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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醉入君怀-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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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目中神色诡变,突然道:“他知道你有这个病吗?”

我微莫名,再然后,仿佛一桶冰雪倏地从头顶浇下,刹时寒彻。

我的寒症,必须三日服一次药,我这么多日没喝药,上官若风竟一次也没有开口提过这事。

忍不住自嘲一笑,心底凄凉,“他哪会不知道,我什么事情他都知道……可他的事,我却一点也不知道……”

这就是我的丈夫,我孩子的父亲……

穿透胸膛的森冷的风,饶是全身裹得紧紧的,也忍不住颤颤发抖。

苏流觞看着我,目中晦涩深沉,张了张唇,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我闭了闭目,忍住那股泛酸的感觉。再睁开眼睛时,面上已经带着无谓的笑,我从袖里掏出那个我这些日子一直随身带着的小铁盒子,“苏流觞,帮我打开吧。”

这个盒子,他见我,我生辰那天,他亲手给我。

此刻,苏流觞看了看盒子再看了看我,锁眉,“过了这么久,你还没打开?”

“到手的东西,总是舍不得的。谁知道这里头装着什么呢?有了期待,就不想把它打破。”我将盒子推近他。

“如今又想打开了?”

我哼了一声,“说那么多干什么,你不就是看到上面有把锁,不知道怎么开嘛。”

“知道还要我开?”他挑了眉,将盒子往我这边一移。

我扬唇浅笑,“我二哥就是算准了你与上官若风见着上头落了锁便不会私自去开,这年头,装君子的哪能讨到什么好处?”

男子清澈的眸子里隐约闪出了笑意,缓缓道 “你的意思是?”

“这锁实心的,没钥匙,只能砸开。”

话刚说完,眼前寒光一闪,眨眼间,铁锁落开。

苏流觞慢条斯理的收了收他的折扇。

“我还以为你那扇子是如何宝贝,怎么到大冷天的也不离身呢,原来扇骨里藏了刃。”我拿过盒子,揭开盖看了看,目中微滞,然后,极其自然的将盒子收回袖里。

“你那二哥不也是一柄折扇从不离身?”苏流觞斜我一眼,语声酸酸。

“我二哥的确以扇为兵器,但有一点你可能猜错了。我二哥的扇子除了骨架结实些,扇面面料好些不易破之外,里头兵刃暗器一点都无。”我看着他眼里目光错愕,勾唇,“至于他为什么一把扇子从不离身,只是因为他觉得男子持扇在手,端得俊逸风流,能引美人入目罢了。”

文章正文 第一百五十五章 脏

天空是一片惨淡的白,刚下过雪,各处一片银装素裹,白茫茫的。乍看上去,山接着天,天连着地,好似整个世界都是白色。

铁铲铁锤撞击的声音铛铛入耳。

我一路走过,两旁劳作的工人放下手里头的活一路好奇看我。

领路的人带我走到山头时,山头正巧起了一阵风。

我看到离得不远处,再熟悉不过的白衣身影,脱下身上的大氅,盖到一旁同样素色衣服的女子身上,两人轻声软语有说有笑,好不快活。

我冷冷看着,不作一语,却止了脚步。

前头带路的人知晓我的身份,小心看我一眼,尴尬的朝我做了个揖,立即小跑几步上前向上官若风走去。

不远处的那个人,见到下人传话,面容上神情微变,再转眸往我这边看来时,先前嘴角上带着的笑意已然全收。

他身旁的女子面显讶异,黑狐大氅底下掩着的手,将大氅两襟攥得极紧。

上官若风眉心微皱着,快步走近我,习惯性的伸出手来揽我的肩,“天寒地冻的,你怎么来了?”

我微微侧身,他的指尖擦过我的肩膀,生生僵在半空。

他望着我,眸里微沉,将手收回去,疑惑道:“怎么?”

“没怎么。”

他目中漆黑,深不见底,审视着我的眉目神情,“你怎么来了?”

彼时尤末从山的另一头过来,应是要寻上官若风,见着我时微微错愕。行了个礼,便知趣的等到一边。

在之后不远处的那个女子迈着规矩的步子过来,站在上官若风身侧,对我微微曲膝一福,浅笑言道:“上官夫人。”

倒也不算是生面孔,早先在青楼里弹过一曲《长门赋》的林霜。

我瞟过一眼,不作理会。

女子嘴角的笑意尴尬收回,低头微敛。

上官若风目中再黯,上下看我,第三次问我:“你怎么来了?”

目光扫过侧对面女子身上的大氅,原本准备好要说的话,已没了兴致再说。自家的事,也没有必要在外人面前道出。

我看了面前上官若风一眼,淡淡道:“没什么,只是这些时日看不到你的人,想同你说声,你找来的那个大夫医术平平,送来的药材也甚次。”

他蹙眉,“什么大夫?”

我霍然抬眸,心蓦地重重一跳,又转而直直下坠。

“你身子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他紧跟着问道,上前便来拉我的手,目中关切毫不掩饰。

怎么回事?

心底骤的纷乱,我面上不动声色,冷冷将手从他掌中抽出,皱了皱眉,“无碍。”

他见我明显的疏离,目中不解,却也不依不挠,“什么大夫?什么药材?”

我淡淡看着他,没心思接话。

上官若风向来都是说一是一说二是二,他没必要在我面前敷衍什么,说不知道的那么就一定是不知道。他不知道我寒症发作昏迷三日的事,苏流觞也不可能对我拿这事说谎。那么,便只有一种情况。

有人瞒着上官若风,敷衍着苏流觞,存心要我不舒坦。

上官若风见我良久不语,也没有了耐性,转头看向站在一旁候着的尤末,“怎么回事?”

尤末面上一愣,“堡主……”

尤末?这几日不就是他一直领着大夫在宅中来去?

我眸中一冷,突地了然,讥诮一笑,“什么事也没有,我说着玩儿的。”

有的人,你与他无甚干系,你不去惹他,他却会逮着时机不让你好过。

尤末话语顿住,再看我时,面上神色复杂。

上官若风皱着眉头看我,压低了声音,“胡闹。”

“哦。”我淡淡一应,垂眸看着左手拇指上戴着的白玉戒指。

上官若风顺着我的目光看去,目色一深,“这戒指……”

“你知道的,二哥给的生辰礼物。”我挑衅看他,话说一半,剩下的也不再开口。失而复得的曾经代表我在殇清宫权势的戒指,如今还有什么意味,我若不说,他自然会想到别处。

我见他目光突然一凛,顿时觉得寒意深深,直逼眉宇。

我不再开口。

他望我的目光深邃,亦是久久不语。

就这么都不说话的在这山头站了会儿,山头又起了风,寒意丝丝侵来,乱发卷袖。

他这才重新找到话题。

“怎么穿得这么少?”他下意识的要解大氅盖到我身上,却突然发现身上大氅早在了别人那处。

男子目中露了丝复杂神色。

一旁的林霜倒是个会察言观色的,见状,立即解下身上大氅,对折一叠,双手捧着递向我,“天凉,夫人披上吧。”

我冷冷扫过一眼,只说出一个字,“脏。”

言下之意,在明显不过。

意料之中的上官若风黑了脸。

林霜面色一白。捧着大氅的手递到一半,滞在中途,收回不是,再往前也不是。

我视若无睹,目光倘然看向上官若风,换了话题,“年关至了,我想清儿,明日就走,今天只是过来同你说一声。”

上官若风没有想到我会突然说这个,神情一愣,思忖会儿,“过几天再动身,我忙完这一阵的事情,同你一道回去。”

“不用了,堡主还是继续忙吧,我明日就走。”话毕,转身便走。

“上哪去?”

我回头看他一眼,言语淡漠,“自然是哪里来回哪去,还站在这山头吹冷风不成?”

他上前几步挡到我身前,“我让尤末送你。”

我不发一言,绕过他,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寒风刮得凌冽,我揉了揉额角,觉得头疼得很。

文章正文 第一百五十六章 愧对夫人

崎岖不平的山路,带着积雪。地陡又滑,马车却还赶得极稳,偶尔才有轻微磕绊。

车内置了张羊毛软榻,我一手支着头,一手握着个暖炉,倚着车壁,斜斜靠在上头坐着。

隔得近,能细细听到车厢外头除了风卷雪落声音呼呼,还能听到赶车的人频频将手里的缰绳和马鞭从左手换到右手,再从右手换到左手。手臂甫动,衣服摩擦出碎碎的响。

离了矿山已经很远的距离,赶车的人还是这么不自在?

“尤末,为我赶车,你很是不满?”我悠闲开口。

耳力听得衣服摩擦的碎响一滞。然后,男子清朗和煦的声音从厚厚的车帘外传来,“夫人说笑。为夫人赶车,是尤末的荣幸。”

“你很是紧张?”

“夫人……”

我打断他的话,“想问什么,想说什么就赶紧开口,回去的路途还长,我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有闲时间回答你的话。”

一言所指,天知地知,我懂他也懂。

车帘外,男子无声。

只余枝叶摇曳风声飒飒,马蹄踏地“噔噔”清脆。

好半晌过去,我以为他不会再开口。路途长远无趣,我拢了拢身上盖着的厚毯,预备瞌目睡上一觉。

“夫人……”车帘外头,男子声音不似方才那般明朗,带了些微的沉,顿了顿,似是叹了口气,尔后,继续开口,“夫人,尤末不懂。”

我闭了目,没睁眼,只觉得车身比之前要晃了些,“不懂什么?”

再是一片沉默。

我听到路旁不远处,树枝枝干不服雪的重压,“咔嚓”断折落地。

然后,尤末似是下定了些决心,缰绳和马鞭再次在手中交换,声音带着些不解的愤懑,“尤末不懂,方才在矿山,夫人为何不在堡主面前直说了?”

“直说什么?”我懒懒问。

“夫人——”男子再次话语一顿,再开口时,声音已没了分底气,“直说夫人昏迷三日,属下私做主张,并未告知堡主一事。”

方才在矿山,上官若风的反应再明显不过。

他不知道我寒症发作的消息。而尤临却天天住在宅里,每日定时去矿山汇报宅内要务。那个大夫,也是跟着尤临一块进出宅邸。这种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了端倪。

此处的路似乎很难走,马车颠簸的厉害。

我换了只手撑着头,“我不说,只是没必要。”

“夫人?”

“我还很奇怪,你那弟弟尤临见了我就没什么好脸色,你这个做哥哥的竟反倒对我恭敬礼遇?”换了个姿势卧着,“在上官堡,看我不顺眼的多了去,我若一个个都要找麻烦整治了,那该多累?”

抛夫弃子四年,再加上喜怒无常,在上官堡,没什么人对我有好感过。

再加上近来苏流觞与我走得近些。

一个个都觉得他们堡主委屈得很呐。

我睁开了眼,这车颠得再不能好好入睡。

“夫人……知道?”这话,他踌躇了好久才说出。

车帘摇晃,透了丝冷风进来,看着上头那晃动的图案,我无声笑笑,“尤末,有些事情,不能只靠耳朵听、眼睛看。连亲眼见到的都不一定准,更何况你只是听旁人说?”

男子疑惑,话里却带了些惊愕,试探的说着:“夫人的意思是……”

“永远不要把别人的判断加在自己身上,这点,你得向你爹多学学。我叫他一声‘昆叔’,可不是因为随着你家堡主一道喊。他在上官堡,看了那么多,听了那么多,有几时如你们兄弟这般沉不住气了?”

此刻,也不知是不是道路稍好了些的缘故,车被赶得稳了些。

“我爹他……”

“你爹,他心里明镜似的,什么都看得剔透。”想及尤昆,我不由笑笑,“不该做的就不要做,该做的时候就要快很准地立马去做。但在此之前,都得把事情计划打算好了再开始。这几日发生的事,你凭着自己臆断行事,认为生病就该找大夫,更何况我病状突发毫无征兆,十有八九是假装昏厥,引你家事忙的堡主来探,于是便就这么想着随意敷衍过去?”

男子沉默。

“这些日子,你从大夫那听来的东西,是不是让你揪心纷扰了许久?我病症是真,你那些时日可是为了‘告不告知他’而辗转难眠?”

尤末默了半晌,沉声道:“夫人聪慧。”

“我旧症复发,这事可大可小,若当真闹到上官若风那,还不知该如何收场。我同你相处时间不长,所以你并不知晓我的脾气。我也直接同你说,今日我放过你,的确给了你父亲几分面子。”我低眸,看了看左手拇指上的白玉戒指,声音淡漠,“上官若风狠起来的模样,也不知道你有没有见过。”

马车骤停。

“砰——”的一声,路旁似有重物落地。

我疑惑,挑开马车窗帘。

微讶。

只见泥泞雪地之上,男子笔直地朝我的方向跪着,目光如炬,神色严谨,嘴唇抿得紧紧的。见我挑开窗帘看他,他才开口,“尤末愧对夫人!”

声音洪亮,盖过风雪树枝声,向周围四处散开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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