
  但他还是被眼前这个落魄的男人那种执着的精神感动了。
  李真说了话,应紫阳与应昭然都微微一愣。他觉得自己脸上有些发热——这种借花献佛的事情总不大光彩,更何况自己是第一人与人相交。
  沈幕也有些发愣。他扭头看了看李真,使劲儿抹了把眼,却又不小心将眼镜带了下来,于是便用发颤的手去地上摸索。这情景看得李真心里发酸。
  于是他继续说道:“应公。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说过欧非几何这门学问。”
  谁都没想到会是李真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应紫阳的神色略微舒缓了些,低声道:“你说说看。”
  “欧非几何这东西是三百多年前被人提出来的,之后也有一些著名或者不著名的科学家在研究——研究它究竟有什么用,但是一直毫无头绪,人们弄不清楚,这门学问究竟可以做什么。”李真用怜悯的眼神看了看沈幕,“之后的一百七十多年也一直没有找到答案,于是大家觉得那只是毫无用处的理论游戏而已。但是之后,爱因斯坦出现了。他提出了广义相对论。而广义相对论的核心基础,就是欧非几何,和由此发展而来的张量分析理论。”
  李真微微顿了顿:“所以我想说……一些东西虽然眼下看起来无用。但也许……不代表以后无用。再退一步说,可能这位云台兄的确是走进了某个误区。然而我还是希望您,能给他最后一个机会。男人应当一言九鼎,有了这十万,倘若他还是没能搞出什么结果,也就该像您说的那样,考虑娶妻生子、传宗接代了。”
  沈幕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微微一愣之后忙不迭地点头:“对,应公,这是我要的最后十万,倘若我还搞不出什么结果,我沈幕发誓,下半辈子卖肾卖血,也把这些钱统统给您还上!”
  应昭然喝了一声:“云台,你怎么越说越不像话了!我们什么时候要你还过东西?”
  应紫阳沉思了一会儿,叹一口气:“云台,你起来吧。”
  沈幕一愣:“应公,真的是最后十万……”
  李真只得苦笑着说道:“应公已经答应你了。”
  沈幕这才眨了眨眼,从地上站起来,连衣服也顾不得整,站在原地搓着手:“这……这……”
  “要谢就谢子文吧。”老人摇摇头,“给你这十万,让你了了自己的心愿。搞出来了你再来见我。若是没搞出来,就等你什么时候成了家,什么时候来见我。在此之前,我不许你再踏进应家半步。”
  沈幕怔怔地站在原地。刚才的喜悦因为老人的这句话再次消失不见。但片刻之后他重新戴上眼镜,紧紧抿着着自己的嘴,向应紫阳深深鞠了一躬,说道:“应公的大恩大德,云台,永世不忘。”
  而后转过身,又往李真鞠躬:“子文兄的恩德,云台也不敢忘。”
  李真不敢当这个礼,微微侧了侧身。
  随后沈幕深呼吸一口气,昂首阔步,走出了门。
  老人一直目送着他。在门被重新关上之后,疲惫地叹了口气,喃喃自语:“沈家啊。沈江南的后人……怎么就落到如此地步。”
  应昭然轻声道:“父亲安心吧。好歹,云台的人品是可以的。”
  “斯文扫地!”他这一句话说出来,应紫阳似乎更生气了,重重地一拍扶手,“男儿膝下有黄金!”
  应昭然就只能摇摇头,叹口气。
  然而这些话听在李真的耳中,却令他愣住了。沈江南的后人?
  难道他们说的沈江南……是沈默,沈江南? 
  


第二十四章 他还不知道

  或者帝国里有很多人不知道本省的总督、本市的知市。然而说起沈默,却几乎是妇孺皆知的人物。
  沈默,字拙言,号江南,祖籍浙江绍兴,嘉靖年生人。这是一个传奇式的人物。历史上有些人能够凭一人之力扭转潮流走向,而他无疑就是其中之一。正是这个人推动了当朝的君主立宪进程,使帝国避免了覆亡的命运,走上另一条全然不同的道路。
  而李真无论如何都想不到,那位沈幕就是他的后人。
  见了他脸上的讶色,戴炳成微微点头:“对,就是他。”
  李真不知该说什么好。但还是向应紫阳歉意地笑了笑:“应公,刚才是我……”
  但老人摆摆手打断他的话:“你没错。云台这个人,也该经历这么一回了。唉,做学问不易,我当然知道。我弄不清楚他搞的究竟是什么,但是也不能看着他这一辈子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下去。”
  应昭然轻声宽慰:“年后我再去看看他,能帮的话,再试着帮一帮。”
  老人黯然点头:“总是要让他成个家的。”
  被沈幕的事情一搅,之后的晚饭气氛也就低落不少。不清楚应紫阳与沈家曾经有什么样交情,但他打那之后便寡言少语,只有应昭然在招呼戴炳成与李真。晚饭不丰盛,但味道相当好。李真很实诚地填饱了肚子,随后就一边慢慢喝茶一边听两个人闲聊。
  到了将近六点钟的时候,戴炳成起身告辞。
  应昭然将两个人一直送到前厅门外,同时叮嘱李真“有空多来走动”。但仅仅就是客气话罢了——以他的身份当然没可能像戴局长一样想来便来。
  天已经彻底黑下来,车子驶上盘山路,放慢速度往山下驶去。行了一段路,戴炳成瞥了李真一眼:“应公给了你一个字?”
  “嗯。叫子文。”李真不好意思地笑笑,“以前我都不知道有这样的规矩。”
  戴炳成沉默了一会儿,笑起来:“应公很看重你。这么说先前让你多上门走动,也不尽是客气话。”
  但李真有些不以为然——一个表字而已嘛。
  见他这副表情,戴炳成又说道:“你这小子,不知好歹。应公平白无故赐你个字做什么?你和基地里的那些人交往用得着称呼彼此的表字么?”
  李真微微一愣。他不是个傻蛋,戴炳成这么一提醒,心里就多少有些了然。
  对啊,和基地里的人、和自己那个阶层的人相处,当然用不着叫表字——也没几个人有这玩意儿。如果你非得给自己起一个字然后要别人那么称呼你,大家肯定觉得这人是个精神病。
  那么就是说……
  这实际上相当于某种认证,或者入场券?让自己进入那个“使用表字相称”的阶层的入场券?
  李真愣了愣。实际上还是先前那个问题——我何德何能?一个四百多年世家贵族的家长,为什么要这样看重我?
  但戴炳成却在那边自言自语:“你得知道,四年之前,应公才赐了我一个表字,广原。”
  他顿了顿,又看看李真:“这是你的机会,好好把握。”
  李真勉强笑了笑,没说话。但他一直觉得这世上从没有免费的午餐。至于戴炳成所说的机会——他压根儿没想过。是要自己做什么?当官么?对于这件事他可是半点儿头绪都没有。更何况自己高中还未毕业呢……不大现实吧。
  他觉得自己本身不是那种喜欢勾心斗角的人。即便眼下心态发生了一些变化,他也仍然没有往那方面去想。
  应紫阳与戴炳成之前问自己的事情也蛮奇怪——他对这个国家眼下的局面怎么看。即便他再迟钝,也意识到这些人所组成的那个团体,似乎就是所谓的“派系”。改良派?他们也与自己有着同样的看法,打算做些什么?
  开玩笑,我只是一个小人物而已啊。李真在心里叹了口气,我能做什么呢?
  车子在黑暗中渐行渐远,两个人也慢慢沉默下来,各怀心事。
  此刻在应家的静湖别院里,同样有两个人同处一室。
  应紫阳正与他的大儿子在书房说话。他的情绪仍不大好,但总算略微舒缓了些。而应昭然则微微皱眉:“决然今天见到李真的时候,是有些奇怪,但我还看不出什么。不过看李真的神色,他倒也像不知情,没有料到会造成如今这个结果。这事情有点儿麻烦,专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是受创后应激障碍,得需要一段时间慢慢调整。但是决然的身体总算一天比一天好。这个性格……以后应该会慢慢改观的吧。”
  应紫阳沉吟了一阵子,不满地皱眉:“那么多仪器,那么多专家,就只得出这个结论?我听说李真可以自愈,北院那边没什么结果?化验检测之类的事情,也都查不出异常?”
  应昭然摇摇头:“李真和决然的检验结果都是说这两人的体细胞没什么异常。和咱们的不同之处就是基因片段发生了变异——不过所有的能力者也都是如此。这种事情……总不能用常理来衡量。毕竟异能或者灵能那东西本来就没法儿想象,我们何曾能料到会有一个人能够凭空弄出火焰或者冰雪来呢。”
  “唉。”应紫阳叹了一口气,“也是我们以前太骄纵他,由着他的性子来。不让他进特务府,也就没这些事了。决然每次一出任务,我这个心哪……”
  应昭然没说话。实际上他原本就反对自家小弟跑到那么一个部门里去当差。两个人差了十三岁,他对应决然的感情实际上是半兄半长。然而当初父亲没有反对,反倒支持,他又能说什么呢。
  只因为大家都没有料到……
  会闹出个类种来。
  应紫阳感慨了一阵子,又问:“你对李真这个人,怎么看?”
  应昭然微微摇头:“算是聪明人,头脑很灵活。但显然是没什么野心的。这样的年轻人在平阳的大学里一抓一大把,如果不是因为有灵能,其实也没什么特别出彩之处。不过那种倔强劲儿倒是和广原很像,然而没有他从前那股子拼劲儿。”
  老人赞许地点点头:“他算是有见地,可见平时是喜欢思考的。但是野心这个东西,也需要培养。最重要的是,他对自己的事还不知情。”
  应昭然犹豫一番:“可我还是觉得那个东西……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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