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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8章

冰心作品集-第4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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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评功“我”不在乎,元炜二等,他三等,秋雨连表扬都没有。

庆功会过后,舰长宣布放假三天。以后就“欢送老战友”,餐桌上加菜了。元炜复员,

湘南考上了军校,大家都吃得痛快,秋雨却自盅自饮,突然咬牙切齿地叫道“八格牙路—

—”,谁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海风阵阵袭来,它送走了一代代风流,又冷峻地迎来了一批批新贵。

我觉得抄到这里可以结束了,还是让读者自己去细看吧。

我只感到这篇关于海军士兵的文章写得很真实,很幽默,又包含着许多哲理,很耐人寻

味!1990年4月12日(本文刊于《中国文化》1990年12月第3期。)人民外交

的十六个字

十年动乱期间,红卫兵来抄我们的家,从我的书桌抽屉里,抄出许多我以文化友好访问

团员的身份,在海外各地同外国朋友们照的相片。红卫兵问:“你从五一年回国后的十几年

中,为什么到国外去了十几次?什么日本、印度、埃及……

你同外国人干的什么勾当?”我想说:我能自己想出国就出国吗?但红卫兵们不许我开

口,立刻就断定我是个“国际间谍”,并为开了一个罪状展览会,还要我自己去讲解。一进

会场,迎面就是一大筐银元。我说:这一筐银元,不是我的;还有三块金手表,我说:我只

有一块。他们就喝令我:“不必讲了,站在一旁听批斗吧!”我站在一旁抬头看时,墙上挂

着许多旗袍,有的是我出国用治装费奉命到“红旗服装店”去做的,也有很长很大的旗袍和

我的挂在一起:长统丝袜子也是如此有我的也有大到我不能穿的……此外便是那几十张我们

访问团员同外国友人照的集体相片了。这个展览会开了一个多月,招来了许多参观者。会后

红卫兵们把展品退还给我,但没有那一筐银元!我把不是我的东西,如两块金手表、旗袍、

丝袜等都退了回去,那几十张同外国友人集体照的相片,都已污损不堪,一气之下,我把海

外友人和我自己一把火都烧成灰烬!

侥幸的是:我每次出国,回来都写过文章,如《印度之行》、《访日观感》、《广岛—

—控诉的城市》、《一个埃及的引水员》、《塔什干的盛会》等,在印有我足迹的地方,都

在纸上留下了我的心迹。

现在回想起来,最使我激动的,倒不是国外的种种经历,而正是红卫兵们所批斗的,我

回国后十次出国之前,周总理对我们“训词”!

我参加过的每次出国访问团,出国之前,都有周恩来总理的召见和训话,我记得总理说

过:你们出去访问的地方,不管是什么性质的集会,不管是社会主义或资本主义国家,在言

谈举止之间,一定要牢牢住记这十六个字,就是“内外有别,落落大方,不亢不卑,实事求

是”。

我们在国外访问,永远心里念着这十六个字,在言谈举止上,总是十分小心,因为在国

外常常会遇到意想不到的谈话对象,和意想不到的话题,比方说,有些外国朋友非常客气,

动不动就说:“你们是五千年文明古国,世界上最初的三大发明:火药、造纸、指南针,都

是中国人制造的。”这时我就很惶恐,在这三大发明上,火药在我们国家里只造成岁时节庆

一定要放的“爆竹”,而人家已用在“船坚炮利”上了。

有的外国朋友,尤其是亚洲的,往往又很倨傲,谈话中流露出中国在精神和物质上的进

步,都远远落在他们后面。这些对话,有时使我们惶恐,有时候我们愤怒,但是我总是本着

总理讲的那十六个字,尽量从容地对付过去。1990年4月25日5、25雷雨之夜

(本篇最初发表于《对外报导》1990年第4期。)故乡的风采

1911年冬天当我从波澜壮阔的渤海边的山东烟台,回到微波粼粼的碧绿的闽江边的

福建福州时,我曾写过这样的惊喜的话:我只知道有蔚蓝的海C却原来还有这碧绿的江C这

是我的父母之乡!

在这山青水秀,柳绿花红的父母之乡的大家庭温暖热闹的怀抱里,我度过了新年、元

宵、端午、中秋等绚烂节日,但是使我永远不忘的却是端午节。

我的曾祖父是在端午那一天逝世的,所以在我们堂屋后厅的墙上,高高地挂着曾祖父的

画像,两旁挂着一副祖父手书的对联是:

每逢佳节倍思亲

虽然每年的端午节,我们四房的十几个堂兄弟姐妹,总是互相炫示从自己的外婆家送来

的红兜肚五色线缠成的小粽子和绣花的小荷包等,但是一看到祖父在这一天却是特别地沉默

时,我们便悄悄地躲到后花园里去纵情欢笑。

对于我,故乡的“绿”,最使我倾倒!无论是竹子也好,榕树也好……其实最伟大的还

是榕树。它是油绿油绿的,在巨大的树干之外,它的繁枝,一垂到地上,就入土生根。走到

一棵大榕树下,就像进入一片凉爽的丛林,怪不得人称福州为榕城,而我的二堂姐的名字,

也叫做“婉榕”。

福州城内还有三座山:乌石山、于山和屏山。(1936年我到意大利的罗马时,当罗

马友人对我夸说罗马城是建立在七座山头时,我就笑说:在我们中国的福建省小小的围墙

内,也就有三座山。)我只记得我去过乌石山,因为在那座山上有两块很平滑的大石头,相

倚而立,十分奇特,人家说这叫做“桃瓣李片”,因为它们像是一片桃子和一片李子倚在一

起,这两片奇石给我的印象很深。

现在我要写的是:“天下之最”的福州的健美的农妇!我在从闽江桥上坐轿子进城的途

中,向外看时惊喜地发现满街上来来往往的尽是些健美的农妇!她们皮肤白皙,乌黑的头发

上插着上左右三条刀刃般雪亮的银簪子,穿着青色的衣裤,赤着脚,袖口和裤腿都挽了起

来,肩上挑的是菜筐、水桶以及各种各色可以用肩膀挑起来的东西,健步如飞,充分挥洒出

解放了的妇女的气派!这和我在山东看到的小脚女人跪在田地里做活的光景,心理上的苦乐

有天壤之别。我的心底涌出了一种说不出来的痛快!在以后的几十年中,我也见到了日本、

美国、英国、法国和苏联的农村妇女,觉得天下没有一个国家的农村妇女,能和我故乡的

“三条簪”相比,在俊俏上,在勇健上,在打扮上,都差得太远了!

我也不要光谈故乡的妇女,还有几位长者,是我祖父的朋友,在国内也是名人:第一位

是严复老先生,就是他把我的十七岁的父亲带到他任教的天津水师学堂去的。我在父亲的书

桌上看到了严老先生译的英国名家斯宾塞写的《群学肆言》和穆勒写的《群已权界论》等

等。这些社会科学的名著,我当然看不懂,但我知道这都是风靡一时的新书,在社会科学界

评价很高。

在祖父的书桌上,我还看到一本线装的林纾译的《茶花女遗事》。那是一本小说,林纾

老先生不懂外文,都是别人口述,由他笔译的。我非常喜欢他的文章,只要书店里有林译小

说,我都去买来看。他的译文十分传神,以后我自己能读懂英文原著时,如《汤姆叔叔的小

屋》,林译作《黑奴吁天录》,我觉得原文就不如译本深刻。

关于林纾(琴南)老先生,我还从梅兰芳先生那里听到一些轶事,那是五十年代中期,

我们都是人大代表的时候,梅先生说:他和福芝芳女士结婚时,林老先生曾送他们一条横

幅,“芝兰之室”。还有一次是为福建什么天灾(我记得仿佛那是我十三四岁时的事)募捐

在北京演戏,梅先生不要报酬,只要林琴南老先生的一首诗,当时梅先生曾念给我听,我都

记不完全了,记得是:××××鬓堆鸦剧怜宝月珠灯夜吹彻银笙演葬花

此外还有林则徐老先生,他的丰功伟业,如毅然火烧英商运来的鸦片,以及贬谪后到了

伊犁,为吐鲁番农民掘“坎儿井”的事,几乎家弦户诵不必多说了。我却记得我福州家里有

他写的一副对联:

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比他们年轻的一代,如在黄花岗七十二烈士碑上,我找到已知是福建人的有三位:方声

洞,林觉民,陈可钧,而陈可钧还得叫我表姑呢。

一提起我的父母之乡,我的思绪就纷至沓来,不知从哪里说起,我的客人又多,这篇文

章不知中断了几次,就此搁笔吧。在此我敬祝我的人杰地灵的父母之乡,永远像现在这样地

繁荣富强下去!1990年4月29日致布伦

布伦同志:

谢谢您的水仙花!大家都说好看。

我今作诗,只有一首私塾时老师叫写的《春晴》:

酿花天气雨新晴,蝴蝶翻飞鸟弄声。

且喜春池高一尺,晓来挥桨觉船轻。

不足为外人道,祝好!冰心五、三、一九九○致宫玺

宫玺先生:

许久没通音讯了,近况如何?听卓如说您忙于家务,不知能否宽松一些?

《冰心传》看到了,有许多溢美之词,我的“第五集”大概也快出了吧?

前几天练笔,忽然想寄您几个字,卓如说您曾想要我的字,请勿见笑。如到北京,请到

舍下一谈,如何?冰心五月卅日

我为什么要写“面人郎”

我为什么要访问“面人郎”?因为他是名驰中外的北京艺人,等到我和他交谈后,又发

现他是自愿学艺,而又悄悄地帮他师傅做种种杂活,使得他师傅自愿教他。他不但跟师傅

学,还因为要捏戏文,而到戏园后座远远地看。虽然他面人捏得很好,可以养家活口,但解

放前备受欺凌,国民党的士兵和沦陷时的日本人和汉奸,都拿艺人不当人,他过的是几十年

的苦日子。直到解放了他才翻了身!

在我们谈话里,他绝口不提他在英国献艺时如何地出风头,只略略地谈到路上的经历。

在我夸他成功得不容易的时候,他的答词是:百分之十靠师傅指点,百分之九十靠自己揣

摩。这竟和西方的哲人一样,说:天才是十分之一的灵感,十分之九的努力。我从心里佩服

他!我梦中的小翠鸟

六月十五夜,在我两次醒来之后,大约是清晨五时半吧,我又睡着了,而且做了一个使

我永不忘怀的梦。

我梦见:我仿佛是坐在一辆飞驰着的车里,这车不知道是火车?是大面包车?还是小轿

车?但这些车的坐垫和四壁都是深红色的。我伸着左掌,掌上立着一只极其纤小的翠鸟。

这只小翠鸟绿得夺目,绿得醉人!它在我掌上清脆吟唱着极其动听的调子。那高亢的歌

声和它纤小的身躯,毫不相衬。

我在梦中自己也知道这是个梦。我对自己说,醒后我一定把这个神奇的梦,和这个永远

铭刻在我心中的小翠鸟写下来,……这时窗外啼鸟的声音把我从双重的梦中唤醒了,而我的

眼中还闪烁着那不可逼视、翠绿的光,耳边还缭绕着那动人的吟唱。

做梦总有个来由吧?是什么时候、什么回忆、什么所想,使我做了这么一个翠绿的梦?

我想不出来了。

(本篇最初发表于《星火》1990年第12期。)《冰心散文选》再版自序

人民文学出版社要再版《冰心散文选》,叫我添上几篇近作,并写一篇序。我觉得关于

我喜欢用散文来做写作工具,在前序中已说得很多了。如果说有什么要特别提到的,就是新

添的三十余篇,除了《我的老伴——吴文藻》这一篇以外,文字都比较短小,如《天上人

间》一书的《序》,就只有一百五十字。这也许可以说明:一个人随着年纪和经验的增长,

使得写下来的文字,在词汇上会由绚烂而平淡,在情感上会由横溢而凝集,因而文章也会质

朴简练起来。这是作者的自我感觉,不知读者以为何如?1990年6月26日多云之晨序

台湾版《浪迹人生——萧乾传》李辉要我为他写的《浪迹人生——萧乾传》(台湾版)作

序。提起萧乾这个名字,我不禁微笑了,他是我最熟悉的人了!我说“人”,因为我不能把

他说是我的“朋友”,他实在是我的一个“弟弟”。七十多年以前,在他只比我的书桌高一

个头的时候,我就认识他了!他是我的小弟冰季(为楫)在北京崇实小学的同班好友,他的

学名叫萧秉乾。关于他们的笑话很多,我只记得那时北京刚有了有轨电车,他们觉得十分新

奇,就每人去买了一张车票,大概是可以走到尽头的吧!

他们上了车,脚不着地的紧紧相捱坐着,车声隆隆中,看车窗外两旁的店铺、行人都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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