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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万历王朝-第1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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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时行说:我们一边拟旨,先给他来个革职了事,以保住卢洪春性命;一边再写奏疏,说明卢洪春这一举,是忠臣良谏。

挨着西庐的暖炕,三位阁臣拟了票,又要写奏疏,为卢洪春声辩。

王锡爵说:这奏疏还是首辅来写,你说话和婉,不像我,太过刚烈。

申时行笑一笑:我们一齐斟酌,别义气用事,只要皇上能听,就算这文章得了头彩。

就由许国执笔,申时行、王锡爵二人字斟句酌,齐上一疏。

万历看了内阁的拟票,十分生气,对张鲸说:申时行真是软弱,有人攻讦皇上,出言不逊,岂能革职了事?你先拟旨,把高启愚一案结了,将高启愚革职为民,永不叙用。再下一旨,将这个卢洪春杖打六十廷杖,再着革职。

这天夜里,万历觉得头不那么晕了,就命人将贤嫔、丽妃,小秀儿都叫到阁内,饮酒欢乐。

小秀儿偏能弄许多玩法儿,用玉杯、琥珀杯、金樽、银盏分盛一些美酒,再用象牙箸敲击,竟是铮琮有声,合拍切韵。美人歌喉,莺啭鹂啼,十分动听。唱得万历大喜,便去了龙衣,小衣披发,击奏而歌,唱道:“天下灾祸,无奈我何。我心悲伤,哀怒且歌。我戒贪淫,不近女色。想做明君,岁月蹉跎。”

万历喝醉了,大吐,反复念叨着:我不想去听经筵,我不想看奏折,我不看灾报……

这一次廷杖距上一次廷杖风波,差不多过去了十年,文武百官站在午门外,观看礼部祠祭司主事卢洪春受杖。

到场的文武百官有极少人在万历六年曾伫立于此观刑,往事历历,似曾相识,心里徒生悲凉。

还是大太监魏朝主事,万历坐在午门前,身后张伞,身边围站着六七个小珰,他们一起呼喊:把卢洪春拖出来!

就见锦衣卫们拖拽着卢洪春,直扯到午门大场上,责打六十杖。

执刑人看着魏朝的靴尖,看他是不是两只靴尖向里,如是向里,就立时把卢洪春杖毙。但魏朝听了张诚的安排,决不能把卢洪春往死里打,便对锦衣卫轻轻点头,以示手下留情。这次打完了六十棍,卢洪春的家里人过来搀扶着,把他架回去了。

再没有人像张居正当年下令杖责吴宗行等人时那么义愤填膺、仗义执言了,大明朝早就浇灭了人们心中的一点儿正义之火,就是看着卢洪春受杖,百官也心思不一,却绝没有任何人前仆后继,向万历拼死进谏。他们觉得为这个万历,不值得。

但言官中还是有人想说话。

居天酒楼上言官们再聚集在一起,他们在争论,要不要支持卢洪春?陈三谟不喜欢卢洪春在此时提出皇上贪恋女色一事,他正要用高启愚案挑起对申时行之争,想把申时行、许国赶出内阁,让王锡爵做内阁首辅。这是一件大事。怎么能在这时拣了芝麻、丢了西瓜,去说什么万历贪恋女色?这样会误了拿掉内阁辅臣的大事。陈三谟说,卢洪春是敢说话,但他一说话,皇上就下令杖责,这有什么好处?我们言官不能直接去责备皇上荒淫。

吏科给事中杨廷相不服,他说:看了卢洪春的奏疏,我十分佩服,他敢直斥皇上荒淫,这才切中了大明朝的痼疾。卢洪春不怕死,不怕丢官,比我们更强。只是拿下申时行与许国,对大明朝有多大利处?我不相信,我要上疏,要救卢洪春,

有两个言官也要上疏救卢洪春。杨廷相说:卢洪春疏上说得好“陛下平日遇颂谀必多喜,遇谏诤必多怒,一涉宫闱,严谴立至,郭肯触讳,以蹈不测之祸哉。群臣如是,非主上之福也。”'① 《明史》列传第一二二·卢洪春传。'①卢洪春指斥的是大是非,我们是聋子,还是傻子,能听着此话不动声色?

言官们不语,等着陈三谟说话。自陈三谟在言路出头露面之后,从拿下张居正,攻计冯保,再到最后拿下高启愚,言官的行动几乎每战必胜,便生出对他的依赖,以为他有必胜之术。因此,凡他说话都洗耳恭听。听着杨廷相的话,陈三谟心里一叹:你是真傻,你就不能说皇上是一个贪淫的皇帝,一旦说出这个,你就死定了,再怎么谏,他也不会听,只能撞死你自己,这有什么好处?想到此处,陈三谟决定好好劝他们一番。

他缓缓起身,对杨廷相说:你有心要重振大明王朝,好啊,我知你心。可这是什么时候?是万历十五年!这一年天下大灾,你见过从前的哪一个王朝有这么多的灾异?你见过有哪一个王朝有这么一个接一个的天灾人祸吗?皇上他怕了,你要是皇上,你怕不怕?他说他头晕,再不开经筵了,再不听日讲了,他这是要缩进深宫里,不再批折子,不再理朝事了,所有朝事都这么一推干净,你说,大明朝还怎么重振?

杨廷相大声说:要皇上再站出来,才有重振天下的可能。

陈三谟说:你叫他站出来,你说他贪淫,他就不贪了吗?比你强硬的人有的是。张居正吼喊皇上,事事管着皇上,皇上幸宫女,张居正也要太后看着他,以保他成年。张居正怎么样了?他只能死后给人夺谥。你有什么本事?你能劝得了皇上?你得说他是好皇上,每事躬亲,他便还肯再做些事。你这么天天奏他贪淫,他就更贪给你看,你还有什么主意?

杨廷相说,我要去写奏疏了,我要解救卢洪春。也许你是对的,但我不会像你那么深谋远虑,我只想救卢洪春。因为我能看得清眼前的是非,说不准大明朝的未来。

阁臣的奏疏送上乾清宫,正是魏朝当值。万历问:你杖责卢洪春,他说什么?魏朝说:奴才不敢说。万历说:他都敢说,你有什么不敢的?魏朝轻声:他大不敬,大喊,皇上贪淫,大明朝危亡!皇上贪淫,大明朝危亡!

万历心头一凛,卢洪春不怕死,就不如当场杖责至死。他看看魏朝,魏朝心下凛然。万历不再相信司礼监了,他早就不满张鲸与张诚,他觉得他们还不如冯保处,早晚不保其位。他命魏朝写下谕旨,说明自己如何得了病,头晕乃真是病了,并非贪淫所致,卢洪春是危言耸听,哗众取宠,巧做铮臣,以图虚名。要夺他俸禄,不再起用。

魏朝说,听说言官们还要上疏,替卢洪春鸣不平,其中有吏科给事中杨廷相,御史范俊,还有刑部主事董基,他们都要上疏。

万历心里一阵子烦躁,上吧,上吧,我看他们还要说什么,如是再说我贪淫,我就再打他们廷杖,狠狠地打,再打时,你就……给我打重些。万历本来想说你就给我打死他,但心下一凛,还是有些顾忌,就说了个:给我打重些。

万历总想问一下,问魏朝,卢大受到底哪儿去了?但他不便直接问,如果魏朝说得明白了,他再怎么做?可话憋在心里总不是事儿,他还是问了一句:你说,卢大受哪去了?

魏朝心里早就有备,他说:他被人害了。

万历看魏朝,心想:看来他与张鲸、张诚不是一伙人。他再漫不经心地问:你以什么人害了他?他有仇敌吗?

魏朝说:我想是被宫里人害的,他也许有仇敌,要是没仇敌,那就更可怕了。

万历哦了一声:那有什么可怕处?

魏朝悄声说:要是他没仇敌,就是有更大的事儿,有人怕他对皇上说。

万历点头,他明白了,他说:你叫张诚来,我有话问他。

万历叫张诚来时,留了一个心眼儿,让人先把朱希中叫来,在乾清宫外排了一排锦衣卫的人。他想,万一与张诚说得不好,就当场拿下他,处置他,这样既能司礼监一点儿颜色看,又能打乱他们的阵脚,让他们无法串通一气。

张诚来了,跪在阶上,等皇上吩咐。

宫内寂静无声,万历恍惚想着从前,他有一次极是愤怒,当场把一饱醮浓墨之笔抛向冯保。他连冯保,连张居正都不怕,会怕一个张诚吗?就拿下他,拿下他!一想到张诚不可一世,马上要当场拿下他,万历的心咚咚跳,十分兴奋。

张诚,你说,卢大受是怎么没了的?

张诚说:皇上,奴才不知道卢大受是怎么没了的,可能是畏罪逃了吧?

万历说:那你就有罪了,你做司礼监,逃了一个小珰,你罪过不小。

张诚不语,只是磕头。

万历问:我说你有罪,你怎么不出声?

张诚说:皇上说奴才有罪,奴才就领罪,有什么话可说?

真这么简单?万历有那么多的准备,可就是没准备张诚一句话不说,就直接领罪,他有一点儿奇怪,问:你怎么不说话,你心里服不服是不是?

张诚哭了:皇上要杀我、罚我,我都认罪,只要有人能替皇上分忧,我算个什么?我只是一个阉人,没有皇上,哪有我啊?说罢大哭。

心里突生一股悲悯,他真想原谅这奴才。都知道,万历是从不与奴才较劲儿的,司礼监带着二十四监的人都是他的家奴,你拿他们怎么样也没人在意。言官上疏,说的多是朝臣,阉宦算什么?只是一群没玩艺儿的大珰小珰,没人睬他。万历觉得与内府的人生气是不值得的,就是拿掉他,那也是一件轻描淡写的事情,何须认真?跟一个奴才认真,真是有失他皇上的身份。如此一想,万历的心里平静了一些,他对张诚说:你告诉我,宫中的珠宝器物丢了许多,都是谁偷的,为什么要偷宫里的东西?

张诚爬着向前,他说:皇上啊,从前大明朝哪一代都丢器物,冯保在时,内库就少了许多东西,我去看过,有的还有个物什顶着,有的是只有一张字条放在柜格子里,你看了怎么办?后面的监正只能补缺,找一个真的或假的,顶上再说。对此,你敢说出去吗?不敢说啊。依我看,卢大受肯定是得罪了哪一个监正,让人给弄死了。这宫里白天都是人,夜里满是鬼。我不敢让内库丢宝物,不敢让他们动仁圣皇太后的东西,我管着他们,可还是有些不怕死的,他们不光偷东西,还到处替人打探消息,收人贿赂,要是不管他们,他们非把大明朝翻个底朝天不可。

说起宫内的贪弊,张诚慢慢的一条条说起,从每一宫内的大珰小珰的份子钱说到他们的常例银,再说到大珰小珰寻找一个“对食儿”的难处。你找一个宫女,人家也要看你有钱没钱,你要没钱,谁肯理睬你?大珰小珰全都弄银子,一个比一个贪婪,他瞅着你宫里的玩艺儿,哪一个值多少银子,都算计着呢。外面有内市,内市就是给太监们准备着的,他们拿出了宫里玩艺儿,就去内市卖。皇上啊,上一次你对我说,你说灾异太多了,我知道皇上的意思,要我拿出几十万两银子,可我没有啊。我的银子都给了上上下下的大珰小珰们,他们孝敬我是不假,但一年他们要是不生事儿,我就得散银子给他们,再赏与他们,这哪是我的银子,只是他们寄放我这儿的,放一放便再拿回去了。

听着张诚的诉苦,万历很吃惊,他不相信,也不准备马上说破,心下却认定张诚不是一个好人,任他再说什么也没用。他轻声说:你说要怎么办?张诚说,我把自己的五十万两银子再发与他们,要他们决不能再动宫里的东西,他们要再出错,定斩不饶。

万历不动声色,他一听张诚要拿出“五十万两银子”,心里就有了打算。他说,张诚,你拿五十万两银子给我,我在宫里立下一个规矩,我就不信,他们再偷盗宫中宝物,我下斩了他。

第十九章 义无反顾

在西小厂胡同里,有一个很旧的老院子,院子里种了一株大杨树,这就是工部侍郎徐贞明的家。潘季驯坐着轿子,一直抬到了巷子口,问路,才知道这正是徐贞明的家,便命抬轿子的人在门口等着,他去敲门。敲了好久,才有人叫道:来了。打开了门,是家人徐力,他问,你是谁?我家大人生病,不能见你。

潘季驯说,你家大人再生病,他也得见我。你告诉他,是潘季驯来了,要看他,他能喘一口气,也会见我。

徐力真去说了,徐贞明的眼里闪了光,他说:潘季驯来了?他来了?好,好,要他来,我要见他。

潘季驯大步而入,大声说:他说你不愿意见我,你怎么会不愿意见我呢?你最愿意见的人,怕就是我了。

徐贞明大笑,一笑便咳,说道:对,对,你是个老不死的家伙,讨人嫌的家伙,你又来京城做什么?

潘季驯大笑,笑得狂,也笑得苦:我听说了,听说你这个傻瓜在京城弄了四万亩水田,偏今年没水,你就成了龟田了,是不是?人家把你的大门抹上狗屎,你徐贞明成了一堆臭狗屎?潘季驯哈哈大笑,笑出了十分苦楚。

徐贞明也不让他,说:听说你老了,爬也爬不动了,偏有人说,你六十六,健步如飞,给人提拎着再上河堤,我看你这一把老骨头怎么再上河堤?你爬着上去吧,你哭吧,你那一掬老泪,给黄河可添不了一瓢水。

两人泪眼婆娑,互相看着。

床边凌乱放着一些书,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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