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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灵魂的城堡-第14章

小说: 灵魂的城堡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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筛脑斓腒的眼里,他是不可理解的、陌生的异类。大律师让布洛克表演的目的就是要向K表明:布洛克的现状将是他的未来,K必须习惯这一切。如同意料的那样,K身上蕴藏的活力是要与这一切对抗的,他决不能习惯做一个工具。在法的面前,他是浑身沸腾着热血的初出茅庐者,而市语克是已耗尽了心血的老运动员。K的冒险倾向与莫测的未来使大律师内心充满了深深的忧虑,他对这个青年的爱和无可奈何让他长久地叹息。

囚犯的自由

从被捕那天起,K成了一个特殊的囚犯,一个自由的囚犯。又由于法的存在,更使他不断地体验到这种自由。短短的时间里,他做出了一系列不顾后果,违反原则的事情,例如在法庭上大吵大闹,蔑视官员,在工作中玩忽职守,甚至发展到一意孤行解聘律师。被捕以前,K是一个规规矩矩的生意人,遵纪守法,谦虚谨慎,工作勤奋,但似乎是,他从未体验过自由的滋味。他有时与妓女稍微胡来一下,不过那种行为是受到尘世中的法律的保护的,因此也谈不上自由。是被捕使他丧失了理智,还是法本身就带给人自由呢?

K虽然被捕了,他的案子却没有作出判决,这就是问题的关键所在。延缓的判决使得他的生活失去了意义,在游离的状态下无论他干什么都是可以的,他处处面临着选择,而他的选择又没有任何参照。既然没有参照,K的选择就完全遵循惰性,遵循从前生活的标准来进行了,这种选择是最糟糕的。法的确带给人自由,但这自由是一种克服不了的困难——即无论怎样选择都是错误的。人只好在错误中体会自由。书中多次提到法对于K的优待,因为他的被捕,他差不多是爱干什么就可以干什么了;凡是别人提醒他不可以干的那些事(看守、律师等人的警告),都是种虚张声势,只不过是为了唤起他对法的意识。自始至终,法从未要求、鼓励过他去干什么,也从未真正阻止过他去干自己要干的事。法,由于其本身的抽象和空洞,似乎可以被K忽略不计。然而,即使在忽略不计之际,也会不断体会到这种可怕的自由的隐约威胁。法总是在他的意识深处提醒:犯法吧,犯得越多,最后的惩罚就越重,不过惩罚还不到时候,继续犯法吧!

神父对K说,法院是不会向他提要求的;K来,法院就接待他,K去,法院也不留他。所以K第一次得到法院含糊的口头通知,赴法院参加了开庭后,就再也没有接到过通知了。K第二次再去法院是出于内心的意愿,也就是说他是主动去的。他这种自愿是法于无言之中教会他的。K的那些自由的举动并不地道,往往十分笨拙可笑,时常是气急败坏的、短视的。不过那毕竟是某种选择,自由的选择,与他从前那些胸有成竹的举动,那种按既定目标的努力有天壤之别。作为普通人的K一点也不习惯这种自由,总想回到先前作为伪装的外壳里去,可惜那外壳已被法的无情的手剥去了,粉碎了。是不是可以说,K的被捕也是自愿的,是潜意识深处的一种选择呢?法是先验的,你意识到它,它就存在。这是K的案例告诉我们的。

选择了被囚的生活方式的K,每天仍然过着一般人的生活,这生活由于意识深处法的存在而变成了行尸走肉。似乎是,法要把K变成一个工具,一个彻底行尸走肉的人,同时法又在踌躇,因为这一点是绝对不能完全做到的,如果做到了,法也就不存在了。所以,法总是挑选那些生命力旺盛,反抗性最强的个体来体现自己,这样的人绝不甘于做工具,而要尽力挣扎,将能量耗尽。过程中的每一步都是对法的冒犯。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法本身就是个最大的矛盾。

在那个神奇的早上,的确有种陌生的东西在K的体内苏醒,这就是法的意识,这意识随案情的发展一步步露头,强制性地挤进了K的日常生活,在囚禁他的同时也解放了他,使他变成了赤条条无牵挂的自由人。

从K自白中体现出来的某种自虐倾向

执着于世俗支撑的K,内心总是那么地冲动、焦虑、烦恼,总是那么急于要向他周围的人表白清楚他的想法。他自认为思路清楚,无懈可击,受到了天大的冤枉,每次他将他的冤屈向人表达时,才发现别人一点都不理解他的看法,甚至对他的看法表示厌恶和害怕。

这里首先要弄清的是K周围的人是什么样的人。很明显,从K的案件发生的那天早上起,他周围的人就不再是没有自我意识的世俗之徒了,他们都不同程度地与法发生了关系。这些与法发生了关系的人立刻在K的眼中显出了陌生化的倾向,站在K所不能理解的立场上来看问题了。由于K的思维方式在原地没动,而周围的一切全改变了,K那些理直气壮的话,如果换一个角度,也就是从法的角度来看,就显得无比的可笑了,就像是有人躲在后面对他进行恶意的讥笑似的。他越慷慨激昂,他的话越显得荒谬,因为参照物已彻底改变了,变成了他完全不熟悉的东西,而他还不知道。于是,在K那些徒劳的辩白的文字背后,有一副恶毒地微笑着的面孔,那面孔透露出因为自虐而感到无比痛快的表情。

第一次辩白发生在K与房东太太之间。K莫名其妙地被捕了,他要在房东太太面前否决这件事。他开始调子很高,满怀说服别人的期望,后来却因为房东太太的反应而完全泄了气。房东太太其实是从心里要维护K的,她懂得所发生的事情的实质,她为K的处境而难过。K却被她这种同情所激怒了。是谁蒙在鼓里呢?当然是K。K又为什么这么容易地泄了气呢?大概是内心深处对自己的怀疑吧。谁也不会站在K的立场上来看待发生的事,只除了他自己。

最精彩的辩白是K在法庭上的辩白,在那些老谋深算的法官们眼里,K是个令人厌恶的跳梁小丑,这个小丑是如此的不甘寂寞,还要将世俗陈腐的老生常谈搬到法庭上来宣讲;而且居然还不知天高地厚,公开指责起法的机构来,这不是发了昏又是什么?对于至高无上的法来说,油漆匠和银行禁理又有什么区别?还有比K这番话更荒谬的吗?所以法庭因为这番话闹开了锅,每个人都笑得弯下腰去,浑身乱额。笑过之后便只剩下对于他的无比蔑视。由看不见的导演执导的这场残酷的闹剧在不动声色中收了场。我们不由得感叹:这真是自我幽默的极致!这种幽默已达到了自虐的地步。

就是这样一个K,居然瞧不起老被告布洛克,无端地认为自己拥有某种超出于布洛克的优越性,而实际上,自己已经死到临头了。布洛克心里很清楚K的处境,也许他将K的态度看作某种矫情,因而无比厌恶与鄙视。他恶狠狠地教训K,告诉他真情,K竟没有听懂!这真是天大的玩笑!K拿自己的性命在开玩笑,他无知到这种地步,真让人伤心。接下去他又在神父面前辩护,还攻击法庭,弄得神父于气愤之中忘记了自己的责职,大喊大叫起来。神父的惊叫既是愤怒又是怜悯。眼睛上蒙着布的正一点都看不到即将发生的事,非要将滑稽剧演到底。可是他看不到的事马上就要经历到了。

自娱——一种高级的生存方式

在法的高压之下,在大局已定,前途明了的情况之下,人还能干些什么呢?大律师,商人布洛克,以及最后出现的神秘的监狱神父,他们都在干叙同一桩事——自娱的游戏。这种游戏是他们精神生存的方式。为了无牵无挂地游戏,商人布洛克抛弃了财产和地位,沦为法的可怜的附庸;大律师不顾高龄和严重的心脏病,全力以赴来接手K的案子;而谜一般的监狱神父,他是多么津津有味于黑暗中的那番分析啊。这三个人都对自己所干所说的事怀有浓厚的兴趣,那种对于内心困惑的分析,那种原地踏步似的努力,那种希望与失望的交替,正是他们精神生活的需要。

大律师对K的那些长篇大论似的劝告,从表面看近似夸夸其谈,其实他说的全是真实情况,是他多年职业的经验之谈。他的话自相矛盾,推论的结果相互抵消;与其说他是在提出劝告,还不如说他也是为了自己而谈论,而谈论的动力是他对过程本身的着迷,或者说他需要借K的案子来对自己作心理治疗。他年事已高,内心的负担使他只能大部分时间躺在床上思考,K的案件使他又一次找到了精神的出路,使他的才干和推理的能力又一次得到出色的发挥。他这一生可以做的,也就是这些推理了。推理使他获得了短时的满足,之后又是更为黑暗的、虚无的压迫,促使他重新躺回床上去休息他那衰弱的心脏。如果说他全是为了自己才接手K的案子也不公正,他也是为了K,他与K的利益是一致的,他们面对的困难也是同样的,所以才需要齐心协力。在这方面K真是一点都不理解他,也听不懂他的话;K对精神上的事兴趣不大,只关心尘世中那点虚幻的利益。相对来说,律师差不多是承担了案件的全部重负,而K由于无知并不能感觉到真实的情况。

商人布洛克主要是用行动来进行自娱的游戏的。他不但时常守在大律师的家中等待他接见,还自己花钱又雇了五个业余律师,奔跑于这些人之间,以满足自己的需要。可以说,他为自己的案子而活,时刻都在打探关于案子进展的消息,并渴望与人谈论分析,以便采取下一步的行动,当然所谓下一步的行动也不过是进一步的打探与谈论。他从未像K一样想过要摆脱自己的官司,相反他走火火魔,每时每刻都纠缠在官司里头,虽然害怕却又其乐无穷。当K问他雇用五个律师有什么用时,他回答说自有用处。他所说的用处是指律师能给他带来打赢官司的希望。但是他并不急于要打赢官司,似乎是,也不很关心短时间内的效果,他关心的是另外的事。那么他请这么多律师只能看作他的一种特殊的兴趣和需要。他需要时刻与法发生关系,他需要与和法有关系的人探讨他的案子。他的这种畸形的生活方式成了他终生的追求。

出现在最后的监狱神父似乎是带给K答案的人,奇怪的是他说出来的答案根本不能算一个答案,反而是对任何确定答案的否定。他在黑暗中牵着K的手,将他引向矛盾的顶峰,并对K言传身教,让他与他一道来体验这个世界构成的基础。面对着K,这位老哲人十分兴奋,思维就如温偏流水般活跃,K受到了感染,明白了一切,却不能像神父那样超脱,只因为两人的立足点不同。神父的兴趣在于揭示世界的根源,K的焦虑是世俗的焦虑。在黑暗中的烛光下,在教堂庄严而恐怖的氛围里,人的精神伸出了触角,两极终于相通了。

与自我相逢的奇遇

饱受内心折磨之苦、眼看就要被恐惧所压倒、但仍然怀着一丝侥幸心理的K,在那个阴沉沉的雨天来到了大教堂。他到底是被骗而来,还是遵从神秘的召唤而来,这之间毫无本质区别,他个人的看法是毫不要紧的,因为他是自愿的。身穿黑袍的杂役成了领K走向最后审判台的领路人。这位奇怪的引路人,并不向K明确地指路,只是用期待的眼光望着他,让K自己似乎是无意中走到了小讲坛的那一边。那小讲坛就是审判官的位置,神父一会儿就上来了。在这个低矮、连腰都伸不直的、折磨人的小讲坛上,神父开始了对K的审判。K开始只想逃走,后来却又由于一种偶然的机缘(只是看起来像偶然的)而留了下来,在那死一般寂静的地方,独自一人面对神父接受了对自己的审判。这是怎样一场审判呢?我们看到,整个过程既没有具体定罪,也没有任何盘问,神父与K之间那场关于法的讨论也像是在夸夸其谈。但这只是用世俗的眼光来看才是这样。一旦我们真正进入神父的思路(就像K强迫自己所做的那样),立刻就会感到,这正是一场最后的、生死攸关的审判。在这场审判中,神父为K描绘了K自身那凄凉的、毫无出路的生存蓝图,所有的谜底都在那里头得到了揭示,只是将结论作为最大的谜留给了K自己。神父究竟是什么人,他为什么如此明白底细?又为什么直到最后才现身?为什么K与他的全面既像是预先决定,又像是不期而遇?为什么K在如此暧昧的情况下见到他,却对他的身份确信不疑?当我们读完这一段,就会发现这位神父多么像我们在日常生活中永远要回避的那个影子,多么像只有当我们灵魂出窍时才会见到的那个人!是的,神父就是K一直将他抑制在黑暗深处的那个自我,他在命运的最后关头于黑暗中出现,来向K讨还债务了。只是这不同于一般的讨债,这是K自己向自己讨债,神父不过是以他清醒的分析促成了这一事件。审判结束时,K心中残存的那一丝侥幸心理被神父当面击碎,真实呈现于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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