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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三刻拍案惊奇-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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屡写书叫他次子伯章,决不肯来。似此十年,杜环做了奉祀,差祭南镇,与伯章相遇,道他母亲记念。伯章全不在心,歇了三年方来。



又值杜环生辰,母子抱头而哭,一家惊骇,他恬然不动。



不数月,伯章哄母亲道:“去去来接母亲。”谁知一去竟不复来。那杜环整整供她二十年。死了,又为殡殓。夫以爱子尚不能养母,而友人之子反能周给,岂不是节义汉子!



不知还有一个:这人姓王名冕,字孟端,浙江绍兴府诸暨人。他生在元末,也就不肯出来做官。夫耕妇织,度这岁月。却读得一肚皮好书,便韬略星卜,无所不晓;做得一手好文字,至诗歌柬札,无所不工。



有一个吉进,他见他有才学,道:“王兄,我看你肚里来得,怎守着这把锄头柄?做不官来,便做个吏。你看如今来了这此鞑官,一些民情不知,好似山牛,凭他牵鼻。告状叫准便准,叫不准便不准;问事说充军就充军,说徒罪就徒罪。都是这开门按钞、大秤分金。你怎么守死善道?”



王孟端仰天哈哈大笑道:“你看,如今做官的什样人,我去与他作吏?你说吏好,不知他讲公事谈天说地;论比较缩脑低头,得几贯枉法钱,常拼得徒流绞斩;略惹着风流罪,也不免夹打敲捶。挨挨挤挤,每与这些门子书手成群;摆摆摇摇,也同那起皂隶甲首为伍。日日捧了案卷,似草木般立在丹墀。何如我或笑、或歌、或行、或住,都得自快,这便是燕雀不知鸿鹄志了。”



后边丧了妻,也不复娶。把田产托了家奴管理,自客游钱塘。与一个钱塘卢太,字大来交好,一似兄弟一般。又连着个诗酒朋友:青田刘伯温。他常与伯温、大来,每遇时和景明,便纵酒西湖六桥之上,或时周游两峰、二竺,登高陟险,步履如飞。大来娇怯不能从,孟端笑他道:“只好做个文弱书生。”



一日,席地醉饮湖堤,见西北异云起。众人道是景云。正分了个‘夏云多奇峰’韵,要做诗。伯温道:“什么景云!这是王者气,在金陵。数年后吾当辅之。”惊得坐客面如土色,都走了去。连卢大来也道:“兄何狂□(易)如此?”也□□□(吓走了)。只有王孟端陪着他,捏住酒盅不放。伯温跳起身歌道:



云堆五彩起龙纹,下有真人自轶群,



愿借长风一相傍,定教麟阁勒奇勋。



王孟端也跳起来歌道:



胸濯清江现'木桑В疲承哪厢蚺溉海



茫茫四字谁堪与?且让儿曹浪策勋。



两个大醉而散。



闲中两人劝他出仕;道:“兄,你看如今在这边做官的:不晓政事,一味要钱的,这是贪官;不惟要钱,又大杀戮,这是酷官;还又嫉贤妒能,妄作妄为,这是蠢官。你道得是行我的志么?丈夫遇合有时,不可躁进。”



更数年,卢大来因人荐入京,做了滦州学正。刘伯温也做了行省都事。只是伯温又为与行省丞相议论台州反贼方国珍事,丞相要招,伯温主剿。丞相得了钱,怪伯温阻挠他,劾道:“擅作威福。”囚禁,要杀他。王孟端便着家人不时过江看视。自己便往京师为他申理。



此时脱脱丞相当国。他间关到京,投书丞相道:



法戒无将,罪莫加于已著;恶深省事,威□□□□(岂贷于倒)谋?枕戈横槊,宜伸忠义之心;卧鼓彛食ぁ酢酰橥纾┲尽:T舴焦洌涫嗳洌_微毒。揭竿□□(斥清),疑如蚁斗床头;弄楫波涛,恰似沤漂海内。固宜减兹朝食,何意愎彼老谋?假以职衔,是叛乱作缙绅阶级,列之仕路,衣冠竟盗贼品流。欲弥乱而乱弥增,欲除贼而贼更起。况复误入敌彀,坚拒良图。都事刘基,白羽挥奇,欲尽舟中之敌;赤忱报国,巧借几前之筹。只慷慨而佐末谈,岂守阃而妄诛戮。坐以擅作威福,干法不伦;竟尔横付羁囚,有冤谁雪?楚弃范增,孤心膂将无似之;宋杀岳飞,快仇雠谅不异也!伏愿相公,秤心评事,握发下贤。谓叛贼犹赐之生全,宁幕僚混加之戮辱?不能责之剿捕,试一割于铅刀。请得放之田里,使洗愆于守剑。敢敷尘议,乞赐海涵。



书上。脱脱丞相看毕,即行文江浙丞相,释放刘伯温。又荐他做翰林承旨。王孟端道:“此处。不久,将生荆棘,□(走)狐兔,排贤嫉正,连脱公还恐不免,我缘何在此?”且往滦州探望卢大来。



只见卢大来两边相见。卢大来诉说:“此处都是一班鞑子。不省得我汉人言语,又不认得汉人文字,哪个晓尊师、重傅?况且南人不服水土,一妻已是病亡,剩下两个小女,无人抚养。我也不久图南回,所苦又是盘费俱无。方悔仕路之难。”



王孟端道:“你今日才得知么?比如你是个穷教职,人虽不忌你的才,却轻你甘清受淡,把一个豪杰肝肠,英雄的胸次都磨坏了。你还有志气,熬不过来,求归。有那些熬不过,便去干求这些门生,或是需索这些门生。勒拜见、要节礼,琐琐碎碎,成何光景?又如刘伯温,有志得展,人又忌他的才。本是为国家陈大计,反说他多事,反说他贪功,这个脏肮之身,可堪得么?我如今去便遨游五岳、三山,做个放人。归只饮酒做诗,做了废士什要紧?五斗折腰,把这笑与陶渊明笑。兄且宁耐□□□(安目下呵)遍走齐鲁诸山,再还钱塘,探望伯温。”就别了卢大来。大来不胜凄怆。



他走登州,看海市;登泰山,□(登)南天门,过东、西二天门,摩秦无字碑;踞日观,观日出,□□(倚秦)观望陕西;越观望会稽;上丈人、莲花诸峰,□□□□(石经、桃花)诸峪;过黄□(岘)、雁飞众岭;入白云、水廉、黄花、□□□□(各洞,盥漱)、玉女、王母、白龙各池,又憩五大夫松下,□□□(听风声)。然后走阙里,拜孔庙,遨游广陵、金陵、姑苏,半载方到家。



刘伯温已得他力,放归青田隐居。不期卢大来在滦州因丧偶,悲思成了病,不数月,恹恹不起。想起有两个女儿,一个馨兰,一个傲菊,无所依托,只得写书寄与王孟端道:



弟际蹇运,远官幽燕。复遘危疾,行将就木,计不得复奉色笑矣。弱女馨兰、傲菊,倘因友谊,曲赐周旋,使缙绅之弱女,不落腥膻,则予目且瞑。唯君图之。



孟端回杭不过数日,正要往看伯温,忽接这书,大惊道:“这事我须为了之!”便将所有田产,除可以资给老仆,余尽折价与人,得银五十余两,尽带了,往滦州进发。



行至高邮,适值丞相脱脱率大兵往讨张士诚,为□(逻)兵所捉,捉见赞画龚伯璲。



孟端道:“我诸暨王冕也。岂肯从贼作奸细乎?”



伯璲忙下阶相迎道:“某久从丞相,知先生大名。今丞相统大兵至此,正缺参谋,幸天赐先生助我丞相。愿屈先生共事,同灭巨贼。”



王孟端道:“先生,焉有权臣在内,大将能立功于外?今日功成,则有震主之威;不成,适起谗谮之口,方为脱公进退无据。虽是这般说,小生辱脱公有一日之知,当为效力。但是我友人殁在滦州,遗有二女,托我携归杭。脱公此处尚有公等,二女滦州之托更无依倚。去心甚急,不可顷刻淹滞。”



龚伯璲道:“这等,公急友谊,小生也不能淹留。”就在巡哨士卒里边,追出王孟端原挈行李,又赠银三十两。



王孟端不肯收,龚伯璲道:“公此去滦州,也是客边。恐资用不足,不妨收过。”还赠他鞍马、上都公干火牌一张,道:“得此可一路无阻。”又差兵护送一程。



果然,王孟端得鞍马、火牌,一路直抵滦州。到州学探访时,只见道:“卢爷已殁,如今新学正孛罗忽木已到任了。”



问他家眷时,道:“他有两个小姐,一个小厮。一个大小姐,十三岁,因卢爷殁了,没有棺木,州里各位老爷,一位是蒙古人,一位色目人、一位西域人都与卢爷没往来,停了两日,没有棺木,大小姐没极奈何,只得卖身在本州万户忽雷博家。得他棺木一口、银一两、米一石,看殡殓卢爷去了。还有一个小厮、一位十岁小姐守着棺木。新爷到任,只得移在城外,搭一个草舍安身。说道近日也没得吃用,那小厮出来求乞,不知真不真。”



王孟端便出城外寻问。问到一个所在,但见:



茹茹梗编连作壁,尽未搪泥;芦苇片搭盖成篷,权时作瓦。绳枢欲断,当不得刮地狂风。柴户偏疏,更逢着透空密雪。内停一口柳木材,香烟久冷;更安着一个破沙罐,粒米全无。草衣木食,哪里似昔日娇娥;鹄面鸠形,恰见个今日小厮。可是:



逢人便落他乡泪,若个曾推故旧心?



王孟端一问,正是卢大来棺木、家眷,便抚棺大哭道:“仕兄,可惜你南方豪士,倒做了北士游魂!”那小姐与小厮也赶来嘤嘤的哭了一场。终是旧家规模,过来拜谢了。王孟端见她垢面篷头、有衫无裤,甚是伤感。问她姐姐消息,道:“姐姐为没有棺木,自卖在忽雷万户家。前日小厮乞食到他家,只见姐姐在那厢把了他两碗小米饭,说府中道她拿得多了,要打,不知怎么?”王孟端便就近寻了一所房儿住下。自到忽雷府中来。



这忽雷是个蒙古人。祖荫金牌万户,镇守滦州。他是个胜老虎的将军,家中还有个赛狮子的奶奶。大凡北方人生得身体长大,女人才到十三岁便可破身。当日大小姐自家在街上号泣卖身,忽雷博见她好个身分儿,又怜她是个孝女,讨了她。不曾请教得奶奶。付银殡葬后,领去参见奶奶,只得叩了个头。问她哪里人,小姐道:“钱塘人。”她也不懂。倒是侧边丫鬟道:“是南方人。”问道:“几岁了?”答应十三岁。只见那奶奶颜色一变,只为她虽然哭泣得憔悴了些,本来原是修眉媚脸标致的,又道是在时年纪,怎不妒忌?



巧巧儿忽雷博回家来,问奶奶道:“新讨的丫鬟来了么?她也是个仕宦之女。”



奶奶道:“可是门当户对的哩!”



忽雷道:“咱没什狗意,只怜她是个孝心女儿。”



奶奶道:“咱正怪妳怜她哩!”吩咐新娶丫鬟叫做“定奴”,只教她灶前使用。



苦的是南边一个媚柔小姐,却做了北虏粗使丫鬟。南边烧的是柴,北边烧的是煤,先是去弄不着;南边食物精致,北边食物粗粝,整治又不对绺。要去求这些丫鬟教道,这边说:“去那边,不晓!”那边说:“来这边,不明!”整治的再不得中意。南边妆扮是二柳梳头,那奶奶道:“咱见不得这怪样!”定要把来分做十来路,打细细辫儿披在头上。鞑扮都是赤脚,见了她一双小小金莲,她把自己脚伸出来,对小姐道:“咱这里都这般走得路,妳那缠得尖尖的什么样?快解去了!”小姐只得披了头、赤了脚,在厨下做些粗用。晚间着两个丫头伴着她宿,行坐处有两个奶奶心腹丫头贵哥、福儿跟定,又常常时搬嘴弄舌,去得半年,不知打过了几次。若是忽略雷遇着,来讨了个饶,更不好了,越要脱剥了衣裳打个半死。亏得一个老丫头都卢凡事遮盖她。也只是遮盖的人少,搠舌头的多。几番要寻自尽,常常有伴着,又没个空隙,只是自怨罢了。



一日,在灶前听得外面一个小花子叫唤声音厮熟,便开后门一看,却是小厮琴儿。看了,两泪交流,正是:



相见无言惨且伤,青衣作使泪成行。



谁知更有堪怜者,洒泣长街怀故乡。



忙把自己不曾吃的两碗小米饭与他。凑巧福儿见了,道:“怪小浪淫妇,是妳孤老来?怎大碗饭与他?”



小姐道:“是我不吃的。”



福儿道:“妳不吃,家里人吃不得?”



又亏得都卢道:“罢,姐姐。她把与人须饿了她,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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