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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在最蓝的天空下-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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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他把记录本推到我面前,上面写着—-别冲动!

走出审讯室,余波对我说:“你要调整一下心态,干我们这一行看不顺眼的事多了,那些人渣;犯不着为他们生气。我刚从警时也是这样,自己学着调整情绪,慢慢就好了。”

我点点头走下楼梯。警察应该是什么样子呢?我想,谦谦君子?白面书生?难道,刚才我要给那家伙沏杯茶,求他改变一下坐姿?现在,他不也一样规矩了吗?如果到了公安局,还可以喝咖啡,那么,是人都想来遛一圈。我想不明白。也许时间和经验会给我一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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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刑警队很闲。刑警就是这样,忙起来的时候让你几天几夜睡不着觉、吃不着饭,一个个都像是夜猫子,闲的时候却又有点无所事事的样子。但闲的时间毕竟不多,所以,一闲下来大家就特别兴奋,几个年纪大的男女同事在办公室里讲着荤段子。说,业务不熟真是害死人,并举例:

一修女搭神父的车,神父禁不住去摸修女雪白的大腿,修女说,神父,您记得《圣经》第129条吗?神父立马红着脸把手抽回。回家后,神父迫不急待的找到《圣经》第129条,上面写着-----再深入一点,你将获得无限乐趣。神父大呼,上帝啊,业务不熟让我丢失了一次机会呀。

他们哈哈大笑,弄得我们几个未婚民警很不好意思。曲宁拉上我和仁真扎西躲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斗地主,赌注是五牛牌香烟。我不抽烟,只是好玩。三盘下来,仁真扎西已输掉了半合香烟,于是缠着我要求反还,理由是我不抽烟。

陈队长从这里路过,我们赶紧将扑克藏起来,但还是被他发现了。“拿来。”他伸出手。我只好乖乖的把扑克交过去。“没得名堂,有闲功夫不如多看点书,我看你几个以后咋混。”队长深斥了几句便走了,大家扮着鬼脸各就各位。

叶子打来电话,是她寝室的号码。

“你挂了吧,我打过来。”我说。反正我的手机接电话也要收费。

“下午没上课吗?”我问。

“自修课,同学上街去了,我跑回来给你打电话。”

“不想到街上逛一下?”

“不想去,就想和你说说话。”

然后,她滔滔不绝的讲她身边发生的事,讲她的学习情况。我时不时提醒她应注意这,注意那,俨然一个长者模样。

她从学校讲到寝室,再从寝室讲到教室,我耐心的倾听。她需要倾诉,需要释放内心的孤寂,而这是我唯一能帮助她的。

帮助她是一件让我快乐的事。

我隐隐约约觉得,叶子对我充满了依恋。我们之间隔着一层薄薄的纸,只是谁也不愿先去捅破而已。捅破这张纸需要很大的勇气,我们谁都无法预测,这张纸的另外一端是一番什么样的景象。也许,我们都害怕承受失望的打击,所以就保持着最初的纯洁与美丽。友情比爱情更容易保养,当对爱情没有把握的时候,就让它保持在友情的状态吧,不要去对它加温,弄不熟反而还馊了。

这个号称世界高城的小县城,夕阳西下后便沉寂下来。在无所事事的时候总感觉心里有些发慌,一种莫名的惆怅萦绕在心头。达杰约我和仁真扎西、曾浩去吃土鱼,地点还是在无量河酒店,我赶到时他们三人都到齐了。

“没有包间了,只能坐大厅。”达杰说。

“好啊,在大厅里可以看美女。”我笑着说。

上次那位推销无极酒的小妹,依旧扬着甜甜的笑脸过来问我们喝不喝酒。

达杰说:“好,来一瓶。”

我逗她:“我们喝你的酒都不知道你叫啥名字。”

“叫我晓雨吧。”她说。

仁真扎西凑过来:

“晓雨,留个电话号码可以吗?”

“干吗?”她笑着问。

“买你酒呀。”

“可以,936333。拨这个号,我一定在这里。”她狡黠的一笑。

“这是餐厅服务台的号,我要你的手机号。”仁真扎西说。

“拨这个号也能找到我呀。”她依旧笑。

仁真扎西还打算纠缠人家。我小声骂了一句“笨蛋!”曾浩补充了一句“丢人现眼!”他便不作声了。

服务员端来一锅鱼,说是今天下午才从卧龙溪打的,新鲜得很。我看见锅里一只鱼头张着嘴冒出汤面,仿佛在呼喊。我想,多年以后,儿孙们只能凭借传说中的描述来想象野生土鱼的样子了。但诱人的香味还是激起了我的食欲。

人类,其实就是一帮一手拿拂珠一手拿屠刀的家伙。

另桌来了几个包工头模样的人,似乎有些醉了。一个个穿着名牌西服,但领带打得实在太难看了。那个结,活像掉死鬼脖子上的疙瘩。

晓雨过去推销她的酒,几个包工头要了酒,却开始调戏晓雨:

“妹妹,你要和哥哥喝几杯哦。”

“几位大哥,我不会喝酒,真的。喝杯茶可以不?”晓雨哀求。

“买酒的怎么不会喝酒呢?不喝也行,来亲哥哥一下。”一个猪一样的家伙淫邪的说。

“大哥你真会开玩笑,你们先聊,我呆会儿再来。”晓雨准备离开。

“不行,你走了我们就不要酒了。”

“可,可是,酒已打开了。”

“那就陪几位哥哥喝一杯。”

晓雨无可奈何的端起酒杯。一个满脸粉刺长得像仙人掌的家伙站起来,抓住晓雨端酒杯的手往晓雨嘴里灌酒。晓雨闭上眼睛吸了一口气,然后一仰脖子将一整杯白酒咽了下去。我看见她的脸一下变得通红,眼里满是泪花。那猪一样的家伙又站起来,操着邛崃口音说:“妹妹,你和他都喝了,和我也要整一杯。”于是,那五个家伙就轮流着给晓雨灌酒。晓雨每喝一口都紧皱眉头用手捂住嘴,痛苦之极。

有人起哄要喝交杯酒。

终于,晓雨放下酒杯说:“几位大哥,我不行了。”说完准备走。一个家伙抓住晓雨的手说:“你就别走了,呆会儿陪哥几个跳舞去。”晓雨使劲想挣脱,但她太弱小了,像一只无助的羔羊。她抬头望着我,双眼噙着泪花,充满哀求。

日你先人!君子好色当纳之以礼,岂能强取。我怒火中烧了,再也无法继续旁观,几乎是冲过去的,“她不能再喝了!”我当在晓雨前面。

“关你啥事?”一个家伙问。

“她是我女朋友。”我理直气壮的回答。

仁真扎西那个彪形大汉马上挽起袖子站到我身后,曾浩和达杰也是一副准备抄家伙的样子,那个猪一样的家伙见苗头不对,还以为我们是江湖中人。马上赔笑着说:

“失礼,失礼。不知道这个堂子是几位罩着的,冒犯之处多多包涵。今晚我买单,给几位哥老官赔罪。”

“走,回家去!”我不由分说抓起晓雨的手,将她拉出酒店。留下曾浩他们收拾残局。晓雨已有些站立不稳了。

“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我说。

“从酒店后面的楼梯上三楼,307房。”她捂着头告诉我。

把他送进房间后,我问:“需不需要叫医生?”她摇头。

我倒了一杯水放在床头,找了一页纸,留下我的电话号码放在桌上。“需要帮忙就打这个电话。”我说。她又点点头;她只剩下点头和摇头的力气了。我走出来,轻轻带上门;心底涌起一种行侠仗义的快感。这就是传说中的英雄救美吗?我摇头笑了。

快下班时,我接到一个陌生电话。

“谁?”我问。

“我是晓雨,昨晚谢谢你。下班后有空吗?我想请你喝茶。”

我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答应了她的邀请。

下午,我准时赴约。在一个很安静的房间,只有晓雨和我。服务生走过来问“二位,喝点啥?”我要了一杯碧潭飘雪,晓雨要了一杯菊花茶。

“昨天,真的很感谢你,你是我在理塘遇到的最好的人。”她双手握着茶杯,真诚的说。

我笑笑:“你就不怕我也是坏人?”

“不怕,有一天,我在街上看见你穿着警服,很帅。”

“那可不一定。现在抄水表的制服都和警服一样。”我开玩笑说。

“你一定是正版的。”她放下茶杯,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我。长长的睫毛调皮的向上翘着。

茶房里回荡起凯丽金的撒克斯名曲《茉莉花》。和一位美女在如此幽静雅致的地方喝茶,简直就是一种享受。我轻轻呷了一口茶,让它慢慢沁过喉咙,渗如心脾。看着晓雨天生丽质的脸庞,我想,仁真扎西要是能看见这一幕,一定羡慕死他。看来英雄救美不仅是为了侠义之道。难怪;二千五百年前就有人高歌: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求之不得,梦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此时,仁真扎西一定在辗转反侧。我得意的想。

晓雨被我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把头低下。我赶紧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掩饰。

“来多久了?”我寻找着话题。

“27天。”

“老家是那里的?”

“乐山。”

“警察同志,这是我的身份证。”她从手提袋里拿出身份证,装着怯怯的样子递给我。我们都忍不住笑了。

气氛很轻松,晓雨很开朗,我们聊了很多。

窗外天色已暗。

“走吧”她说,“刚才打给你那电话号是我的。认识你很高兴!”

“我也是。”我说。

下楼时,我请她去仙鹤广场吃兔头,她爽快的答应。我们找了一家叫不夜天的冷淡杯店,点了一份大虾,一份兔头。我要了一瓶啤酒。

仁真扎西打来电话问:“在哪?一起去吃东西。”

“你在哪?”我反问。

他说在公安局楼下,有达杰,曾浩还有他女朋友。就是那个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思琪。

“我不来了,胃不舒服。”我推辞。

“你在哪里?我们来看你。”

我赶紧说:“不用,不用。我在街上找个药店,一会儿给你们打电话。”

挂完电话,晓雨调皮的看着我,“你挺会撒谎哦。”她坏笑。

我慌忙解释:“就是上次缠着你要电话的那个家伙。”

“其实,他一点都不讨厌。”

“是吗?”

“嗯。”

“早晓得我就不吹牛,直接叫他过来了。”我顺着说。

晓雨依旧似信非信的笑。我觉得有点不自在,她见我有些局促,就举起喝椰奶的杯子岔开话题:“我敬你一杯,那晚真的感谢你。”

“不提这件事,有正义感的人都会这么做的。你怎么选择推销酒这个职业?”我将杯中的啤酒一饮而尽后问。

晓雨给我讲她的经历:“我的家在农村,前年高考没中,我就出来打工了……”

我正准备插话。达杰、曾浩和仁真扎西出现在门口,后面还有一个女孩,打扮得很时髦。估计是思琪。四人的到来让我着实一惊,真没料到这几个家伙要来这里。后悔刚才没有问清楚他们去哪里吃东西。

几个人双眼放绿光的盯着我和晓雨,同时举手指着我的鼻子说:“绝交。”不等我开口辩解便到隔壁房间去了。我狼狈的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晓雨调皮的抠着下巴,有些幸灾落祸的样子。我羞得满脸通红;背上像钻进了许多毛茬一样不自在。

走的时候,我把达杰他们的帐一块结了,悄悄的溜出了不夜天。

送走晓雨,一个人惬意的走在高原的街头。今天的天气特别好,就是有点冷,满天的星斗似乎伸手就可以触摸。

这是一个心情愉悦的夜晚。

早上刚进办公室大门,就有人来报案。说,自己开车到半道被劫了。他满脸是血,带着哭腔,语无轮次的向周副队长描述被打劫的过程。

自从来刑警队,我就经常看到血,看到死人。刚开始晚上还做噩梦,现在不了。我能坐在解剖完的尸体面前吃方便面,甚至吃肉,可以摆弄尸体像摆弄一具模型。

第一次看见尸体是在从警的第二个星期。

那是一片辽阔的草原,一群挖药材的人挖出了一堆百骨,头上的肉已经被腐蚀完了,只剩下白花花的骷髅。那对深陷的眼眶仰望着苍穹,充满哀怨和期盼,像幽深的湖底,埋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我感到背脊有股凉风吹过的感觉,不是因为骷髅,而是那双失去眼球的目光,一条冤魂在那两个深邃的洞穴中游荡。我仿佛听见他在呼喊、在哭泣。不远处一只旱獭机警的从洞穴里爬出来,迎着太阳站起来,将两个前爪合拢放在胸前,仿佛一个佛教徒在虔诚地祈祷。天空中几只雄鹰在盘旋,伺机寻觅着猎物。

这就是自然,人和动物其实没有区别。

不知在何时,我开始倾向暴力。每天总有些事让自己上火。

昨晚路过菜市场门口,就遇见两泼妇骂街,用最下流的语言攻击对方的父母以及祖宗。引来无数闲人围观,像看猴戏一样将两人围在中央。我费了好大的劲才挤进去,一个提鸡蛋的老太婆还骂我“挤啥子嘛,把我的鸡蛋挤烂罗。怪得很!”本来多好的心情就让这两只母老虎给搅了。

“别吵了!”我喊。

没人理我。

“别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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