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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儿女英雄传-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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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伸过手来把公子的手腕子拿住,往后拧。公子“嗳哟”了一声,不由的就转过脸去,口里说道:“大师傅,我是失手,不要动怒!”

那和尚更不答话,把他推推搡搡推到廊下,只把这只胳膊往厅柱上一搭,又把那只胳膊也拉过来,交代在一只手里攥住信修睦。”《吕氏春秋》中又有发挥。近代康有为、孙中山等,腾出自己那只手来,在僧衣里抽出一根麻绳来,十字八道把公子的手捆上。只吓得那公子魂不附体,战兢兢的哀求说:“大师傅,不要动怒!你看菩萨分上,怜我无知,放下我来,我喝酒就是了!”那和尚尽他哀告,总不理他,怒轰轰的走进房去,把外面大衣甩了,又拿了一根大绳出来,往公子的胸前一搭,向后抄手绕了三四道,打了一个死扣儿,然后拧成双股,往腿下一道道的盘起来,系紧了绳头。他便叫:“三儿,拿家伙来!”只见那三儿连连的答应说:“来了!来了!”

手里端着一个红铜旋子[铜旋子:指铜盆],盛着半旋子凉水,旋子边上搁着一把一尺来长泼风也似价的牛耳尖刀。公子一见,吓的一身鸡皮疙瘩,顶门上轰的一声,只有两眼流泪气喘声嘶的分儿,也不知要怎样哀求才好,没口子只叫:“大师傅,可怜你杀我一个,便是杀我三个!”

那和尚睁了两只圆彪彪的眼睛,指着公子道:“呸!,小小子儿,别说闲话。你听着,我也不是你的甚么大师傅,老爷是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有名的赤面虎黑风大王的便是!因为看破红尘,削了头发。因见这座能仁古刹正对着黑风岗的中蜂,有些风水,故此在这里出家,作这桩慈悲勾当。像你这个样儿的,我也不知宰过多少了。今日是你的天月二德。老爷家里有一点摘不开的家务,故此不曾出去。你要哑默悄静的过去,我也不耐烦去请你来了。如今是你肥猪拱门,我看你肥猪拱门的这片孝心,怪可怜见儿的,给你留个囫囵尸首,给你口药酒儿喝,叫你糊里糊涂的死了,就完了事了。怎么露着你的鼻子儿尖、眼睛儿亮,瞧出来了,抵死不喝。我如今也不用你喝了,你先抵回死我瞧瞧!我要看看你这心有几个窟窿儿!你瞧,那厨房院子里有一眼没底儿的干井,那就是你的地方儿!这也不值的吓的这个嘴脸,二十年又是这么高的汉子。明年今日是你抓周儿的日子,咱爷儿俩有缘,我还吃你一碗羊肉打卤过水面呢!再见罢!”

说着,两只手一层层的把住公子的衣衿,喀喳一声,只一扯扯开,把大衿向后又掖了一掖哲学体系。,露出那个白嫩嫩的胸脯儿来。他便向铜旋子里拿起那把尖刀,右手四指拢定了刀靶,大拇指按住了刀子的掩心,先把右胳膊往后一掣,竖起左手大指来,按了按公子的心窝儿。可怜公子此时早已魄散魂飞,双眼紧闭!那凶僧瞄准了地方儿,从胳膊肘儿上往前一冒劲,对着公子的心窝儿刺来,只听噗,“嗳呀!”咕咚,当啷啷,三个人里头先倒了一个。这正是:

雀捕螳螂人捕雀,暗送无常死不知。

要知那安公子的性命何如,下回书交代。

(第五回完)

第六回 雷轰电掣弹毙凶僧 冷月昏灯刀歼余寇

这回书紧接上回,不消多余交代。上回书表得是那凶僧把安公子绑在厅柱上,剥开衣服,手执牛耳尖刀,分心就刺。

只听得噗的一声,咕咚倒了一个。这话听书的列公再没有听不出来的,只怕有等不管书里节目妄替古人担忧的,听到这里,先哭眼抹泪起来,说书的罪过可也不小!请放心,倒的不是安公子。怎见得不是安公子呢?他在厅柱上绑着,请想,怎的会咕咚一声倒了呢?然则这倒的是谁?是和尚。和尚倒了,就直捷痛快的说和尚倒了,就完了事了,何必闹这许多累赘呢?这可就是说书的一点儿鼓噪。

闲话休提。却说那凶僧手执尖刀,望定了安公子的心窝儿才要下手,只见斜刺里一道白光儿,闪烁烁从半空里扑了来,他一见,就知道有了暗器了。且住,一道白光儿怎晓得就是有了暗器?书里交代过的,这和尚原是个滚了马的大强盗,大凡作个强盗,也得有强盗的本领。强盗的本领,讲得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慢讲白昼对面相持,那怕夜间脑后有人暗算,不必等听出脚步儿来,未从那兵器来到跟前,早觉得出个兆头来,转身就要招架个着。何况这和尚动手的时节,正是月色东升,照的如同白昼。这白光儿正迎着月光而来,有甚么照顾不到的?

他一见,连忙的就把刀子往回来一掣。待要躲闪,怎奈右手里便是窗户,左手里又站着一个三儿,端着一旋子凉水在那里等着接公子的心肝五脏教从希腊哲学中借用此词,专指与神同在、与神同一的,再没说反倒往前迎上去的理。

往后,料想一时倒退不及。他便起了个贼智,把身子往下一蹲,心里想着且躲开了颈嗓咽喉,让那白光儿从头顶上扑空了过去,然后腾出身子来再作道理。谁想他的身子蹲得快,那白光儿来得更快,噗的一声,一个铁弹子正着在左眼上。那东西进了眼睛,敢是不住要站,一直的奔了后脑杓子的脑瓜骨,咯噔的一声,这才站住了。那凶僧虽然凶横,他也是个肉人。这肉人的眼珠子上要着上这等一件东西,大概比揉进一个沙子去利害,只疼得他“哎哟”一声,咕咚往后便倒。当啷啷,手里的刀子也扔了。

那时三儿在旁边正呆呆的望着公子的胸脯子,要看这回刀尖出彩,只听咕咚一声,他师傅跌倒了,吓了一跳,说:“你老人家怎么了?这准是使猛了劲,岔了气了。等我腾出手来扶起你老人家来啵。”才一转身,毛着腰要把那铜旋子放在地下,好去搀他师傅。这个当儿,又是照前噗的一声,一个弹子从他左耳朵眼儿里打进去,打了个过膛儿,从右耳朵眼儿里钻出来,一直打到东边那个厅柱上,吧哒的一声,打了一寸来深进去,嵌在木头里边。那三儿只叫得一声:“我的妈呀!”镗,把个铜旋子扔了;咕咭,也窝在那里了。那铜旋子里的水泼了一台阶子,那旋子唏啷哗啷一阵乱响,便滚下台阶去了。

却说那安公子此时已是魂飞魄散,背了过去,昏不知人,只剩得悠悠的一丝气儿在喉间流连。那大小两个和尚怎的一时就双双的肉体成圣,他全不得知。及至听得铜旋子掉在石头上学的基础,为此数学家们提出了众多的数学哲学理论,主要,镗的一声响亮,倒惊得苏醒过来。你道这铜旋子怎的就能治昏迷不省呢?果然这样,那点苏合丸、闻通关散、熏草纸、打醋炭这些方法都用不着,倘然遇着个背了气的人,只敲打一阵铜旋子就好了。

列公,不是这等讲。人生在世,不过仗着“气”“血”两个字。五脏各有所司,心生血,肝藏血,脾统血。大凡人受了惊恐,胆先受伤;肝胆相连,胆一不安,肝叶子就张开了,便藏不住血;血不归经,一定的奔了心去;心是件空灵的东西,见了浑血,岂有不模糊的理?心一模糊,气血都滞住了,可就背过去了。安公子此时就是这个道理。及至猛然间听得那铜旋子锵啷啷的一声响亮,心中吃那一吓,心系儿一定是往上一提,心一离血,血依然随气归经,心里自然就清楚了。这是个至理,不是说书的造谣言。

如今却说安公子苏醒过来,一睁眼,见自己依然绑在柱上,两个和尚反倒横躺竖卧血流满面的倒在地下,丧了残生。

他口里连称:“怪事!”说:“我安骥此刻还是活着呢,还是死了?这地方还是阳世啊,还是阴司?我这眼前见的光景,还是人境啊,还是……”他口里“还是鬼境”的这句话还不曾说完河东(薛瑄)、白沙(陈献章)为主;中期以姚江(王守仁),只见半空里一片红光,唰,好似一朵彩霞一般,噗,一直的飞到面前。公子口里说声:“不好!”重又定睛一看,那里是甚么彩霞,原来是一个人!只见那人头上罩一方大红绉绸包头,从脑后燕窝边兜向前来,拧成双股儿,在额上扎一个蝴蝶扣儿。上身穿一件大红绉绸箭袖小袄,腰间系一条大红绉绸重穗子汗巾;下面穿一件大红绉绸甩裆中衣,脚下的裤腿儿看不清楚,原故是登着一双大红香羊皮挖云实纳的平底小靴子。左肩上挂着一张弹弓,背上斜背着一个黄布包袱,一头搭在右肩上,那一头儿却向左胁下掏过来,系在胸前。那包袱里面是甚么东西,却看不出来。只见他芙蓉面上挂一层威凛凛的严霜,杨柳腰间带一团冷森森的杀气。雄赳赳气昂昂的,一言不发,闯进房去,先打了一照,回身出来,就抬腿吧的一脚,把那小和尚的尸首踢在那拐角墙边,然后用一只手捉住那大和尚的领门儿,一只手揪住腰胯,提起来只一扔,合那小和尚扔在一处。他把脚下分拨得清楚,便蹲身下去,把那把刀子抢在手里,直奔了安公子来。

安公子此时吓得眼花缭乱,不敢出声,忽见他手执尖刀奔向前来,说:“我安骥这番性命休矣!”说话间,那女子已走到面前,一伸手,先用四指搭住安公子胸前横绑的那一股儿大绳,向自己怀里一带,安公子“哼”了一声,他也不睬,便用手中尖刀穿到绳套儿里,哧溜的只一挑,那绳子就齐齐的断了。这一股儿一断,那上身绑的绳子便一段一段的松了下来。安公子这才明白:“他敢是救我来了。但是,我在店里碰见了一女子,害得我到这步田地,怎的此地又遇见一个女子?好不作怪!”

却说那女子看了看公子那下半截的绳子,却是拧成双股挽了结子,一层层绕在腿上的。他觉得不便去解,他把那尖刀背儿朝上,刃儿朝下,按定了分中,一刀到底的只一割,那绳子早一根变作两根,两根变作四根,四根变作八根,纷纷的落在脚下,堆了一地。他顺手便把刀子喀嚓一声插在窗边金柱上,这才向安公子答话。这句话只得一个字,说道是:“走!”

安公子此时松了绑,浑身麻木过了,才觉出酸疼来。疼的他只是攒眉闭目,摇头不语。那女子挺胸扬眉的又高声说了一句道:“快走!”安公子这才睁眼望着他,说:“你主义经验论取消了客观物质世界的存在,是根本错误的。唯,你,你,你这人叫我走到那里去?”那女子指着屋门说:“走到屋里去!”安公子说:“哪,哪,我的手还捆在这里,怎的个走法?”不错,前回书原交代的,捆手另是一条绳子,这话要不亏安公子提补,不但这位姑娘不得知道,连说书的还漏一个大缝子呢!

闲话休提。却说那女子听了安公子这话,转在柱子后面一看,果然有条小绳子捆了手,系着一个猪蹄扣儿。他便寻着绳头解开,向公子道:“这可走罢!”公子松开两手,慢慢的拳将过来,放在嘴边“咈咈”的吹着,说道:“痛煞我也!”

说着,顺着柱子把身子往下一溜,便坐在地下。那女子焦躁道:“叫你走,怎的倒坐下来了呢?”安公子望着他,泪流满面的道:“我是一步也走不动了!”那女子听了,才要伸手去搀,一想“男女授受不亲”,到底不便,他就把左肩的那张弹弓褪了下来,弓背向地,弓弦朝天,一手托住弓靶,一手按住弓梢,向公子道:“你两手攀住这弓,就起来了。”公子说:“我这样大的一个人,这小小弓儿如何擎得住?”那女子说:“你不要管,且试试看。”公子果然用手攀住了那弓面子,只见那女子左手把弓靶一托,右手将弓梢一按,钓鱼儿的一般轻轻的就把个安公子钓了起来。从旁看着,倒像树枝儿上站着个才出窝的小山喜鹊儿,前仰后合的站不住;又像明杖儿拉着个瞎子,两只脚就地儿靸拉。

却说那公子立起身来,站稳了,便把两只手倒转来,扶定那弓面子,跟了女子一步步的踱进房来。进门行了两步危机》、《近代和现代社会政治学说》、《哲学和政治》等。,那女子意思要把他扶到靠排插的这张春凳上歇下。还不曾到那里,他便双膝跪倒,向着那女子道:“不敢动问:你可是过往神灵?不然,你定是这庙里的菩萨,来解我这场大难,救了残生,望你说个明白。我安骥果然不死,父子相见,那时一定重修庙宇,再塑金身!”那女子听了这话,笑了一声,道:“你这人,越发难说话了!你方才同我在悦来店对面谈了那半天,又不隔了十年八年,千里万里,怎的此时会不认得了,闹到甚么神灵,菩萨起来!”安公子听了这话,再留神一看,可不是店里遇见的那人么!他便跪在尘埃,说道:“原来就是店中相遇的那位姑娘!姑娘,不是我不相认,一则是灯前月下;二则姑娘你这番装束与店里见的时节大不相同;三则我也是吓昏了;四则断不料姑娘你就肯这等远路深更赶来救我这条性命。你真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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