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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东周列国志-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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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也。若往救,必须战楚。郤縠(音胡,皱纱)曾为寡人策之,非合齐、秦为助不可。今楚归谷地(山东东阿南)于齐,与之通好;秦、楚又无隙,未肯合谋,将若之何?”先轸对曰:“臣有一策,能使齐、秦自来战楚。”文公欣然,问:“卿有何妙计,使齐、秦自来战楚?”先轸对曰:“宋之赂我,可谓厚矣!受赂而救,君何义焉?不如辞之。使宋以赂晋之物,分赂齐、秦,求二国向楚宛转,乞其解围。二国自谓力能得之于楚,必遣使至楚。楚若不从,则齐、秦之隙成矣。”文公曰:“倘请之而从,齐、秦将以宋奉楚,与我何利焉?”先轸对曰:“臣又有一策,能使楚必不从齐、秦之请。”文公曰:“卿又有何计,使楚必不从齐、秦之请?”先轸曰:“曹、卫,楚所爱也;宋,楚所嫉也。我已逐卫侯,执曹伯矣。二国土地,在我掌握,与宋连界。诚割取二国田土,以畀宋人,则楚之恨宋愈甚。齐、秦虽请,其肯从乎?齐、秦怜宋而怒楚,虽欲不与晋合,不可得也。”文公抚掌称善。(一君一臣,东算西算,自相问难,似乎多疑,而究竟归于至当不易,子玉安得不入其掌中乎。)乃使门尹般以宝玉重器之数,分作二籍,转献齐、秦二国,门尹般如秦,华秀老如齐,约定一般说话,相见之间,须要极其哀恳。

秀老至齐(山东临淄),参见了昭公(姜潘),言:“晋、楚方恶,此难非上国不解。若因上国得保社稷,不惟先朝重器不敢爱,愿年年聘好,子孙无间。”齐昭公问曰:“今楚君何在?”华秀老曰:“楚王亦肯解围,已退师于申(河南南阳北)矣。惟楚令尹成得臣新得楚政,谓敝邑旦暮可下,贪功不退。是以乞怜于上国耳!”昭公(姜潘)曰:“楚王前日取我谷邑(山东东阿南),近日复归于我,结好而退,此无贪功之心。既令尹成得臣不肯解围,寡人为宋曲意请之。”乃命崔夭为使,径至宋地,往见得臣,为宋求释。门尹般到秦(陕西凤翔),亦如华秀老之言。秦穆公(赢任好)亦遣公子絷为使,如楚军与得臣讨情。齐、秦两不相照,各自遣使。门尹般和华秀老俱转到晋军回话。文公谓之曰:“寡人已灭曹、卫,其田近宋者,不敢自私。”乃命狐偃同门尹般收取卫田,命胥臣同华秀老收取曹田。把两国守臣,尽行赶逐。(正在这个时候,所以恰好。)崔夭、公子絷,正在成得臣幕下替宋讲和,恰好那些被逐的守臣,纷纷来诉,说:“宋大夫门尹般、华秀老倚晋之威,将本国田土,都割据去了。”得臣大怒,谓齐、秦使者曰:“宋人如此欺负曹、卫,岂像个讲和的?不敢奉命,休怪,休怪!”(何不就教齐、秦两国使臣,将此话去责备晋、宋?却拒两国之使,子玉粗得可笑。)崔夭和公子絷一场没趣,即时辞回。晋侯(姬重耳)闻得臣不准齐、秦二国之请,预遣人于中途邀迎二国使臣。到于营中,(即因其势而用之,最是省力。)盛席款待,诉以“楚将骄悍无礼,即日与晋交战,望二国出兵相助。”崔夭、公子絷领命去了。

且说得臣誓于众曰:“不复曹、卫,宁死必不回军!”楚将宛春献策曰:“小将有一计,可以不劳兵刃,而复曹、卫之封。”(曹、卫虽可复,只怕不劳兵却做不来。)得臣问曰:“子有何计?”宛春曰:“晋之逐卫君,执曹伯,皆为宋也。元帅诚遣一使至晋军,好言讲解,要晋复了曹、卫之君,还其田土,我这里亦解宋围,大家罢战休兵,岂不为美?”得臣曰:“倘晋不见听如何?”宛春曰:“元帅先以解围之说,明告宋人,姑缓其攻。宋人思脱楚祸,如倒悬之望解。若晋侯不允,不惟曹、卫二国怨晋,宋亦怒之。聚三怨以敌一晋,我之胜数多矣。”(亦是好算计,只是还不及先轸之多谋耳。)得臣曰:“谁人敢使晋军?”宛春曰:“元帅若以见委,春不敢辞。”得臣乃缓宋国之攻,命宛春为使,乘单车直造晋军,谓文公(姬重耳)曰:“君之外臣得臣,再拜君侯麾下,楚之有曹、卫,犹晋之有宋也。君若复卫封曹,得臣亦愿解围去宋。彼此修睦,各免生灵涂炭之苦。”言犹未毕,只见狐偃在旁,咬牙怒目骂道:“子玉好没道理!你释了一个未亡之宋,却要我这里复两个已亡之国。你直恁便宜!”先轸急蹑狐偃之足,谓宛春曰:“曹、卫罪不至灭亡,寡君亦欲复之。(临机应变,真是大将之材。)且请暂住后营,容我君臣计议施行。”栾枝引宛春归于后营。狐偃问于先轸曰:“子载(轸字。)真欲听宛春之请乎?”轸曰:“宛春之请,不可听,不可不听。”偃曰:“何谓也?”轸曰:“宛春此来,盖子玉奸计,欲居德于己,而归怨于晋也。(一句道破。)不听,则弃三国,怨在晋矣;听之,则复三国,德又在楚矣。为今之计,不如私许曹、卫,以离其党,(偏不上他算计,只为识得透耳。)再拘执宛春以激其怒。得臣性刚而躁,必移兵索战于我。是宋围不求解而自解也。倘子玉自与宋通和,则我遂失宋矣。”文公(姬重耳)曰:“子载之计甚善!但寡人前受楚君之惠,今拘执其使,恐于报施之理有碍。”(晋文之言自是厚道。)栾枝对曰:“楚吞噬小国,凌辱大邦,此皆中原之大耻;君不图伯则已,如欲图伯,耻在于君,乃怀区区之小惠乎?”(只向大处看去,却亦不差。)文公曰:“微卿言,寡人不知也!”遂命栾枝押送宛春于五鹿(河南清丰西北),交付守将郤步扬小心看管。其原来车骑从人,尽行驱回,教他传话令尹曰:“宛春无礼,已行囚禁。待拿得令尹,一同诛戮。”(如此语安得不怒。)从人抱头鼠窜而去。文公(姬重耳)打发宛春事毕,使人告曹共公(姬襄)曰:“寡人岂为出亡小忿,求过于君?所以不释然于君者,以君之附楚故也。君若遣一介告绝于楚,以明君之与晋,即当送君还曹耳。”曹共公急于求释,信以为然,遂为书遗得臣云:

孤惧社稷之陨,死亡不免,不得已即安于晋,不得复事上国,上国若能驱晋以为孤宁宇,孤敢有二心耶?

文公(姬重耳)又使人往襄牛见卫成公(姬郑),亦以复国许之。成公(姬郑)大喜。宁俞谏曰:“此晋国反间之计,不可信之。”(然此时为卫成计,却亦无有善策。)成公(姬郑)不听,亦致书得臣,大约如曹伯之语。时得臣方闻宛春被拘之报,咆哮叫跳,大骂“晋重耳,你是跑不伤饿不死的老贼!当初在我国中,是我刀砧上一块肉,今才得返国为君,辄如此欺负人!自古‘两国相争,不罪来使。’如何将我使臣拿住?吾当亲往与他讲理。”(正是要你亲往耳。)正在发怒,帐外小卒报道:“曹、卫二国,各有书札上达元帅。”得臣想道:“卫侯、曹伯流离之际,有甚书来通我?必是打探得晋国什么破绽,私来报我,此乃天助我成功也!”(想得太高兴了。)启书看时,如此恁般,却是从晋绝楚的话头,气得心头一片无明火,直透上三千丈不止,(如此欺人,真是令人难耐。)大叫道:“这两封书,又是老贼逼他写的!老贼,老贼!今日不是你就是我,定要拚个死活!”吩咐大小三军,撤了宋围,且去寻晋重耳做对。(正要你如此。)”待我败了晋军,(谈何容易。)怕残宋走往那里去!”斗越椒曰:“吾王曾叮咛‘不可轻战’。若元帅要战之时,还须禀命而行。况齐、秦二国,曾为宋求情,恨元帅不从,必然遣兵助晋。我国虽有陈(河南淮阳)、蔡(河南上蔡)、郑(河南新郑)、许(河南许昌)相帮,恐非齐、秦之敌。必须入朝请添兵益将,方可赴敌。”得臣曰:“就烦大夫一行,以速为贵。”越椒奉元帅将令,径到申邑(河南南阳北),来见楚王(芈熊恽),奏知请兵交战之意。楚王(芈熊恽)怒曰:“寡人戒勿与战,子玉强要出师,能保必胜乎?”越椒对曰:“得臣有言在前:‘如若不胜,甘当军令。’”楚王终不快意,(楚王持重,想亦看透子玉非晋敌耳。)乃使斗宜申将西广之兵而往。——楚兵二广,东广在左,西广在右,凡精兵俱在东广。止分西广之兵,不过千人,又非精卒,乃是楚王疑其兵败,不肯多发之意。成得臣之子成大心,聚集宗人之兵,约六百人,自请助战。楚王(芈熊恽)许之。斗宜申同越椒领兵至宋,得臣看兵少,心中愈怒,大言曰:“便不添兵,难道我胜不得晋?”(正是未必。)即日约会四路诸侯之兵,拔寨都起。这一去,正中了先轸的机谋了。髯翁有诗云:

久困睢阳'商丘'功未收,勃然一怒战群侯。
得臣纵有冲天志,怎脱今朝先轸谋!

得臣以西广戎车,兼成氏本宗之兵,自将中军。使斗宜申(字子西。)率申邑(河南南阳)之师,同郑、许二路兵将为左军。使斗勃(字子上。)率息邑(河南息县西)之兵,同陈、蔡二路兵将为右军。雨骤风驰,直逼晋侯大寨,做三处屯聚。

晋文公(姬重耳)集诸将问计。先轸曰:“本谋致楚,欲以挫之。且楚自伐齐围宋,以至于今,其师老矣。必战楚,毋失敌!”(说得是,兵法也。)狐偃曰:“主公昔日在楚君面前,曾有一言:‘他日治兵中原,请避君三舍。’今遂与楚战,是无信也。主公向不失信于原(河南济源西北)人,乃失信于楚君乎?”必避楚。”(说得又是忠厚也。)诸将皆艴然曰:“以君避臣,辱甚矣!不可,不可!”狐偃曰:“子玉虽刚狠,然楚君之惠,不可忘也。吾避楚,非避子玉。”(有理。)诸将又曰:“倘楚兵追至,奈何?”狐偃曰:“若我退,楚亦退,必不能复围宋矣。如我退而楚进,则以臣逼君,其曲在彼。避而不得,人有怒心;彼骄我怒,不胜何为?”(又有理又有算计。)文公曰:“子犯之言是也。”传令“三军俱退!”晋军退三十里,军吏来禀曰:“已退一舍之地矣。”文公曰:“未也。”又退三十里,文公仍不许驻军。直退到九十里之程,地名城濮,(地在开州之南。河南陈留)恰是三舍之远,方教安营息马。(有理已极。)时齐昭公(姜潘)命上卿国懿仲之子国归父为大将,崔夭副之;秦穆公(赢任好)使其次子小子憗(音运。音印)为大将,白乙丙副之;各率大兵,协同晋师战楚,俱于城濮下寨,宋围已解,宋成公(子王臣)亦遣司马公孙固如晋军拜谢,就留军中助战。

却说楚军见晋军移营退避,各有喜色。斗勃曰:“晋侯以君避臣,于我亦有荣名矣。不如借此旋师,虽无功,亦免于罪。”(可见子玉此时尚可挽回。)得臣怒曰:“吾已请添兵将,若不一战,何以复命?晋军既退,其气已怯,(看错了。)宜疾追之!”传令“速进!”楚军行九十里,恰与晋军相遇。得臣相度地势,凭山阻泽,据险为营,晋诸将言于先轸曰:“楚若据险,攻之难拔,宜出兵争之。”先轸曰:“夫据险以固守也。子玉远来,志在战而不在守。虽据险,安所用之?”(据险,兵家之要着也,先轸只为看得透子玉来意,便不以为然,兵法曰: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良然。)时文公(姬重耳)亦以战楚为疑。狐偃奏曰:“今日对垒,势在必战。战而胜,可以伯诸侯;即使不胜,我国外河内山,足以自固。楚其奈我何?”文公意犹未决。是夜就寝,忽得一梦,梦见如先年出亡之时,身在楚国,与楚王(芈熊恽)手搏为戏,气力不加,仰面倒地。楚王伏于身上,击破其脑,以口喋之。既觉,大惧。时狐偃同宿帐中,文公呼而告之,如此恁般:“梦中斗楚不胜,彼饮吾脑,恐非吉兆乎?”狐偃称贺曰:“此大吉之兆也!君必胜矣!”文公曰:“吉在何处!”狐偃对曰:“君仰面倒地,得天相照;楚王伏于身上,乃伏地请罪也。脑所以柔物,君以脑予楚,柔服之矣,非胜而何?”(狐偃已定胜楚之策,故曲解梦兆,安军心耳。)文公(姬重耳)意乃释然;天色乍明,军吏报:“楚国使人来下战书。”文公启而观之,书云:

请与君之士戏,君凭轼而观之,得臣与寓目焉。狐偃曰:“战,危事也,而曰戏,彼不敬其事矣,能无败乎?”(处处以理胜。)

文公(姬重耳)使栾枝答其书云:

寡人未忘楚君之惠,是以敬退三舍,不敢与大夫对垒。大夫必欲观兵,敢不惟命!诘朝相见。

楚使者去后,文公(姬重耳)使先轸再阅兵车,共七百乘,精兵五万余人,——齐、秦之众,不在其内。文公登有莘之墟(今开封府陈留县,乃有莘氏故地。)以望其师,见其少长有序,进退有节。叹曰:“此郤縠之遗教也。以此应敌可矣。”使人伐其山木,以备战具。先轸分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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