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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孙犁散文集-第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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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2年10月14日清晨——

一鸣扫描,雪儿校对

卷七 风烛庵文学杂记  文学期刊的封面

人民文学出版社编辑出版的《新文学史料》,复印了“五四”以来影响较大的九种文学期刊的封面,作为它的封面装饰。每接到这本刊物,注视着封面,我是有些感想的。

《语丝》、《奔流》是鲁迅先生主编的,封面也由他设计。

他除篆写了《语丝》二字和设计了《奔流》两个美术字以外,没有作其他装饰。其他七种刊物的封面,除去简单的图案以外,也是非常朴素的。

办一种文学期刊,主要是传播进步的文艺思想,发表优秀的作品。在这方面的质量如何,决定它在读者中间的信誉,也就决定了它的销路。它对封面的要求,不过是朴素大方,给读者以单纯的美,并不把它看作是招徕之术,斗艳争奇的手段。

有人可以说,那时刊物封面所以如此简单,是因为印刷技术还很落后的缘故。我以为这并不是主要的,当时有些画报,已经印得五彩缤纷,花花丽丽了。供儿童看的刊物,封面也多是彩色的。

主要原因是,当时办一种进步文学期刊,编者的美学趣味比较高,态度比较严肃。非不能也,是不为也。他们认为一种文学刊物的封面,正代表着刊物的风格面目,不应该轻佻和庸俗化。读者买一本文学刊物,也为的是看里面的文章,而不是为了看封面上的大美人。如果他有这种需要,他去买一本市场流行的画报来看好了。

我也并不反对大美人。但目前有些文学期刊上的美人画,有的颇带有广告画的趣味。

有那么一段时间,大家争着画裸体的女人,后来遭到非议,就给她们穿上一点衣服,越薄越好。穿上衣服是不得已的,被迫的。其实,作为美术作品,裸体的或穿衣服的,穿时装或穿得破破烂烂,是没有分别的。只问它是美术作品,还是广告?

就是在三十年代,以上提到的那些刊物中间,有时也登过三色版的裸体女人画,例如《小说月报》。当然没有放在封面上,而是作为插页,供读者欣赏的。当时,并没有遭到非议,因为读者知道这是美术作品。

就是广告画,也要注意艺术性。除去商业上的要求,它也要注意社会风化的影响。新式印刷的美人画,在三十年代就很流行了。那时有的烟草公司,一箱纸烟里,附赠一幅长条的时装美人画,也署着画家的名字,都是当时上海名手。他们画的美人,都是很端庄文雅的,没有那种搔首弄姿的轻浮味道。这种画很受群众欢迎,雅俗共赏,可以张之客堂,也可以悬之闺阁。

现在有些文学期刊的封面画,就有些不雅了。例如着重突出女人的胸部吧,常常使得那一部分,成了鲁迅所嘲笑的:

“有特大乳房一枚”。有的倒是分开了,也因为太强调这个局部,又使得人物胸前好像挂上了一架旧式军用望远镜。这些画给人的观感,都是不自然的,不美观的。

有一家刊物,由于编辑的疏忽,把封四广告上的美人画,同封面上的美人画,一视同仁地作为美术作品,列入了刊物的目录。这真是把美术和广告合而为一了。另外,听说有的刊物,一换掉封面上的美人,就立竿见影地掉下几千份的销额。所以只能想方设法地维持着这个美人的局面。这也使人奇怪,读者买这本刊物,究竟是买的它的内容呢,还是买的它的封面?

这当然都是个别现象,但文学刊物封面的花花绿绿,争奇斗艳的现象,却带有点普遍性,有失文学刊物的朴素典雅的要求,似乎应该有所改革吧!

1982年1月13日下午——

一鸣扫描,雪儿校对

卷八 书林秋草 关于小说《荷花淀》的通信

安乐师范的文艺研究小组:

你们给我的信,由《文艺报》转给我了。很感谢你们对《荷花淀》这样的精细研究。对于你们提出的问题,我谈一点自己的意见:

第一,你们根据文章中间有一句“女人们到底有些藕断丝连”,就说我“有点嘲笑女人的味道”。

“女人们到底有些藕断丝连”这一句话的上面下面还有文章。这一句是在一定的情节下面写出来的。那情节是这些女人要去看她们的丈夫。既是写的这些女人,我自然就说“女人们到底有些藕断丝连”,这里所说的“女人们”,是指小说里的那些女人,“到底有些藕断丝连”,是指她们在当时的情况下到底有些牵挂她们的丈夫,这样写是可以的。如果不根据上下文,不根据故事发展的整个情节,单单摘出这一句话来,并把这句话理解成为“一切女人在一切的情况下都藕断丝连”的意思,并根据这种理解说我“嘲笑女人”,说我“显然是说明妇女在这方面更较男人为甚。同时也否认了这些‘藕断丝连’是青年们应有的情感,认为这是可耻的,是女人们特有的至少是较甚的卑鄙的弱点之一”,那就完全不是我的原意了。自然,我是应该把字句的意思表现得更明白一些的。

但是,如果为了避免误会,把文章中的那句话写成“人是有感情的动物,男女双方都有些藕断丝连,所以……”我想,你们也会觉得不很妥当吧?我以为看文章,应该从全篇着眼。在《荷花淀》里,我自认是对祖国的妇女同志们,抱着歌颂赞扬的态度的。即使写了一句“女人们到底有些藕断丝连”,我想女同志们也不会就抗议,因为“藕断丝连”,从什么字典上查,它也不是“女人们特有的至少是较甚的卑鄙的弱点之一”。

同时,你们根据文字中有一句“女人们尤其容易忘记那些不痛快”,就问:“莫非是她们的脑子比男人简单吗?”其实,《荷花淀》全文,和我的全部作品,都没有说过女人比男人的脑子简单。

然而你们的理由也是很多的,如你们来信所说。但请你们注意,我所写的女人要忘记的事,并不是什么“杀父之仇”,也不是什么“亡国之恨”,要忘记的是找不到丈夫那点小小的不愉快。忘记这个不愉快,才能有利于民族解放战争。

忘记了比不忘记好。这不是证明她们脑子简单,而是证明她们很会运用思想情感。问题在于为什么加上“尤其”二字?天津市塘大中学初二乙翟钟瑞同学也提出这个问题,他的理由是:“就女人的天性是比男人爱想事的,不痛快的事一般的是比男人难忘的。”现在,一并在这里答复一下吧。

这还是和上下文有关。问题在于上面有一句“青年人永远朝着愉快的事情想”,下面接上一句“女人们尤其容易忘记那些不痛快”。就使你们怀疑:好像我把“女人”和“青年”对立起来,或者好像把女人从青年里特别强调出来了。

这里边有强调的意味。因为是写的女人,而又是在歌颂她们。我以为不能把男人和女人对比,问他们究竟谁忘记得快些。不分男女,谁思想开展,谁就忘记得快些,谁思想不开展,谁就忘记得慢些。既然写的是进步的妇女们,所以说她们容易忘记是没错的。

但问题还在这个“尤其”上,为什么她们就“尤其”?这是因为在我的印象里,解放区的女人们聚在一起的时候,好说好笑,愉快活泼,所以就这样写出来了。这可以说我在生活认识上,还不够全面,也可以说我在文字技术上还不够确切,但并不是轻视妇女,嘲笑妇女。

第二,你们说我“拿女人来衬托男子的英雄,将女人作为小说中的牺牲品”。是因为文章中的一句:“……战士们,正在聚精会神瞄着敌人射击,半眼也没有看她们。”

你们的理由是:“当然,被高尚的爱国主义精神所鼓舞着的作战的人们是不能为自己的爱人而忘掉战斗的,但他们并非不爱自己的妻子。而作品中却说‘半眼也没有看她们’,这是否暗示着水生这些英雄看不起这群落后女人呢?否则为啥不说是‘没有顾得看她们’呢?”

“半眼也没有看她们”这一句,丝毫也没有暗示着民族英雄们看不起女人的意思。你们也知道在大敌当前,间不容发的当儿,青年们不能像在戏台下面一样可以东瞅西斜,飞眼吊膀。既是非常紧张,我写的一句“半眼也没有”,就觉得比你们提出的修改办法“没有顾得”,更有力量,更能把战士们的“聚精会神”形容出来。

因为队长问:“都是你村的?”水生说了一句:“不是她们是谁,一群落后分子!”你们又说这是对女人的“嘲笑咒骂”,是给“远来送衣的爱人以凶相”。

水生这句话可以说是嘲笑,然而在当时并不包含恶意,水生说话的时候,也没有表现“凶相”。他这句话里有对女人的亲爱。这并不等于给她们做鉴定,肯定她们是“落后分子”。

在日常生活里面,夫妻之间是常常开这样的玩笑的。

我们看作品,不能仅仅从字面上看,还要体味一下当时的情调,理解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不只和概念理论对证,还要和生活对证,就是查一查“生活”这本大辞书,看究竟是不是真实,如果不是这样,许多事情都是无法理解的。

第三,你们说:“不是郑重地反映妇女们的事迹。在文章的最后,作者对女人们好像有些正确的积极的描写……是作者为了掩饰自己的轻视妇女的观点,不得不这样。”

这是从你们的以上的观点,最后达到的结论。我认为《荷花淀》是一篇短小的文章,它只能表现妇女生活的一部分。

在这个部分里,我觉得是郑重的。当然“学习射击”、“配合作战”更为郑重,但是这些内容还可以写成别的作品,不一定都要写在《荷花淀》里。就《荷花淀》这篇文章来说,它的重点并不在后边那几句抽象的叙述,那几句叙述不过是补足文章的意义而已。

你们又检查她们建立武装的动机。以为她们说了那样几句话,“就势必使人认为女人们虽然积极行动起来了,但她们总不如男人们伟大。”

我以为在一个具体的场合下,妇女说这样几句话,并不掩盖更不抹杀她们素日的抗日要求。这个要求,就是你们说的“正义的伟大的基础”。在这个基础上,还可以有临时的激刺,和临时的影响的作用。

最后一个问题,就是水生叫女人说话小声一点,我的意思是水生从军,还有点担心父亲难过,我这只是从水生这一方面着想,就是说这样一个青年,有时对自己的父亲也可能有些感情上的牵挂罢了。

《荷花淀》只是一篇短短的故事,它不足以表现我们时代的妇女们的多方面的伟大的生活面貌。它只是对于几个妇女的简单的、一时一地的素描。它自然是有缺点的。我本来可以不谈它。今天我所以详细地和你们讨论,是因为我看到,我们的同学在读书的时候,常常采取了一种片面的态度。一篇作品到手,假如是一篇大体上还好的作品,不是首先想从它那里学习一点什么,或是思想生活方面的,或是语言文字方面的,而是要想从它身上找出什么缺点。缺点是要指明的,但是,如果我们为了读书写字,买来一张桌子,不先坐下读书写字,而是到处找它的缺点,找到它的一点疤痕,就一脚把它踢翻,劈柴烧火,这对我们的学习并没有帮助。在生活里或者不至如此,对于作品,却常常是这样的。在谈作品中的问题的时候,往往不从整个作品所表现的思想感情出发,而只是摘出其中的几句话,把它们孤立起来,用抽象的概念,加以推敲,终于得出了十分严重的结论。这种思想方法和学习方法,我觉得是很不妥当的。我们对一篇作品所以不能理解,或理解得不对,常常是因为我们对作品所反映的当时当地的生活缺乏理解和知识的缘故。但愿你们不要根据这个说我反对批评。

总起来说,对于同学们这样热诚地关心我的作品,使我知道有这些同学在读它,研究它,我是很感激的。但我希望同学们在练习批评分析的同时,养成一种实事求是的读书态度。不知你们以为怎样?

孙犁

1952年——

一鸣扫描,雪儿校对

卷八 书林秋草 关于《荷花淀》被删节复读者信

陈炜同志:

接到你的来信。

这几年,我病了。有些读者来信,不能及时、详细地答复,常常感到一种歉疚。

但我不能不回答你的来信。

这并非单单因为你的父母是我在晋察冀工作时的伙伴,更不是因为你在信的前半部那样客气地称赞了我的作品的优点。我坦率地说,我的作品并没有写到如你们所说的那些好处。这很可能是由于你的偏爱。文学作品应该写得叫读者满意,这是作者份内的职责。即使有些长处,也没有什么可以沾沾自喜的理由。

有一个时期,我曾经接到过一些读者那样的来信:他们的赞美或是指责,好像都是道听途说,并没有仔细地阅读我的书。他们是人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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