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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绯君-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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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愚蠢和自以为是陪上了她,陪上了他唯一的心、唯一的爱。
他身后是西狩、粲然、景夫人与她的丈夫。四人默默站了很久,久到粲然的眼又开始湿润,景夫人难掩心痛。
终于,景夫人上前了一步,低道:“去沿海的陆地上问问消息吧,海洋的浪潮变幻莫测,绯丫头定是让海神给送上陆地去了,才没法在这儿找到。”
她怕呵,她怕绯丫头真的不在了,儿子也会就这么死去,毫无生气的样子,叫她看得心惊胆颤。每一回来,都看到他在船舷边发愣,与他说话他也听不见似的不理不睬,就连吃饭都越来越少,和活死人有什么两样?
他削瘦了太多的高瘦身子缓缓转过来,憔悴的面容上带着一贯的温和微笑,很慢很沙哑的,他自绯君出事那么久以来,第一回开口说了话:“我真羡慕绿妃。”
在寻找不到绯君后,他送绿妃回了陆地上的绿之国。
送绿妃回去的时候,他才知道绿妃有个同样等待了她多年的情人,而绯君显然就是她和她情人的孩子。
这些年下来,绿妃流不尽的眼泪是为了她的情人而流淌,她的沉默是在无言的思念她的情人,相思已成狂,无以言喻的爱恋与思念,甚至让她忽略掉自己的孩子,只沉浸在自身的悲伤中,不言不语。
直到听见母亲的建议,听到母亲口吻中无法掩饰的心碎和苍老,他才发觉自己和绿妃是多么的相象。他厌恶绿妃的自私,却不知不觉中也同样封闭了自己,拒绝所有人的靠近。
那一刹那,他好羡慕绿妃。
她能任性的抛弃世间的一切,能不理会自己亲儿的乞怜,只是一味的让哀伤笼罩自己,尽情的去让自己疯狂,让自己沉沦,让自己毁灭。
可他不行,他无法忽视亲人的心痛,无法做出任性自我的毁灭举动,他甚至哭不出来,也不能痛快的结束自己的生命。
这称做苟活,还是因为潜意识的他相信绯君还活在人世间?
无论原因如何,他离开了,前往海洋边缘的大陆城市国家,去寻找有关绯君的任何有可能存活的机会,却自我放逐,去流浪。
陆地上,沿海的国家大大小小有数十个,因为绯君是绿之国人,万一她获救,很有可能会第一个前往绿之国。所以上隳最先到了绿之国,由南往北一一寻觅,甚至在大陆的南部反复走了好几趟,还在绿之国的沿海寻找了很久,皆未有绯君的消息。
绯君的父亲也派出大量的人马协助,可一无所获。在最终确定绯君不会出现后,上隳拒绝了绯君父亲的主动帮忙,独自沿着海岸线北上,来到了世界五大强国之一的帝之国。
时间飞快而过,他依旧什么也没找到。就在他打算继续北上时,听说了帝之国的祭拥有寻找人的法术,并未多想,他跟随四处游历的商旅,来到了帝之国的国都。
让他失望的是,祭并非普通的相术法师,而是帝之国的高级官宦之一,不是普通人可以见得到的。
退回一侧暗巷中,沿着墙壁慢慢坐下,他疲惫的闭上眼,打算休息一会儿,再返回沿海往北的旅途。
蓦然,一道清清脆脆的女声划破了暗巷的寂静,“啥?华西岛在数年前就被人炸掉了?”
华西岛?他动也没动的依墙而坐,有些意外,早已成为历史的华西岛,怎么现在还有人感兴趣。
一道清凉男声随意应了声:“嗯。”
另一道大刺刺的男声则道:“是啊,听小道消息说,是海之国传说中的第一战姬亲自轰掉的。啧啧,听起来,本事和你有得比哦。”
海之国第一战姬……他泛出个苦涩的笑。才区区几年,已物是人非,昔日多响亮的称号,如今却成了一道传说而已。都是他的错……
“传说中的东西有什么可信的,现实中的才要把握珍惜才对。”清脆的女声满是懊恼,“见鬼了,居然连岛都被炸掉了,那我要去哪里找解药来解这该死的华西岛的毒啊?好不容易才判断出是华西岛才有的剧毒。”
他猛然掀开双目,明知道完全没有与他所寻找的绯君有任何相同的关联点,他的心仍是剧烈的跳动起来。撑起身,他沙哑的开了口:“请问,是哪一位中了华西岛的毒?”
暗巷深处安静了一会儿,走出一个身形魁梧的寸头绿眼男人,一个适中高高身材的蓝眼男人,一个娇美灵气惊人的红衣小女人。三个人的眼里都盈满了好奇,上下打量他。
“奇怪了,这年头的乞丐随便抓一个出来都能当大夫?”寸头男人一双翠绿的眸子,口吻直率却完全没有恶意。
蓝眼男人望了眼天,干咧了咧嘴角,没吭声。
眉心一粒鲜红的朱砂痣的红衣女人则眨巴着一对大大的琥珀色灵活眼眸,笑嘻嘻的说道:“哪一个中了毒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中了什么样的毒,中了哪里的毒,这才能对症下药。”
他知道这些年下来的流浪和无心打理让他衣着褴褛,沧桑又风尘,脸上蓄了胡须也从未介意过的让人看起来的确会退避三舍。可他仍不放弃道,“请问是什么样的症状?中毒有多久了?是男是女,长相如何?”
绿眸男人眯上眼,一个侧身将红衣女人挡住,“除了海之国的人,能比我高的都不是好东西。”他已经算是个头一流了,竟然这个脏兮兮的乞丐比他还高半头?还瘦得不成人形的样子,有病吧?
蓝眸男人不动声色的同样侧身将红衣女人给遮挡住。
红衣女人倒哈的笑了起来,从两个高大的男人中间探出个脑袋,“是位小姐,她不能听也不能视,什么时候中的毒不知道,五年前救起来的时候,她已是这个样子。”
五年前救起来——他激动得上前一步,无法控制的颤抖起来,“她、她……”有可能么?天哪,天哪!“她——”
“她什么她?”绿眸男人挑起一道粗眉,开始不耐烦,“如果你口吃,可以用笔写下来,我识字。”
他不理绿眸男人的无心之语,急切的呼吸了好几下,才开得了口:“她是不是长得像洋娃娃一样小小的,头发很长很长,身高到我这儿,眼睛是漆黑色的,声音冷冷的?”天哪,天哪,天哪,天哪——
红衣女人笑弯了眼,推开碍事的两个男人,脆脆的嗓音活泼悦耳动听,“不用再跟老天爷打招呼啦。你问的人,在我那儿,长得像洋娃娃一样小小的,头发很长很长,身高到你那儿,眼睛是漆黑色的。不过我可不知道她的声音如何,从来就没听她说过半句话,指不定是个哑巴也有可能。”
是绯君!
是绯君!她是绯君!
他感觉到头嗡的响了起来,瘦高的身子晃了晃,靠上了一边冰冷的墙壁。他垂下眼,张开双手,缓缓的抬起,捂住面孔,哽咽出来。
天哪,绯君,她还活着,天哪。
他曾以为,他和她已天人永隔。尽管情感上绝不接受,可理智上他知道,就算法力再高强的人也无法在海底呆上一整天、一个月甚至是一年。只是那时他不死心,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找不到绯君,他绝不承认她死了,也绝不允许任何人举行她的葬礼。
可现实中,只要一个人消失在了大海中,十成十的把握是找不回来的,更何况海月冥刀的出现。那时,他的心其实也死了。
离开海洋到陆地上寻人,其实只是不想让家人亲眼看着他的崩溃。
在陆地上辗转的搜索任何有关绯君消息的时候,他很麻木,没有任何期盼,只是按照直觉和本能的一座座城市追问寻觅。
找不到是意料之中,可他会一直这么漂泊下去,找寻下去,穷尽一生,来做为对绯君的赎罪。在死亡到来之前,他不敢提前结束自己的生命,他不敢去见九泉之下的绯君,他怕就算成了亡灵,绯君的魂魄也避他而不见,那他死了会比活着更痛苦。
潜意识的,他以为绯君已魂飞魄散,直到他亲眼见到她。
她站在那里,双手向前伸,摸索着身前的竹林,漆黑大眼微垂着,洋娃娃般精美的面孔没有表情,两束乌黑的发已经很长很长,几乎垂到了她的脚踝。整个人很慢很慢的朝侧里移动着飘忽的碎步。
可她是活着的!
他怔怔的看着她好久好久,久到胸口的剧痛告诉他需要呼吸,久到他以为他站在那里看着她已经过了一辈子的时光。
双眸酸涩,他困难的抬起脚,慢慢轻轻的走过去,就怕吓到了她,就怕她见了他会转身就跑,就怕那只是他的幻觉,就怕有那么丝声响,她会在他眼前消失无踪影。
无声的靠近,立在她面前,他觉得自己好象在做梦一般。
她活生生的站在这里,那么的娇弱美丽,仿佛一尊精致绝伦的工艺瓷娃娃,可她是活的,会移动,有呼吸,是活的。
她的双手自竹子一根根的缓慢摸过来,在触及了他胸膛时,整个人一愣,慢慢仰起了小脸。
“绯君……”他低头看着她,眼睛刺痛却不敢闭上,就怕真的是梦,一闭上再睁开她就不见了。缓慢的,迟疑的,他伸出颤抖的双手,捧住她小小的冰凉脸蛋,“绯君。”
她面无表情,小手抵在他胸口,却没有反应的任由他动作。
“绯君……”他沙哑的声音打着颤,大手哆嗦却动作轻柔的由她的小脸向下滑到她细小的脖子,在感觉到她脖子上脉动时,他终于双膝一弯,紧紧的抱住体温冰冷的她,埋入她项弯中,无声的哭泣起来。
老天啊,她是活着的!
远远的庭院那一头,红衣女人抓抓下巴,困惑的问:“她只是看不见听不见,不代表闻不到吧,那男人的味道实在不好闻,怎么还傻愣愣的让他抱?干吗不一掌巴过去?”
她身边的绿眼男人同样不解的挠挠脑袋,“会不会连嗅觉也失去了?”
蓝眼男人翻了个白眼,“谁知道。”
他们身后突然加入另一道低沉的嗓音:“怎么回事?”
红衣女人头也不回的耸肩,“好象是分离十年的父女感人大相认吧。”低头看看冒到她腿边的两个双胞胎小孩子,仰起脑袋望向身后出现的俊美男人,“我没见你对你孩子这么深情过。”
俊美男人一头丝锻般的乌黑长发飘逸及地,他似笑非笑,“十年前你才十三岁,哪儿来的孩子让我现在表现深情?”
绿眸男人的低叫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看!那乞丐昏倒了!”
啊?他们原来找来的不是大夫,而是另一个病胚子?
有很长一段时间,她不知道自己是死的还是活的,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做梦还是醒着。
脑子里的种种记忆深刻得犹如发生在昨日,可现在她的世界却无声而且黑暗,就像身处那深幽漆黑的禁忌冥海深处。她看不见,也听不着,没有任何光明更没有分毫动静。
当她恍惚的有了神智时,她曾以为自己死了。那时,她的感觉是幸庆。死亡对她而言,应该是自由吧。然后她发现,她的肚子依旧会饿,她的口依旧会渴。于是她明白了,就算她看不见也听不到,她也仍然活着。
那一瞬间,她下意识的在寻找那温暖,寻找他,寻找那个她唯一依赖过也信任过的男人。
然后她想起了他的背叛。
她在无声的黑暗世界里沉寂了。不在乎她现处何方,不在乎她的法力尽失,不在乎剧毒一天天削弱她的生命力。她不主动寻死,但她欢迎死亡的到来。
在等死的日子里,她一遍又一遍的回想着她与他的一切,发现,她依然爱着他。
他教会了她什么是爱,却没教给她什么是恨。
无论他做了什么她都不恨他,只是觉得心伤得很痛,只是觉得难过得想哭泣。
母亲、海之国、君上,兄长姐姐、赤焰岛、赤焰军团、妃色、炽殷、西北海域,那些记忆渐渐淡忘,她的脑海里只留下他,只留下她与她相识相处的日子,那么的短暂,却清晰得让她记得任何一丝细节。
他对她那么的好,从未有任何人如同他那般接纳她,喜爱她,将她普通人看待,敬佩她让人畏惧的力量,甚至赞美她被视为背叛的漆黑眸色。
然后他欺骗了她。
他欺骗她,利用谎言来保护住了他的岛民。
反反覆覆,反反覆覆,她想着他的好,想着他的欺瞒,想着他的喜爱,想着他的谎言,想着他对她的爱。
然后,她发现,她还是爱着他,无论他做过什么,她还是爱着他,爱到自己都对自己苦笑的程度。
是因为太过寂寞,所以当世界上第一个人对她好,她就一无反顾的爱上了他,爱得伤痕累累,爱得到现在她还是在担心他。
空无一人的华西岛定会让海之君勃然大怒的吧?所以她为他毁掉了华西岛,为他保住了他的岛民。
他会不会感激她的所为,还是会嘲讽她的痴傻,更甚至他愤怒她毁掉了他的岛屿?
如果不是他的岛民,他是不是根本不会看她一眼,更谈不上对她那么的好?
会不会这世界上真的就不会有任何一个人因为她而喜欢上她?会么?
昏昏沉沉,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过去了多久,只知道她好想他,无法停止的都在想着他。
她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喜欢她,她想知道后来他过得好不好,她想知道他会不会担心她?她想知道他会不会一如她思念他一般的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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