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周列国志-第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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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父回家，饭毕，连夜径往戚邑，密唤家臣庾公差、尹公佗等，整顿家甲，为谋叛之计。遣其长子孙蒯，往见献公（姬衎），探其口气。（还是打探动静。）孙蒯至卫，见献公（姬衎）于内朝，（宫中也。）假说：“臣父林父，偶染风疾，权且在河上调理，望主公宽宥。”献公笑曰：“尔父之疾，想因过饿所致，（又像明白又像糊涂。）寡人今不敢复饿子。”命内侍取酒相待，唤乐工歌诗侑酒。太师（乐工之长。）请问：“歌何诗？”献公曰：“《巧言》之卒章，颇切时事，何不歌之？”太师奏曰：“此诗语意不佳，恐非欢宴所宜。”（此太师大是好人。）师曹（乐工名曹。）喝曰：“主公要歌便歌，何必多言！”（极像承顺，却是坏心。）原来师曹善于鼓琴，献公使教其嬖妾，嬖妾不率教，师曹鞭之十下。妾泣诉于献公，献公当嬖妾之前，鞭师曹三百。（乐工而鞭君之嬖妾，有取打之道。）师曹怀恨在心，今日明知此诗不佳，故意欲歌之，以激孙蒯之怒。遂长声而歌曰：
彼何人斯，居河之糜？（胥同。）无拳无勇，职为乱阶。
献公（姬衎）的主意，因孙林父居于河上，有叛乱之形，故借歌以惧之。（本是畏其强盛而未敢制，却歌诗以怒之，何也？）孙蒯闻歌，坐不安席，须臾辞去。献公曰：“适师曹所歌，子与尔父述之。尔父虽在河上，动息寡人必知，好生谨慎，将息病体。”孙蒯叩头，连声“不敢”而退。回戚，述于林父。林父曰：“主公忌我甚矣！我不可坐而待死。大夫蘧伯玉，卫之贤者，若得彼同事，无不济矣。”（既知他是贤者，便自然不肯同事了。）乃私至卫，往见蘧瑗（伯玉名瑗。）曰：“主公暴虐，子所知也。恐有亡国之事，将若之何？”瑗对曰：“人臣事君，可谏则谏，不可谏则去之，（至当不易之论。）他非瑗所知矣。”林父度瑗不可动，遂别去。（殊觉多此一来。）瑗即日逃奔鲁国。
林父聚徒众于邱宫，（地近戚。）将攻献公。献公（姬衎）惧，遣使至邱宫，与林父讲和，（何不当初莫慢他莫怒他。）林父杀之。献公使视宁殖，已戒车将应林父矣。乃召北宫括，括推病不出。公孙丁曰：“事急矣！速出奔，尚可求复。”献公乃集宫甲约二百余人，为一队。公孙丁挟弓矢相从，启东门而出，欲奔齐国。孙蒯、孙嘉（林父次子。）兄弟二人，引兵追及于河泽，大杀一阵。二百余名宫甲，尽皆逃散，存者仅十数人而已。赖得公孙丁善射，矢无虚发，近者辄中箭而死，保著献公（姬衎），且战且走。二孙不敢穷追而返。（却亏好猎，善此射师，今日卒得其力，只是当日之厚，未必想到此时用之耳。）才走不上三里，只见庾公差、尹公佗二将，引兵而至，言：“奉相国之命，务取卫侯回报。”孙蒯、孙嘉曰：“有一善射者相随，将军可谨防之！”庾公差曰：“得非吾师公孙丁乎？”原来尹公佗学射于庾公差，公差又学射于公孙丁，三人是一线传授，彼此皆知其能。尹公佗曰：“卫侯前去不远，姑且追之。”约驰十五里，赶著了献公。因御人被伤，公孙丁在车执辔，回首一望，远远的便认得是庾公差了，谓献公（姬衎）曰：“来者是臣之弟子，弟子无害师之事，主公勿忧。”（臣且弑君，岂弟子不能害师？公孙丁之言殊迂，然或亦素信庾公差之为人耳。）乃停车待之。
庾公差既到，谓尹公佗曰：“此真吾师也。”乃下车拜见。公孙丁举手答之，麾之使去。庾公差登车曰：“今日之事，各为其主。我若射，则为背师；若不射，则又为背主；我如今有两尽之道。”乃抽矢叩轮，去其镞，扬声曰：“吾师勿惊！”连发四矢，前中轼，后中轸，左右中两旁，单单空著君臣二人。分明显个本事，卖个人情的意思。（仍算徇私，不算两尽。）庾公差射毕，叫声：“师傅保重！”喝教回车。公孙丁亦引辔而去。尹公佗先遇献公（姬衎），本欲逞艺，因庾公差是他业师，不敢自专；回至中途，渐渐懊悔起来，（过后懊悔，庸人通病。）谓庾公差曰：“子有师弟之分，所以用情。弟子已隔一层，师恩为轻，主命为重。若无功而返，何以复吾恩主？”（此论自正，无如力量不如耳。）庾公差曰：“吾师神箭，不下养繇基，尔非其敌，枉送性命！”（是身亲其教，知得浅深语。）尹公佗不信庾公之言，当下复身来追卫侯。不知结末如何，再看下回分解。
第六十二回 诸侯同心围齐国 晋臣合计逐栾盈
话说尹公佗不信庾公之言，复身来追卫侯（姬衎）。驰二十余里，方才赶著。公孙丁问其来意，尹公佗曰：“吾师庾公，与汝有师弟之恩。我乃庾公弟子，未尝受业，于子如路人耳。岂可徇私情于路人，而废公义于君父乎？”公孙丁曰：“汝曾学艺于瘐公，可想庾公之艺从何而来？为人岂可忘本！快快回转，免伤和气。”（是个老先生声口。）尹公佗不听，将弓拽满，望公孙丁便射。公孙丁不慌不忙，将辔授与献公（姬衎），候箭到时，用手一绰，轻轻接住。就将来箭搭上弓弦，回射尹公佗。（即以其人之箭还射其人之身，朱文公之所云也。）尹公佗急躲避时，扑的一声，箭已贯其左臂。尹公佗负痛，弃弓而走。公孙丁再复一箭，结果了尹公性命。吓得随行军士，弃车逃窜。献公（姬衎）曰：“若非吾子神箭，寡人一命休矣。”公孙丁仍复执辔奔驰。又十余里，只见后面车声震动，飞也似赶来。献公曰：“再有追兵，何以自脱？”正在慌急之际，后车看看相近，视之，乃同母之弟公子鱄（音专。）冒死赶来从驾。献公方才放心，遂做一路奔至齐国。齐灵公（姜环）馆之于莱城。（今山东莱州府。）宋儒有诗谓献公不敬大臣，自取奔亡。诗曰：
尊如天地赫如神，何事人臣敢逐君？
自是君纲先缺陷，上梁不正下梁蹲。
孙林父既逐献公（姬衎），遂与宁殖合谋迎公子剽为君，是为殇公。使人告难于晋。晋悼公（姬周）问于中行偃曰：“卫人出一君复立一君，非正也。当何以处之？”（既知不正自然该讨。）偃对曰：“卫衎无道，诸侯莫不闻。今臣民自愿立剽，（请问谁向卿说来？）我勿与知可也。”悼公（姬周）从之。齐灵公（姜环）闻晋侯不讨孙、宁逐君之罪，乃叹曰：“晋侯之志惰矣！我不乘此时图伯，更待何时？”（只怕你也还不是图伯之人。）乃帅师伐鲁北鄙，围郕（山东宁阳），大掠而还。时周灵王（姬泄心）之十四年（…558）也。
原来齐灵公（姜环）初娶鲁女颜姬为夫人，无子。其媵鬷（zōng古代的一种釜）姬，生子曰光，灵公先立为太子。又有嬖妾戎子，亦无子。其娣仲子生子曰牙，戎子抱牙以为己子。他姬生公子杵臼，无宠。戎子恃爱，要得立牙为太子，灵公许之。仲子谏曰：“光之立也久矣，又数会诸侯；今无故而废之，国人不服，后必有悔！”（这个妇人倒有见识，胜似齐灵。）灵公（姜环）曰：“废立在我，谁敢不服？”遂使太子光率兵守即墨。（莱州即墨县，齐之极东。山东平度东南）光去后，即传旨废之，更立牙为太子。使上卿高厚（高固子。）为太傅，寺人夙沙卫强而有智，以为少傅。（虽有强智，终是寺人。）鲁襄公（姬午）闻齐太子光之废，遣使来请其罪。灵公（姜环）不能答，反虑鲁国将来助光争国。所以与鲁为仇，首先加兵，欲以兵威胁鲁，然后杀光。（这等举动岂是图伯之人。）此乃灵公（姜环）无道之极也！鲁使人告急于晋，因悼公（姬周）抱病，不能救鲁。
是冬，晋悼公（姬周）薨。群臣奉世子彪即位，是为平公。鲁又使叔孙豹吊贺，且告齐患。荀偃曰：“俟来春当会诸侯。若齐不赴会，讨之未晚。”周灵王（姬泄心）十五年（…557），晋平公（姬彪）元年，大合诸侯于溴梁。（地近温县。）齐灵公（姜环）不至，使大夫高厚代。荀偃大怒，欲执高厚，高厚逃归。复兴师伐鲁北鄙，围防，（鲁臧氏食邑。）杀守臣臧坚。（臧纥之族。）叔孙豹再至晋国求救。平公（姬彪）乃命大将中行偃合诸侯之兵，大举伐齐。中行偃点军方回，是夜得一梦，梦见黄衣使者，执一卷文书，来拘偃对证。（既持文书来，如何不教荀偃一看？）偃随之行，至一大殿宇，上有王者冕旒端坐。使者命偃跪于丹墀之下。觑同跪者，乃是晋厉公（姬州蒲）、栾书、程滑、胥童、长鱼矫、三郤一班人众。偃心下暗暗惊异。闻胥童等与三郤争辩良久，不甚分明。，须臾狱卒引去，止留厉公（姬州蒲）、栾书、中行偃、程滑四人。厉公（姬州蒲）诉被弑始末。栾书辩曰：“下手者，程滑也。”程滑曰：“主谋皆出书、偃，滑不过奉命而已，安得独归罪于我？”殿上王者降旨曰：“此时栾书执政，宜坐首恶，五年之内，子孙绝灭。”（何得绝无一言及于荀偃？）厉公（姬州蒲）忿然曰：“此事亦由逆偃助力，安得无罪？”即起身抽戈击偃之首。梦中觉首坠于前，（既晋厉可以自专，又何须王者一讯？）偃以手捧其首，跪而戴之。走出殿门，（未经王者发放，如何便随他自己走将出来？）遇梗阳（今太原府清源县。）巫者灵皋，皋谓曰：“子首何歪也？”代为正之。觉痛极而醒，深以为异。
次日入朝，果遇见灵皋于途，乃命之登车，将夜来所梦，细述一遍。灵皋曰：“冤家已至，不死何为？”偃问曰：“今欲有事东方，（谓伐齐。）犹可及乎？”皋对曰：“东方恶气太重，伐之必克，主虽死，犹可及也。”偃曰：“能克齐，虽死可矣！”（此语却有烈气，亦有忠心。）乃帅师济河，会诸侯于鲁济之地。晋、宋、鲁、卫、郑、曹、莒、邾、滕、薛、杞、小邾共十二路车马，一同往齐国进发。齐灵公（姜环）使上卿高厚，辅太子牙守国。自帅崔杼、（崔夭子。）庆封、析归父、殖绰、郭最、寺人夙沙卫等，引著大军，屯于平阴之城。城南有防，防有门，使析归父于防门之外，深掘壕堑，横广一里，选精兵把守，以遏敌师。寺人夙沙卫进曰：“十二国人心不一，乘其初至，当出奇击之。败其一军，则余军俱丧气矣。（计亦可用，但晋力方强，诸侯盛众，即败其一军，岂遂可以得志乎？）如不欲战，莫如择险要而守之，区区防门之堑，未可恃也。”（此句却说得是。）齐灵公（姜环）曰：“有此深堑，彼军安能飞渡耶？”
却说中行偃闻齐师掘堑而守，笑曰：“齐畏我矣！必不能战，当以计破之。”乃传令使鲁、卫之兵，自须句（今东平州。）取路；使邾、莒之兵，自城阳（今莒州。）取路，俱由琅琊（山东诸城东南150里）而入。我等大兵，从平阴攻进。约定在临淄城下相会。四国领计去了。使司马张君臣（张老之子。），凡山泽险要之处，俱虚张旗帜，布满山谷。又束草为人，蒙以衣甲，立于空车之上；将断木缚于车辕。车行木动，扬尘蔽天。力士挽大旆引车，往来于山谷之间，以为疑兵。（齐灵骄傲，故须示之以强，以恐惧之。）荀偃、士匄率宋、郑之兵居中，赵武、韩起率上军，同滕、薛之兵在右，魏绛、栾盈率下军，同曹、杞、小邾之兵在左，分作三路。命车中各载木石，步卒每人携土一囊。行至防门，三路炮声相应，各将车中木石，抛于堑中，加以土囊数万，把壕堑顷刻填平，（人多好做活。）大刀阔斧，杀将进去。齐兵不能当抵，杀伤大半。析归父几为晋兵所获，仅以身免。逃入平阴城中，告诉灵公（姜环），言：“晋兵三路填堑而进，势大难敌。”灵公始有惧色，乃登巫山以望敌军。见到处山泽险要之地，都有旗帜飘扬，车马驰骤，大惊曰：“诸侯之师，何其众也！且暂避之。”（方欲图伯之人，如何这等胆小？）问诸将：“谁人敢为后殿？”（去声。）夙沙卫曰：“小臣愿引一军断后，力保主公无虞。”灵公（姜环）大喜。忽有二将并出奏曰：“堂堂齐国，岂无一勇力之士？而使寺人殿其师，岂不为诸侯笑乎？（说得是。）臣二人情愿让夙沙卫先行。”二将者，乃殖绰、郭最也，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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